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呢?”多麼美好的約定,可他已經沒有答應的勇氣與心力。
“我不知道。”冰墨璃斂眸。
還真是標準的冰墨璃式回答,墨容天心想,嘴上卻道:“那爲何是十年?”
“人的一生,沒有多少個十年。”冰墨璃擡眸,望着墨容天:“很多事情我雖然知道,卻不是很懂,可如果兩個人能夠相處十年,也不容易。”
少年的話並沒有說明什麼問題,但是聽在墨容天耳裡,卻還是有些受用,十年,不長,也不短,千年前,他與沐璃,從相遇到相知,直到後來生死相許,也不過兩年多的時間,若是那個時候,他與沐璃能夠有十年的相伴時光,該有多好,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惘然。
“很久以前,有一個人,曾經說過,十歲就是十年。”墨容天想起千年前,他第一次向千飛羽提到畢懷毒的情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我聽過這首詞。”冰墨璃說。
“啊。”墨容天失笑,原來他剛剛將那段話念了出來,眸光一瞥,見冰墨璃靜靜的望着他,那雙淺眸透明若水,映着遠處的樹影,明明滅滅。
“那就說定了。”冰墨璃起身。
墨容天啞然失笑,說定了,似乎他什麼都沒說,冰墨璃你還真是獨斷,一會讓他離開,一會讓他留下。
“明天我們去看你母親。”墨容天也站了起來。
“好。”冰墨璃頷首。
事情就這樣解決了,沐璃有些傻眼,或許,三年後,他也不用擔心冰墨璃忽然又要離開公子了,或者又讓公子離開,他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湛星,那個女孩雖然很鬧,卻讓冰墨璃收回讓公子離開的話。
對於樓聽月與湛星的感情,他多少有些明白,只怕她們的愛不亞於他與公子的,樓聽月沉靜內斂,湛星活潑明媚,一靜一動,倒也蠻般配的,沐璃由衷的想,現在冰墨璃與公子之間又多了三年,只盼這三年的時間,能讓公子躲過那場劫難,而他依舊這樣靜靜的看着壁畫,默默陪着公子,在月華傾天時,勤加修煉,凝聚魂魄。
鍾離踏古和夜天涯一直都沒有回來過,沐璃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但不管他們兩人身在何處,都不會有生命危險。
第二天,墨容天陪着冰墨璃來到一處墓地,墓碑上赫然刻着安暖兩個字,沐璃看到冰墨璃靜靜的跪着,一句話也沒說,而墨容天就站在一旁,低垂着眉眼,不知想些什麼。
離開墓地後,冰墨璃淺眸望着前方,啓脣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墨容天沒有回答,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你不想待在麗江。”肯定得話語,疑問的語氣。
“對我來說,待在哪裡,都可以的。”冰墨璃微微側着身子:“倒是你,不僅有家,而且心中也有想要去的地方。”
“家。”墨氏確實是他的家,可沒有沐璃的地方,又怎麼會是家。
“你知道我想要去哪裡?”墨容天低聲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最想要去的地方。
冰墨璃微微頷首,目光落向斑駁的塵沙,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情緒:“如果你知道沐璃在哪裡,哪裡便是你最想要去的地方,然而你卻還在尋找他,不知他身在何處,可你又說過,沐璃最大的期盼,就是希望你能夠一世長安。”微微一頓,冰墨璃接着說:“如果我是他,我便會一直待在西安。”
“西安,舊時的長安。”墨容天淡淡一笑,斂眸道:“你說的還蠻有道理的。”可是,你卻不知道,我曾經將西安翻了個底,可找不到的,還是找不到。
“過些日子。”冰墨璃說:“我們就去西安。”眸光一轉,望着墨容天,冰墨璃一字一句的道:“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如此,不管是否能找到,三年之後,你我也不欠對方什麼。
沐璃發現他越來越不明白冰墨璃的想法,就像湛星所說的,冰墨璃的心底到底有沒有公子的存在,好在又多了三年的時間,讓公子與冰墨璃相互消磨。
當冰墨璃與墨容天離開麗江的時候,正好是萬物復甦春暖花開的季節。
讓沐璃比較在意的是,蘇荏與周青在兩個月前,來過麗江。
再次見到周青,沐璃發現他在看公子的時候,眼裡已經沒有那種無奈與輕愁,反而多了一份淡定與坦然,只怕這些改變都要歸功於蘇荏。
當初蘇荏離開美國,去中國追求周青時,曾與冰墨璃交談過,這次離開麗江,依舊說了一些話。
沐璃還清楚記得兩人交談的情景,那一天,日光暖軟,微風浮動。
“麗江是一個沒有落雪的城鎮。”蘇荏漂亮的眼睛盯着遠處微微流動的河水:“當年我離開美國時,正好下着雪,那時的你,倚在窗前,靜靜的看着雪花。”微微一笑,蘇荏低眉,聲音說不出的輕快:“你對我說的話,我都記得。”
冰墨璃沒有說話,而是看着背對着他所站立的蘇荏,自從蘇荏去了中國後,似乎就很少回美國了,他記得墨容天曾經對他提過,蘇荏與周青一個追一個跑,追追跑跑,來來回回,終是糾纏在一起。
“周青曾經喜歡墨容天,你可知道?”蘇荏轉身,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現在應該是青年。
微微頷首,冰墨璃說:“我知道。”
“是呀,你的觀察力那麼強悍,怎麼會不知道呢。”蘇荏低笑:“冰墨璃,喜歡一個心裡裝着別人的人,確實很累,尤其那個人還是一個長情的人。”
“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冰墨璃就事論事的說:“我看得出來,周大哥的眼睛裡有你。”
“借你吉言。”蘇荏擡眸,望着天上的雲朵:“我用我所有的勇氣與堅持去換周青的心,死纏爛打也好,威逼利誘也好,所幸成功了。”過去的種種心酸與痛楚,從周青要來見墨容天的時候,已經散作雲煙。
“周大哥的心,很善良。”冰墨璃說:“你以愛之名所編織的網,他根本無力拒絕,即使他曾經將情遺落在墨容天身上。”
蘇荏沉默,良久才道:“冰墨璃在你的眼裡,別人就是透明的嗎?”
“不明白。”冰墨璃搖頭。
“你能夠明白別人,爲何不明白自己。”蘇荏換了一句話說,他一直都知道,冰墨璃看起來缺少七情六慾,八方不動,波瀾不生的樣子,其實比誰都看得明白,冰墨璃似乎就是站在世界的角落,看着人世間在上演所有的悲歡離合,而冰墨璃卻能置身事外獨善其身。
冰墨璃沉默,他不懂蘇荏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以前就說過,你與墨容天很像,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可墨容天的心裡,至少裝了一個可以念想的人,而你的心,不管是完整的還是缺損的,它都是空白的。”蘇荏本來不想這樣說是我,可冰墨璃的心似乎只是維持他生命的工具,而非真正的心。
“湛星也說過同樣的話。”冰墨璃眸光有些悠遠,似乎將蘇荏的話放在心裡。
“湛星?”蘇荏想起那個女孩,有着明媚的笑容和會說話的眼睛,他去中國後,曾遇到一個叫江晨的人,也就是樓聽月的前男友,那個人在一次醉酒之後,說了關於小樓聽月的故事,與樓聽月曾經講過的也沒有多大出入,擁有那麼強烈感情的人確實能夠說出那些話。
“嗯。”冰墨璃頷首:“她說,當一個人的心底裝有一個人的時候,生命纔是完整的。”
“那你覺得呢?”蘇荏反問。
“我不知道。”冰墨璃搖頭。
蘇荏一怔,冰墨璃,感情我說了這麼多,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對牛彈琴也沒這麼累。
“可是,墨容天是一個特別。”冰墨璃又說:“我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腦袋裡會出現他的影子,他找不到沐璃,我就想幫他一起去找。”
眼裡劃過一絲精光,蘇荏有些興奮問:“你都是什麼時候想墨容天的?”
“我沒有想他。”冰墨璃糾正道:“我也不明白他的身影爲何會莫名的跑進我的腦袋裡。”
伸出右手,蘇荏做了一個OK的姿勢,開口道:“你沒有想他。”
“看不見他的時候,會出現,能看見他的時候,也出現。”冰墨璃說完,淺眸認真的看着蘇荏,似乎在等蘇荏給他解惑。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咫尺相思與對面相思,蘇荏在心裡想,嘴上卻說道:“墨容天對你來說呢,已經是你生活的一部分。”
“你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而這種習慣不是單純的習慣,而是有感情的存在。”蘇荏想着措辭:“就比如,你認識周青的日子要比墨容天長久的多,可在你的腦海裡周青出現的次數卻沒有墨容天多,甚至只有別人給你提起周青時,你腦海裡纔有可能出現周青的樣子,那是因爲你對周青的感情只是感激,但墨容天卻不一樣,即使沒有人跟你提他,你腦海裡也會不由自主的出現他的樣子。”
“你爲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冰墨璃問。
斂眸低笑,蘇荏盯着地面:“爲了能夠追求到周青,我曾經專門學過愛情心裡學。”即便沒有學過,他也能說出來,畢竟這些都是喜歡一個人的反應,即便冰墨璃對墨容天的情猶如靜湖上的一圈漣漪。
“那你告訴我,應該如何做?才能不讓這種情形繼續下去。”冰墨璃說。
“爲什麼?”蘇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