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沐璃從噩夢中驚醒,就見長安一臉擔憂的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公子,沐璃沒事,就是夢到不好的東西。”
長安低眉,望着沐璃問道:“餓不餓?”
沐璃搖頭:“不是很餓。”
“那多少吃一點。”輕撫着沐璃的眉眼,長安低聲道:“你臉色很白。”
沐璃頷首道:“我吃。”
“我已經讓十一吩咐小二弄些吃的,應該很快就好了。”長安起身,走到桌前,將白兔放進籠子。
一邊穿着靴子,沐璃一邊說道:“十一回來了呀。”
“公子,你說父皇如果知道我們將他最器重的暗影當下人使喚,他會怎麼想?”沐璃來到長安身邊笑着說。
“他會誇你用的好。”長安關好籠子,轉身說。
沐璃噗嗤一笑道:“公子,沐璃發現你越來越喜歡講冷笑話了。”
長安恍然大悟道:“原來我講的笑話都是冷的。”
伸手圈住長安的腰,沐璃將臉埋進長安的懷裡大笑:“公子,沐璃很開心,也很榮幸,你的冷笑話都是對沐璃講的。”
拍着沐璃的肩膀,長安淡淡道:“盡說傻話……別笑了,快去洗手。”
“嗯。”公子,沐璃知道,你是因爲擔心沐璃,才說那些話的。
吃過晚膳,沐璃抱着長安的胳膊問:“沐琰他好嗎?”
“挺好。”
“那他在哪裡?”沐璃又問。
“追雲山莊。”
“和夜曦在一起。”
“嗯。”
“十一呢?”
“隔壁。”
“……後遺症。”
長安緘默不語。
“公子,沐璃喜歡你。”
“……”長安知道。
將沐璃抱上牀,長安低聲道:“你呀,還惦記着李飛花的後遺症啊。”想到沐璃睡前那句話,長安薄脣一勾:“還好你記着那句話,否則我可是會吃醋的。”
指腹輕輕描繪着沐璃淡粉色的脣瓣,墨色的眸子越發深邃,緩緩低下頭,長安在沐璃脣上落下一吻,隨即擡眸,靜靜凝視,似乎要把沐璃的睡顏鐫刻在心尖上。
良久。
長安才起身,瞥一眼籠子裡的白兔,走到桌前,將衣袖擼到肘部,自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對着自己的胳膊輕輕一劃,血瞬間就自傷口處溢出,長安將血滴在瓷碗裡,覺得差不多時,便拿出止血的藥粉撒在傷口上,將衣袖輕輕拉下,緊接着端着瓷碗,來到白兔身邊,將那些血盡數餵給白兔。
駱府,一片燈火輝煌。
一身白衣的駱傾城靠在窗前,水眸若有所思的凝視着遠方,連駱無憂走到她身邊都沒有發現。
“傾城。”駱無憂輕聲喚着妹妹的名字,伸手拍了拍駱傾城瘦小的肩膀,駱無憂問道:“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哥。”駱傾城回眸,淡淡一笑:“傾城在想你何時給我找個嫂嫂回來?”
“怎麼,想急着嫁人了。”駱無憂說:“我明天就讓若塵把你娶回家。”
臉色一紅,駱傾城低眉一笑道:“明明在說你,又說到我身上了。”
脣邊噙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駱無憂說:“你這麼急着讓哥哥找嫂嫂,不就是爲了儘快嫁給若塵嗎?”
“哥哥你又在取笑我。”駱傾城輕輕跺腳,細聲道:“傾城不跟你說了。”她的哥哥總是冰冷着一張臉,卻說些讓她羞澀的話語,駱傾城知道,哥哥是因爲心疼她,她自小體弱多病,讓家裡人操碎了心,她也曾想如果她和平常人一樣,無病無痛那該多好,不過那也只是想想,還好,她有疼她的父母,有關心她的哥哥,有珍愛她的若塵哥哥,她真的已經很滿足了,只是,偶爾她還是會莫名的有些失落,或許她的心開始變得貪婪,想要的更多。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視線裡,駱無憂才收回目光。
一想起苗疆毒聖的事,駱無憂眉頭緊皺,清眸裡一片深沉,表情也越發凝重。
長安一向淺眠,所以當沐璃忽然緊緊抓住他的胳膊時,長安立時便睜開了雙眼。
透過窗外的月光,沐璃的臉色蒼白若紙,額前佈滿層層細汗,雙眸緊閉,長睫輕抖,一聲聲呻吟自張開的脣瓣溢出,長安執起沐璃的手腕探向他的橈動脈,同時嘴裡喚着沐璃的名,可是沐璃似乎一直沉浸在夢魘中一樣,沒有清醒的跡象。
鬆開沐璃的手腕,長安伸手觸摸沐璃的胸口,灼熱滾燙。
“啊…啊…啊…”沐璃嘶啞的聲音溢滿痛苦,眼皮直抽,呼吸急促,長安想下牀去點燃蠟燭,可沐璃一直抓着長安的胳膊,不肯鬆手。
沒有辦法,長安只有點住沐璃,使得沐璃不能動彈,拿出一粒凝神靜氣的藥丸放入沐璃口中,長安又將自己的內力緩緩輸送到沐璃體內,片刻後,沐璃呼吸才漸漸平穩。
輕輕掰開沐璃的手,長安起身,用火摺子點燃蠟燭,屋裡一下子亮起來。
解開沐璃的穴道,長安將沐璃搖醒,有些擔憂的問:“沐璃,你哪裡不舒服?”
搖搖頭,沐璃呆呆的看着長安,輕聲低語:“公子,我夢到好多蝴蝶。”眼底劃過一絲恐懼,沐璃繼續道:“蝴蝶飛舞,很漂亮的,可是蝴蝶開始變大,很大很大。”想起夢裡的情景,沐璃心有餘悸,淺眸輕眨:“蝴蝶,它吃人,骸骨從空中紛紛落到沐璃的腳下,不管我怎麼喊都沒有用。”
“沒事了,只是做夢,沐璃,那些蝴蝶傷不到人的。”想到沐璃總是說自己醫毒雙絕時,長安心裡一陣無力,沐璃的夢境恐怕沒有他說的那樣簡單,蝴蝶怎麼可能吃人呢。
“嗯,只是做夢。”沐璃重複着長安的話,似乎是在告訴長安那只是夢,又像是在說服自己剛剛只是做夢。
“以後不管夢到什麼都要告訴我。”長安將沐璃攬在自己懷裡,語氣略顯溫柔:“這樣,不管好的,還是壞的,我都與你一起去感受。”沒有聽到沐璃的回答,長安低眉,發現沐璃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緊了緊擁着沐璃腰間的手,長安又問道:“好不好?”
“唔,好。”沐璃呆愣的應道,淺眸向上一瞥,見長安墨眸專注的望着他,眼底載滿溫柔的流光。
脣貼着沐璃的雙眸,長安問道:“最近是不是一直都在做夢。”
“公子怎麼知道?”沐璃接口問道,他只是今天下午被噩夢驚醒,還有就是剛剛…難道公子已經看出來了。
長安下巴抵在沐璃的發玄,低聲道:“你不是說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沐璃愕然,隨即微微一笑道:“是呀,那公子你知道我都夢些什麼?”
“夢裡有你,也有我。”長安的聲音很輕,眼裡的溫柔像是要溢了出來:“還有蝴蝶。”說道蝴蝶兩個字時,長安明顯感覺到沐璃的身體顫了一下,長安越發心疼,沐璃一向堅韌,怎麼可能會因爲夢到蝴蝶變大吃人而那樣駭然,除非蝴蝶吃的不是別人,而是他。
“公子,你給我唱歌,好不好。”沐璃的聲音似乎有些壓抑。
“走過舊時小巷,看人來人往,心尖記憶,誰人知曉;回望梨花煙雨,聽雪落紅塵,青絲霜華,無怨無悔……”長安唱着不成曲調的歌,嘴裡吐出的詞語幾乎都是念出來的。
“沐璃,這是師傅唱的,我只記住這幾句。”長安望着沐璃的眼睛,輕聲道。
沐璃頷首,語氣稍微有些低喘:“舅舅很愛父皇。”公子,可是沐璃覺得,這歌似乎在唱公子,回望梨花煙雨,聽雪落紅塵,青絲霜華,無怨無悔,而這一切的一切卻都是沐璃造成的。
感覺沐璃情緒有些不穩定,長安鬆開沐璃,讓他面對着自己,才發現沐璃的臉毫無血色,眉頭緊鎖,牙關緊閉,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是不是胸口疼?”長安心疼的問。
淺眸帶着笑意,沐璃搖頭:“公子,你唱歌,沐璃不疼啊。”
“怎麼可能不疼。”長安趕緊從身上摸着止痛的藥丸,有些慌亂的放入沐璃口中,脣貼在沐璃耳邊低語道:“乖,吃了就不疼。”
“嗯。”沐璃低聲迴應,淺眸瞅着長安:“公子,沐璃還要聽你唱歌。”
“好,我唱。”長安說着就輕輕哼起來,只有調子,沒有歌詞。
許是吃了藥的關係,沐璃沒有那麼疼,漸漸閉起眼睛。
見沐璃又睡着,長安將他身體放平,蓋上薄被,一雙墨眸靜靜凝視着沐璃的睡顏。
眸光一瞥,見牀榻上有血跡,長安一驚,趕緊掀開被子,查看沐璃的身體,並沒有發現沐璃哪裡受傷,一顆心這才稍微放下,剛要伸手去摸沐璃的臉,長安這才發現自己的袖口正在往外滴血,將衣袖拉倒肘關節,墨眸默然的望着正在滴血的傷口,長安眉頭一皺,接着拿出止血藥撒到傷處,還沒來的及將袖子拉下,就見沐璃忽然睜開眼睛,淺眸溢滿痛苦,接着雙手握成拳用力拍打胸口,嘴裡啊…啊…啊的叫着。
“沐璃……”長安連忙抓着那雙揮打的拳頭,嘴裡喚着沐璃的名字。
“公子,沐璃胸口好疼……像被用一萬支……烈火焚燒的劍……同時穿心而過啊……”沐璃忍着劇痛,望着長安艱難的說。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襲來,沐璃大口大口的喘氣,淺眸早已因疼痛失去了焦距,雙手不時的扭動,想要掙脫長安的鉗制。
看着被疼痛折磨的有些癲狂的沐璃,長安的心也跟着一陣一陣抽痛,他竟然不知道如何緩解沐璃的痛苦。
突然沐璃身體猛烈的抽搐,長安心裡一驚,連忙鬆開沐璃的手,想點住沐璃的昏穴,誰知沐璃直直的盯着他的胳膊,淺色的眸光漸漸變得通紅,頭一低,嘴巴直接用力咬向他胳膊的傷口處。
十一推開房門,就看到長安立在牀邊一手扶着沐璃,另一隻胳膊橫在胸前,而沐璃披頭散髮的垂着頭不知在幹什麼。
“安少爺,發生什麼事了?”十一一邊靠近長安,一邊開口問道,他是被沐璃的那聲痛苦的叫聲給驚醒,想到長安曾經對他說沐璃曾經莫名的胸口疼痛,十一立時趕過來,他在門口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人給他開門,心裡一急,便直接闖了進來。
根本顧不得回答十一的問題,長安感到沐璃的牙齒都快沒入他的骨髓,專心的疼痛遊遍他的全身,而沐璃似乎也漸漸平靜下來,長安試探着喚道:“沐璃?”
聽不到回答,長安輕輕擡起沐璃的頭,見他閉着眼睛,脣瓣滿是殷紅的血跡,看起來似乎睡着了。
“你的胳膊?”十一驚呼,明顯的牙齒印,血跡斑斑,皮開肉綻,十一不敢想象沐璃到底用了多少力度去咬,而長安竟然一聲不吭,任沐璃肯咬。
暼了一眼十一,長安沒有說話,也沒有去處理胳膊上的傷口,而是檢查沐璃的身體,覺得沒有什麼異常,這纔看向早已血肉模糊的傷口,淡淡道:“不要對沐璃提起。”
十一沉默半響才道:“如果四皇子發現了怎麼辦?”
“你承擔。”長安暼了一眼十一:“比武。”
十一一時沒有明白長安話裡的意思,想要再問,卻見長安正自行處理傷口,十一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看一眼正安然入睡的沐璃,十一心想,這毒能瞞多久,這傷又能瞞多久,柳飄飄那個女人到底下了什麼毒,竟然連長安都查不出。
駱無憂沒有想到他還未去找上官磊,上官磊倒自己送上門來。
心下略感詫異,駱無憂抱拳道:“不知上官公子駕臨寒舍,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上官磊想向駱公子打聽一個人。”上官磊抱拳道:“還請駱公子相告。”說着,示意隨從將一個木箱放到駱無憂面前,上官磊擡眸望着駱無憂道:“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望駱公子笑納。”
“上官公子的誠意,無憂心領了,但無憂不能收。”駱無憂開口:“上官公子要打聽的人只要無憂知道,無憂一定據實相告,絕不隱瞞。”
“不知駱公子有何條件?”上官磊問,駱無憂不要金子,那他要什麼,總不可能平白無故告訴他的。
駱無憂心裡傾佩不已,這上官磊果然聰慧。
“駱某也想向上官兄打聽一個人。”駱無憂冰冷的目光停在上官磊臉上,接着道:“苗疆毒聖的行蹤換你口中之人的事。”
“苗疆毒聖?”上官磊吃驚道:“駱公子你怎麼會問上官磊?”
收回目光,駱無憂道:“上官兄,明人不說暗話,至於理由你我心知肚明。”
沉默半響,上官磊纔開口道:“毒聖向來飄忽不定,上官磊真不知他此時身在何處,甚至連他的樣子,在下都不曾見過。”
似乎在評判上官磊話裡的可信度,駱無憂低眉思索一會才道:“那御劍山莊莊主千飛羽呢?他知不知道毒聖的事情?”
“上官磊不知,在下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少莊主了。”上官磊說到這裡時,神情有些悽苦。
駱無憂頷首道:“無憂沒有什麼要問的了,不知上官公子要向無憂打聽何人?”
“病書生許驚雲的母親。”上官磊想了想又接着道:“在下只知道她出家爲尼。”
“你是說靜悔師太,她正在雲城落雲山附近的一個俺堂裡。”眼睛一亮,駱無憂道:“病書生他一定知道苗疆毒聖。”
“許驚雲他前天已經……身亡了。”上官磊堅澀的開口:“我正要把他的骨灰拿去安放。”
“啊。”駱無憂更是詫異,許驚雲死了,怎麼會死的。
見上官磊一臉慍色,駱無憂有些慚愧道:“抱歉,我沒想到他會…”死。
沐璃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公子,你臉色怎麼這樣憔悴。”喑啞的聲音低低沉沉的,沐璃總覺得他的嗓子很痛,像是感冒一樣。
墨眸劃過一絲不忍,長安低聲道:“你剛醒來,眼神不好。”
沐璃一怔,笑道:“好吧,沐璃眼神不好。”可是公子,沐璃看得清清楚楚,你眼裡佈滿血絲,眉宇帶着說不出的倦意。
“你覺得怎麼樣?”胸口還疼嗎?
長安有些問不出口,沐璃似乎忘記昨晚的疼痛,這樣也好。
“沐璃很好,只是有些餓了。”沐璃從牀上坐起來,淺眸望着長安:“公子。”
“嗯。”長安轉身,望着沐璃。
“沒什麼,沐璃只是突然想叫公子。”沐璃淺笑如飛花,雙手拉過長安的胳膊,輕嘆道:“好久都沒吃公子做的飯了。”
墨眸落在沐璃笑意盈盈的臉上:“你想吃。”側了側身子,長安說:“我讓十一進來陪你。”
“十一?”沐璃有些不明白長安爲何要叫十一來陪他,他又不是小孩子。
長安頷首:“我要去給你做飯,十一在,你不無聊。”
“錯,十一在,我更無聊,公子,你陪着我,讓十一去做。”沐璃說着輕搖長安的胳膊,根本沒有注意到長安臉色忽然變得異常的蒼白。
傷口應該又裂開了吧,長安心想,若一直被沐璃這樣拉着,肯定會暴露。
不着痕跡拂掉沐璃的手,長安淡淡道:“那我去叫十一進來。”
“好。”沐璃點頭,隨即擡眸笑道:“也不知道十一……啊公子你的手怎麼在滴血。”
連鞋子都顧不得穿,沐璃光着腳丫子跑到長安面前,擔憂的擡起長安的胳膊,將衣袖輕輕拉上去,但見長安胳膊裹着白紗,紗布早已被血浸染,想到自己剛剛一直拉着長安的傷口處,沐璃臉色一白,心疼的說:“公子,你受傷了,怎麼都不告訴沐璃。”
“一點小傷,沒有大礙。”長安瞥一眼沐璃赤足,淡淡道:“快去穿鞋。”
沐璃轉身,快速的套上靴子。
“公子,沐璃給你重新上藥。”說着沐璃到處找治療外傷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