魏先生只靠着石壁站了幾秒鐘,右腿上流下來的血就融化了腳下的積雪,形成一個直徑兩尺的血泊。
林軒躍過去,想攙扶魏先生的,但後者已經進入昏迷狀態。
“51地區敵人太強大……不可力敵……他們要滅口,山頂所有人都得死,逃……逃,快逃……”魏先生的嘴脣艱難噏動着,斷斷續續地說了這幾句話。
林軒不敢有絲毫猶豫,抱住魏先生,帶他進入更暗處。
“我用雪把你埋住,不要睡過去,至多半小時就回來接你。”林軒在魏先生耳邊低聲囑咐。
魏先生昏昏沉沉地答應了一聲,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以魏先生的修行境界,絕對不會在昏迷中被寒氣奪去生命,因爲長期修習中國武術的人,自身會具有潛意識抵抗力,在生命遇到危機時自動變得清醒。
年歲不饒人,長江後浪推前浪——魏先生那一代人畢竟已經老了,真正能夠主宰時代的,還得是林軒這樣的年輕人。
林軒仔細地掩埋了血跡,沿山坡背陰處向上急行,很快抵達了營地的後面。
所有帳篷的門都是向南面敞開,所以他以這種方式進入營地,就能夠避開所有人的耳目。
航空公司來的技師們一共搭建了十一個帳篷,中央的帳篷最大,作爲會議室使用。依照林軒的判斷,現在敵人就盤踞在會議室中。
在無聲地幹掉了一個流動哨之後,他換上了對方的滑雪服,慢慢地接近中央帳篷。
“所有人,都包括!”帳篷中傳來一個男人威武而堅決的聲音。
“不行!”那是田夢的聲音,“這些人是無辜的,殺他們,違背了51地區的人道主義條款。”
“我們得到的命令就是這樣,爲了保密,只能滅口。”那男人說。
“漢姆,我得打電話向總部報告,光憑你口說,很難令人信服。”田夢說。
“哈哈,田將軍,你太天真了。這個時候,我會讓你打電話嗎?再說,現在營地裡一切事務都聽我的,包括你在內,也得聽我指揮。聽着,這裡全都是我的人,他們只聽我的吩咐。接下來,你最好閉嘴,免得我聽煩了,把你也——”那男人狂傲地大笑起來。
林軒現在手中有一把短槍和一支衝鋒槍,彈匣全滿,所以他有信心能與這隊敵人抗衡。而且,只要田夢沒有反水,他的勝算就又增加了兩成。
接下來,他想繞過帳篷,從門口窺視內部的情況。這舉動非常大膽,但他用風帽遮住半邊臉,敵人很難認出他來。
他剛剛向前走了幾步,正南方的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團飛卷着的土黃色雲團。那雲團來勢極其迅猛,逆時針攪動的速度也非常之快,以至於像極了一鍋被大馬勺攪動着的黃米粥。這情景似曾相識,林軒下意識地停步,仰面望着。
雲團攪動到最後,中央突然出現了一個橢圓的空洞。
“是那種雲——”林軒記起來了,他曾從同樣的雲洞中聽到過人的聲音,看見過另外一種異象。
籠統說,那雲洞像是一隻極長的竹筒,竹筒彼端有巨人在觀察這裡的世界。
“如果我也抵達那雲洞,是不是還能再次向外觀看?”林軒不由自主地這樣想。
按照某些幻想家的說法,地球是外星人的殖民地和實驗室。外星人可以在任意時間窺視地球上的一切變化,就像科學家觀察培養皿裡的細菌生長狀況一樣。外星人就是地球人口中所謂的“上天、老天爺”,能夠左右着地球人的生死,也會成爲大災難來臨時的救世主。
林軒當然並不認同那樣的說法,在神秘莫測的大自然面前,任何妄自菲薄的想法都是可怕的。人不能藐視大自然的權威,但也不能盲目地貶低自己的身份,成爲思想被禁錮的奴隸。
那雲洞處於半空之中,當然無法抵達,所以林軒也只能望雲興嘆而已。
“喂,看那團黃雲!”有人叫着,紛紛涌出了帳篷。
林軒向前看,人羣中並未見田夢,他心裡反而增添了一絲喜悅,因爲那就表示田夢已經被控制住,無法自由行動。
“那雲的中間是一個洞——拿雲圖來,快,拿雲圖來!拍照片,傳給總部,跟大數據庫對比,看那雲洞代表什麼?”之前跟田夢對話的男人大聲吩咐。
林軒注意到,那男人的身材極瘦,但肩膀卻又極寬,如同一隻竹竿和破衣紮起來的稻草人一般。
雲團不再有任何動作變化,那雲洞也固定不動,靜止於天空中。
“長官,雲圖顯示,向前五公里就能看見站在雲洞的正下方。”有人報告。
“派一個小隊過去,用長焦相機拍下雲洞裡的一切,立即傳給總部,請數據處高手分析。那雲洞一定是有某種特殊意義的,絕對不是偶然形成,快,快快!”那男人吩咐。
一個四人小隊立刻向正南方進發,其中一人正是揹着十字弩的小隊長,另外一人肩上揹着大號的攝影包,沉甸甸的,可知裡面裝着相當專業的相機與鏡頭。
“雲洞裡會有什麼?在高倍長焦鏡頭下,又能發現什麼?”一瞬間,林軒甚至很想尾隨那一小隊人馬而去,先把雲洞看個通通透透再說。在他的潛意識中,把這種雲洞與魔術師說的“異世界入口”聯繫起來,感覺那都是跟未知世界聯通的一個神秘渠道,其內容與本質完全遊離於人類已知的知識範疇。
“雲洞?裡面有什麼?到底有什麼?”那極瘦的男人大聲連問了三句。
沒有人迴應他的話,其餘諸人全都仰臉看着那雲洞。
超級高手的心思都是相通的,林軒感到這一刻自己想的與那極瘦男人想的應該一樣。
低俗的人心裡想的不過是衣食住行、吃喝玩樂而已,高明的人則時常想到人生、夢想、追求、未來。所以,只有高明的人才能成爲真正的領袖,萬里無一,高高在上,做人中龍鳳。
“算了,先由它去,救人要緊。”林軒很快就收回了心思,把目光聚焦於眼前的危機中來。
林軒趁亂溜進了帳篷,一眼見到被反綁在椅子上的田夢。
他只用了一秒鐘的時間就解開了田夢手上的繩結,隨即抄起帳篷最裡面的兩支衝鋒槍。
“你是——是你!”田夢驚喜地低叫。
“現在你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殺了他們,救自己。”林軒說。
“不行。”田夢搖頭,“他們都是我的同伴。”
“他們不死,我們就得死,所有無辜者就得死。”林軒揮手,把衝鋒槍拋給田夢。
在這種人跡罕至的雪峰之上,任何殺戮都會被掩蓋過去。所以,反水的叛將敢做任何事,而不必有任何擔心。這種情況下,只能憑實力對拼,不可能靠着官銜來壓制對方。
“這事必須和平解決,不能靠自相殘殺來終結。”田夢接槍在手,但卻抱有幻想。
林軒來不及勸說田夢,馬上做了下一個決定,快步走向門口。
外面,所有人都擡頭看着天空,完全沒料到危機降臨。
林軒一步跨出去,衝鋒槍的槍口死死地抵住了那男人的胸口。同時,他用手中的短槍抵在那男人的右側太陽穴上,通過兩把槍制住對方。
“別動,我不會開槍,沒理由殺你。”林軒低語。
他的手極其穩定,所以能夠保證在對方做出任何反抗時瞬間開槍,射殺敵酋。
“是你?”那男人有些驚訝,但並不駭然。
“是我,告訴你的人,都退後,別逼我開槍。”林軒冷靜地說。
此刻,那男人的性命就掌握在他手中,但扣動扳機之後,情勢一定會全面失控。
“好,大家退後,不要慌!”那男人大聲吩咐。
所有人瞬間後撤十步,但手都已經按在腰間的短槍槍柄上,隨時都可以向着林軒拔槍射擊。
“現在並不是個火拼的好時機,因爲天降異象,那纔是真正的危機。”那男人說。
“對啊,天降異象,是對我們的嚴正警告。人如果對上天都沒有畏懼之心,那可就太危險了。你想將峰頂所有人屠殺滅口,上天就發出信號阻止你,是不是這個道理?”林軒反問。
“屠殺?我只不過是執行軍隊裡最普通的作戰方案而已。什麼人最能保守秘密?死人。只有死人,才能把秘密永遠地爛在肚子裡,再也不說出去。”那男人又一次笑起來。
那男人的喉結下面有一個一寸見方的紋身,該紋身由一隻老鷹兩腳各抓一支槍與魚叉圍繞着海錨所組成。那就是著名的美軍海豹突擊隊徽章,海錨代表美國海軍,老鷹則代表美國自由的精神,槍象徵着捍衛美國的堅定信念,魚叉則代表海豹蛙人在海上戰鬥的本能。
紋身暴露了那男人的身份,百分之百是來自51地區的軍中高手。
“都不要動!”田夢跟着衝出帳篷,舉槍對準面前的同伴們。
在林軒帶領下,她只能這樣做,因爲這是解決危機的最好辦法。
當然,若是換了頭腦簡單的人,也許會選擇第一時間開槍掃射這羣人,以大規模殺戮來解決問題。
“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林軒曾想到那兩句詩,自然就不會採取最笨拙、最血腥的方法來掃清危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