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對蔣錫礽既熟悉又陌生,因爲自魏先生的錄音介紹中得知,蔣錫礽是有着兩世記憶的伏藏師,而且在《2012》電影中又有機會扮演了絨布寺的敲鐘老僧。這一切,真的是巧合至極。
“容我想想。”林軒回答。
“還想什麼?這世界的大末日就要到了。”蔣錫礽焦灼地低吼。
這種情況下,林軒要想強行帶走蔣錫礽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爲塔努等人在外面虎視眈眈,都等着從蔣錫礽嘴裡獲知“大帝”的秘密。
“魏先生、霍先生在哪裡?”林軒問。
“就在我要帶你去的地方。”蔣錫礽回答。
“是哪裡?確切是在哪個位置?是在超級種子庫下面嗎?”林軒想當然地問。
蔣錫礽搖頭:“不,他們在一個很安全、很奇怪的地方。”
林軒緊盯着蔣錫礽的眼睛,試圖從對方眸子裡讀到這句話的真假。
蔣錫礽的眼睛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淡褐色,如同雪山禿鷲的眼睛。那雙眸子很亮,但卻不夠溼潤,而是相當乾澀,令人聯想到大漠中難得一見的小小綠洲。綠洲雖好,但卻永遠不能長久存在,一旦地下水脈移動,綠洲裡的水源就斷了根,最終與黃沙大漠融爲一體。
看着那樣一雙眼睛,林軒就想到了藏地、雪山、異族、鬼湖,很多人和事在頭腦中迅速跳起舞來。
“抱歉,我無法帶你走。”林軒直言。
“聽我說,我已經發現了地球的大秘密,這種發現能改變人類的進化史,更能成功地規劃全人類未來的嶄新藍圖。人類對於地球的瞭解太淺顯了,目前地球上的資源得到有效應用的不到百分之一。聽我說,只要我們一起離開,就能夠獲得足夠大的掌控天下的權力……”
林軒不想繼續聽下去,因爲所有追求霸權的人說的話都是大同小異。
“抱歉。”林軒後退,要離開蔣錫礽。
“不,你聽我說,聽我說最後一句——”蔣錫礽絕望地叫,“我知道你想見一個人,我有辦法讓你見到,絕對不是騙你!”
林軒已經後退了兩步,聽到蔣錫礽的話,突然止步。
他唯一想見的、思念的人是堂娜,除此之外,並無他人。
“林軒,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蔣錫礽見事情有轉機,立刻補充。
林軒回頭,所有人都看着他,也包括田夢。
那些目光裡有期許,但更多的卻是懷疑。
“那是不可能的。”林軒苦笑。
“怎麼不可能?我說能就是能。你帶我走,我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蔣錫礽堅決地說。
林軒搖頭:“蔣大師,我不喜歡開玩笑。人生中有很多事是開不得玩笑的,你說呢?”
蔣錫礽反問:“林軒,你想見誰?”
林軒笑了笑:“那不重要,因爲你永遠都不可能帶我去見她。”
堂娜已死,不可復生,並且身體永遠地葬於雪山,上天連見她最後一面的機會都吝於給予。以蔣錫礽的能力估計,豈能大於上天?
蔣錫礽大叫:“別忘了,我是伏藏師,世界末日到來前最後一個失去生命的伏藏師!”
這句話聲音極大,連隔壁坐着的塔努等人也聽到了。
有人嗤笑:“世界末日到來前最後一個?你莫非是把自己演過的電影與現實人生混淆了?”
有人哈哈大笑:“沒錯,這傢伙一定是瘋了!”
電影中,蔣錫礽扮演的是最後的敲鐘者,但當他回到現實中的時候,卻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身份。
林軒沉思着,雙手抱着後腦勺,繞着蔣錫礽轉圈。
“林,別費口舌了。”塔努叫起來。
林軒不聽,又繞着蔣錫礽轉了幾圈,忽然有了主意。如果蔣錫礽撒謊,則今天就要將這件事做個了斷。如果他沒撒謊,自己就會在各方配合下見到一個自己想見的人,也是另一種正確的人生方向。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充滿着“不可能轉變爲可能”的玄妙機緣,一個人只有相信那機緣一定會來,那機緣才一定回來。
“我需要你再次親口確認這一點,如果我帶你走,你就能——”
蔣錫礽打斷林軒的話:“我確認,我百分之百確認。”
“好吧,我想辦法。”林軒說。
蔣錫礽立刻點頭:“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林軒回到會議室裡,在塔努耳邊低語:“我得帶走他。”
塔努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點頭:“好,林,我信你,跟51地區有關的事,直接交給你,由你全權負責。”
這種信任令林軒感動,因爲作爲51地區的最高長官,塔努每做一件事都等於是將所有責任全都扛在自己肩上。一旦林軒這邊出了紕漏,塔努就要面對向五角大樓和美國總統做出解釋的嚴重局面。
“謝謝。”林軒低聲致謝。
會議室內其他人對此沒有異議,因爲塔努是這裡最高級的領導,他說一句話就等於是鐵板釘釘的命令。
就在此刻,一直沉默無語的田夢突然站起來,向着蔣錫礽大聲問:“我剛剛看到你的口型,你要帶林軒去見他最想見的人,對不對?”
女人天生敏感,她似乎已經預感到了林軒與蔣錫礽之間達成了一項對她不利的協議。
林軒代蔣錫礽回答:“沒錯。”
田夢轉臉向着林軒:“那麼,能否告訴我,你最想見的是誰?”
林軒只回答了兩個字:“堂娜。”
他不願欺騙任何人,尤其是在感情上面。正因爲他知道田夢的心,才必須告訴她真相。
“堂娜?”那名字令田夢渾身都開始顫抖,“別傻了林軒,堂娜已經死了,不可能毫無理由地復活過來。更何況,我帶着51地區的人在神山岡仁波齊峰四面尋找了近一個月,所有高科技手段都用上了,確確實實一無所獲。你想想,在藏地神山都找不到她,憑什麼相信一個在北歐地底工作的人能找到她?”
愛情都是自私的,所以田夢不敢大意,只能拍案而起。
這些道理林軒都懂,但他仍然把寶押在蔣錫礽身上,不肯放過絲毫機會,以免以後終生難以自愈。
“抱歉,我只能一試,好讓自己不留遺憾。”林軒說。
田夢猛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紙筆都震翻過來。
“田將軍,注意你的情緒。”塔努不滿地說。
田夢根本看都不看塔努,只是死死盯住林軒的臉。
“抱歉田夢,我必須要試一試。”林軒又說。
“你寧願爲了一個死去的人而努力尋找,卻不願將全部注意力放在活人身上?林軒,我並不是一定要追隨你,也不一定要一輩子都陪在你身邊,只是上天讓我們在雄巴村相遇,一切開始得既突然又自然……結束這一切吧,其實堂娜已經死了,你必須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堂娜已經死了。你現在能做的,就是一個人好好生活,自己把傷口磨平……”田夢尖聲叫着。
現在的田夢,已經不是爲工作向林軒發難,而是爲了自己未來的幸福生活。
“田將軍,我已經決定了,委派林先生去全力跟進蔣錫礽的事。”塔努站起來,“你必須全力配合,這是命令。”
田夢揮手,桌上的筆記本全都掃到地上去,幾位高官的水杯、咖啡杯也傾倒潑灑。
“林軒,你醒醒吧,你醒醒吧!”田夢的情緒已經失控。
兩名士兵衝進來,企圖制住田夢,但被林軒喝止:“不要碰她,讓她發泄出來。”
塔努起身後撤,看樣子是要離開會議室,讓林軒自己面對田夢。
驀地,仍然被困在電椅上的蔣錫礽四肢發力,將手腕上、腳腕上的固定皮索一起掙斷。
“諸、神、崩、毀——現在是諸神崩毀的時代,哈哈哈哈,誰還想加入這末日的狂歡嗎?一起來吧,一起來吧……”
“拿下他!”有高官大聲吩咐。
兩名士兵立刻撲向蔣錫礽,但倉促之間並沒有拔槍,而是徒手攻擊蔣錫礽。
這一次,林軒總算見識到了蔣錫礽的手段。
兩名士兵撲到,四隻手臂擒拿蔣錫礽的雙臂。
大笑聲中,蔣錫礽身子一扭,不知怎的,雙臂就插入了兩名士兵的腋下,一提一扭,兩名士兵嚎叫着捂着肩膀後撤,肩頭肯定已經脫臼。
“不要傷害他們。”林軒提氣大叫。
看蔣錫礽的身手,要消滅這些士兵真的是手到擒來的事。
“外面的人進來,快進來——”一名高官衝向門口,右手剛剛觸到門把手,腦後便中了一槍,順着門扇倒下去。
原來,蔣錫礽已經奪得了剛剛兩名士兵的槍,隨手一揮便取了敵人的性命。
“蔣大師,要走就走,別多殺人造孽。”林軒提醒。
門被從外面撞開,七八名士兵踩着死者的屍體衝進來。
“是他們要留我,正好讓我殺個痛快!”蔣錫礽大叫着。
林軒無奈,只能出手,從側面衝過去,扭住蔣錫礽的右肩。
兩人貼身肉搏,林軒發力極猛,迅速佔據了上風,把蔣錫礽摜倒在地。
只不過,蔣錫礽的身手跟年齡極不相配,一倒地即騰身而起。
林軒已經撿了兩把短槍在手,抵住蔣錫礽的胸口向後推,一直把對方逼到牆角。
“夠了,別逼我開槍。”林軒無法說更多,因爲現在的局勢已經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哈哈哈哈,末日來臨,諸神崩毀,就算你開槍,也只是早一點把我送入輪迴,對我又有什麼傷害呢?”蔣錫礽展開雙臂,像是要將會議室裡的人全都攬入懷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