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毒物,你知道嗎?”千飛羽低眉斂眸:“我真的很想改變長安和沐璃那既定的命途,然而,命途天定。”
“可我信人定勝天。”畢懷毒認真的說:“就像你說你的命途除了等待還是等待,可後來你不是找到了…我。”眸光一轉,畢懷毒微微一笑:“帶着畫卷去找你師傅吧!”
千飛羽離開的時候,畢懷毒一直站在梨山最高的地方,靜靜俯瞰,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他的眼裡。
千飛羽,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隱瞞我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或多或少與沐璃和長安有關,若我當年沒有遇到你,恩公就算…我只會感到失落,可我遇到了你,你說我是你的故人,是你一直在等的人,我與你來到清風山,想盡辦法延續恩公的生命,我就知道,你不只是在幫恩公與長安對抗那既定的命途,也是爲了你自己,你想證明,就算命途天定,就算會有太多的傷心無奈,你也想要改變所謂的命運。
收回思緒,畢懷毒轉身,就見十一站在不遠處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對着十一點點頭,畢懷毒便向着他與千飛羽所住的木屋走去。
回到木屋,畢懷毒就一直待在木屋,不吃不喝,只是呆坐在牀上,眸光微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雪紛飛,冷風呼嘯,千飛羽一直站在雪山之巔,望着蒼茫寂寥的天際,像是在等什麼人。
一天天的過去,千飛羽依舊站着,雪也一直在下。
當意識快要消散之時,千飛羽腦海閃過畢懷毒的樣子,脣角浮起一抹淺淡的微笑,千飛羽無聲道:“小毒物,對不起…原來傾盡心力,也只是用你與我的愛情來祭奠,可我還在想,如果蒼天有眼,請許我們這些人一個機會,就算…再渺茫,我們也會坦然面對的。”
眼睛不自覺的合上,一滴清淚落在畫卷上,千飛羽脣瓣微啓,喚着畢懷毒的名字。
再次醒來的時候,千飛羽以爲他在夢裡,他竟然又來到這個地方,四季如春,鳥語花香,青山綠水。
天涯谷,千飛羽想到這三個字,立即從牀上坐起,走出洞府,看着站在河邊白衣人,一聲師傅就這樣喚了出來。
雙膝往地上一跪,千飛羽低眉,說道:“師傅,飛羽還是想要改變這一命途。”
“哪怕失去畢懷毒,你也願意?”夜天涯的聲音依舊淡如煙,輕如雲。
“師傅,你知道的,如果能夠兩全其美,那自是美好,可如果沐璃和長安的復活一定要讓飛羽與小毒物…我也認了。”淺淺一笑,千飛羽啓脣:“師傅,如果真的還有什麼辦法,飛羽求你了。”
“癡兒…”夜天涯轉身,望着千飛羽嘆道:“自己的情路都那麼坎坷,卻還試圖去改變別人的命途,讓爲師說你大愛無疆呢,還是該說你自不量力。”淡淡一笑,夜天涯望着天空:“這纔是真正的命途。”話落,便轉身離去。
這纔是真正的命途,千飛羽在心裡琢磨着夜天涯臨走之際所說的話。
眼底劃過一絲亮光,千飛羽自語:“師傅的意思是不是說…”有些不敢相信的回到山洞,千飛羽放眼四望,心下疑惑,畫卷放到哪裡去了。
忽然聽到有人走進來,千飛羽轉身,便看到一身青衣的鐘離踏古,微微躬身,千飛羽恭敬的喚道:“鍾離前輩。”
鍾離踏古靜靜的看着千飛羽,良久才道:“你還是來了。”
有些愕然,千飛羽不明所以的望着鍾離踏古:“前輩,恕飛羽愚笨,不明白您的意思。”
“小狐狸,其實你已經明白,只是不敢相信。”鍾離踏古嘆道:“所謂命途,本就天定,可世事難以遇料,誰又能保證這既定的命途中有沒有變數呢,而長安是你與畢懷毒的變數,你們又是長安與沐璃的變數,當你願意傾盡心力,哪怕犧牲自己的感情時,便是你與你師傅再次相見之日,十年前,你帶着畢懷毒來此,後來又刺激他想起不該想起的記憶,這是不該的,所以纔會有天災的發生,可你是你師傅唯一的徒弟,他又怎麼能夠看着你們一個個走進死局,是以才託夢給你,並將時光倒轉…”微微一頓,鍾離踏古又說:“十年來,你依舊沒有放棄改變長安與沐璃的命途,甚至願意傾盡心力來與天對抗,就是這份執念,即使感動不了天與地,但我們這兩個不老不死的怪物怎麼能讓你失望呢。”
聽着鍾離踏古的話,千飛羽心裡說不出的激動,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這麼說,長安與沐璃真的可以復活。”
鍾離踏古搖頭,就見千飛羽眼裡的希冀一點點被淹沒,眸光凝落,鍾離踏古淡淡開口:“你看。”
尋聲望去,千飛羽看到石牆上出現一面鏡子,而鏡子裡出現一個看起來比醉尋還要小的多的男孩,男孩揹着一把斧頭,正往山上趕,似乎是要去砍柴。
接着畫面一轉,男孩揹着木柴,回到一處破舊的房子,房子裡有一張斑駁的木桌,還有兩個小板凳,再往裡面走去,千飛羽看到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婦人,靠在牀上不停的咳嗽,看見男孩回來,脣角劃過一絲笑容:“小天,你回來了。”
“是,奶奶。”男孩的聲音有些冰冷,老婦人像是習慣了一樣,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反而是千飛羽,臉上閃過很多種情緒,悲喜交加的望着鍾離踏古,伸手顫抖的指着男孩,嘴巴開了合,合了開,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正如你心裡所想,男孩是長安的轉世。”鍾離踏古說道:“他既已轉世又如何能復活。”
“不可能,前輩,這一定不可能。”千飛羽有些急切的說:“長安應該在畫裡面的,如果不在,那畫怎麼會吸收梨花,怎麼會每到月圓之時吸收日月之精華。”
“誰規定那副畫裡的人一定是長安。”鍾離踏古長袖一揮,石牆上的鏡子立即消失。
“不是長安,那是…沐璃?”千飛羽覺得他說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畫裡的人明明就是長安,怎麼會變成沐璃呢,而且沐璃早一步離於長安,又怎麼會躲在畫中,像是要證實千飛羽的話似的,鍾離踏古又道:“畫裡不是沐璃,而是他流離四散的魂魄,這些魂魄也只是其中極其微弱的一部分,至於沐璃其他的魂魄去了那裡,我與你師傅也不知道。”
“怎麼會是這樣,沐璃應該會等長安的,就算投胎,他們也應該是一起投胎,而不是長安獨自一人轉世,而沐璃的一些魂魄卻寄居在畫卷裡。”千飛羽低聲道:“如果沐璃沒有投胎,那長安該怎麼辦呢,如果沐璃知道長安已經投胎,而且也已忘記了他,沐璃又要怎麼辦,如果小毒物知道我們傾盡心力換來的卻是這個結局,小毒物又該怎麼辦呢。”
“沐璃的那絲魂魄不是在畫卷裡。”說話的是突然走進來的夜天涯。
“我檢查過那張畫卷,除了長安的眼睛,其他地方沒有任何異常。”夜天涯繼續說:“想必當初,沐璃魂魄離體之後,便一直在長安身邊打轉,他看着長安與他的肉身一起葬身火海,情急之下將魂魄一分爲二,甚至有可能使魂魄四散碎落,飄蕩在這宇宙浩渺之中,而其中一小部分魂魄便被吸進那副畫裡,而那副畫最傳神的地方便是那雙斂盡浮雲的狹長鳳眸,也是沐璃最依戀的地方,所以寄居在那裡,對沐璃微弱的魂魄最有幫助。”
將畫卷扔回千飛羽手中,夜天涯開口道:“你將畫帶回梨山,待這幅畫可以開口說話時,便是沐璃魂魄凝聚之時。”
“師傅,如果,如果飛羽變成黃土白骨,這幅畫也沒有開口說話,那飛羽又要怎麼辦?”千飛羽問着最壞的局面。
“天機不可泄露。”夜天涯淡淡道:“記住,除了畢懷毒,不要讓任何人發現畫裡的秘密。”
“醉尋曾經說他看過長安的眼睛在動。”千飛羽其實想說的是,現在不只是畢懷毒知道了此事,連千醉尋,甚至梨山上的每一個人都有所察覺。
“越少人知道,越安全,飛羽,師傅還是那四個字,順其自然。”話落,長袖一揮,千飛羽便消失不見。
“天涯,你爲何不告訴飛羽,沐璃也有一縷魂魄其實是跟着長安一起轉世,只是因爲魂魄不全,所以很早就夭折,現在正在地府裡徘徊。”鍾離踏古問道。
“飛羽那孩子執念很深,他與畢懷毒都是歷盡千辛萬苦,穿梭時空,纔有這一方的靜守,而且,讓他將畫卷帶到梨山,對沐璃魂魄的凝聚有很大的作用。”夜天涯說道:“其實不只飛羽想要改變那既定的命途,我夜天涯也想要與天一斗。”
“都是一羣瘋狂的人。”鍾離踏古嘆道:“千飛羽是,長安也是。”握住夜天涯的手,離踏古微微一笑,低聲道:“你也是。”
“鍾離。”夜天涯喚道:“你說,長安他會贏嗎?”
“會與不會,都不是我們所能預料的,一切就看他與沐璃的造化。”鍾離踏古輕聲道:“若是他能堪破情緣,早就是一方神袛。”
“神仙有什麼好的?”夜天涯語氣有些鄙夷:“我還是喜歡閒散淡然,無拘無束的日子,就像這樣,你與我,我與你,安安靜靜的守着。”
“嗯。”鍾離踏古輕應。
千飛羽沒想到師傅竟會將他一下子送到沐影國的醉清荷裡來,望着這千頃荷塘,千飛羽感覺手裡的畫卷輕輕掙脫了一下,靈機一動,千飛羽將畫卷展開,就見長安墨色的眸子,似乎被注入了真摯的感情,映着那一池蓮花,像是在回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