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涵風的車子穿過熟悉的林蔭大道,駛進那座被綠衣掩映的深灰洋樓,車子在樓前停住。
他下了車,仰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空,視線緩緩下移,最終停在二樓半開半合的臥室窗口,深吸一口氣,繼而邁開大步,朝樓內跑去。
一口氣跑到二樓,衝進臥室,卻見牀上空無一人,房內寂靜,只晨風拂起大片的米藍窗簾,金絲流蘇不時觸碰書桌前的百褶琉璃燈,叮噹作響……
洛涵風急速轉身,衝到對面的書房,一邊走,一邊大聲地呼喚着她的名字,書房內一片昏暗,瀰漫着濃重的木香,自從上次將大半的書冊搬到洛園之後,這裡已略顯空蕩,他的視線急速地掃過四周,又轉身跑到了花園……
不過片刻時間,他已將整座洋樓跑遍,公寓裡景物依舊,卻唯獨不見那抹熟悉的倩影,只回蕩着他變得喑啞的呼喚聲……
一種不詳的預感漸漸籠上心頭,洛涵風擰緊了眉,逐漸陷入沉思,突然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喚醒。
他接起電話,傳來一個熟悉卻又遙遠的聲音,那個聲音他曾朝夕相對了8年,那個聲音無時無刻不在向他炫耀她的強大,她的無所不能,她的高高在上,這一刻,更是充滿了挑釁……
電話裡,瘋狂的笑聲伴着無盡的諷刺,一句句刺在他冷硬的心坎:“洛涵風,你不用着急,白姝安還沒有死,你想要救她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見他不答,笑聲變冷,咬牙切齒地繼續說道,“景芳路江邊倉庫,只許你一個人過來,否則的話,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電話驟然掛斷,洛涵風攥緊的拳突地砸向了身側的書桌,一抹可怖的血色沿着紅木桌角無聲滑落……
洛涵風神情鎮定,目光中卻露出狠厲之色,他急速轉身跑出洋樓,躍上了車子,疾馳而去。
這一次,的確是自己疏忽了,原本今天設計的一切,是爲了逼鄭世說出幕後指使,沒想到,已然勝券在握的計劃被警隊的突然出現給全盤攪亂,隨着記憶的恢復,自己一時喪失了心智,竟把最重要的任務給遺忘了。
他曾發過誓,那筆血債,一定要他們血償,索性就趁着今天,新仇舊恨,一起算個清楚!
洛涵風的脣角綻出冷笑,他的心裡已有決意,剛纔的那通電話分明已告訴了他所有的答案,這一切慘案的罪魁禍首不是阮凌秋又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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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木的黴味夾雜着生鐵的氣息,一陣陣傳入鼻息,刺激着她沉睡的神經……
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一陣緊似一陣,彷彿隨時都能將房子的屋頂給掀走,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跟曼姨住在秋賢鎮的農家裡,破舊的鑽瓦房,一到冬天,外面冰天雪地,室內沒有暖氣,也是冰寒徹骨,晚上睡在冷硬的木板牀上,蜷縮着雙腿,瑟瑟發抖……
身上的破棉被又硬又重,底下墊着厚厚的稻草,不時有老鼠出沒,曼姨將僅有的大衣整件蓋在她的身上,自己卻凍得手腳冰涼。
室外狂風怒吼,她被上躥下跳的老鼠嚇得睡不着覺,經常睜着一雙大眼睛,透過由窗口射進來的明亮雪光,一遍遍數着屋頂的橫樑。
數着數着,終於有了睡意,腦子變得昏昏沉沉,像是在做夢,夢裡有一個熟悉的小哥哥,背脊挺得筆直,他牽起自己的手,一起朝沐浴着陽光的花園裡跑去。
花園裡百花爭豔,溫暖如春,他的笑容明朗輕快,掌心堅強有力,他們一起飛快地奔跑……
然而跑着跑着,他突然不見了,她轉過頭,大哭着呼喚他的名字,她橫衝直撞,四處尋找他的身影……晴朗的天空突然變作了一片迷茫陰暗,她的哭聲、呼喚聲,終被沉沉壓抑的陰霾所掩蓋……
白姝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處在一片昏暗之中,四周十分安靜,透過遠處僅存的一個小窗口,可見外面迷濛的白光,看來現在還是白天。
她躺在地上,雙手雙腳被縛,勉強支撐着坐起來,視線所及,大木箱堆積成山,中間一部木製樓梯通往二樓極窄的平臺,平臺上,雜亂無章地堆放着許多木頭,看起來,這裡像是一個倉庫。
她爲什麼會在這裡,她明明是去市府找張市長的……
思緒不覺回到了今天早晨,當她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邊人已不在身邊,心中訝異,匆忙起身,下牀時在櫃子上看到了一張紙條,飄逸雋秀的字跡撲面而來,只見上面寫着:“姝安,我有事出門一趟,放心,只是跟如林見面,你安心待在家裡等我回來。”署名涵風。
白姝安一顆提起的心漸漸放了下來,起牀吃完早餐之後,卻被那個莫名而來的電話給怔住了,對方竟然是張市長的秘書小錢。
自從二十多天前,洛涵風離家出走以後,她爲了尋他,一路追到了蓮心島。情急之下,竟沒有跟張市長說明來龍去脈,這幾日雖已回到雲城,但爲了配合洛涵風查找證據,刻意掩飾了行蹤。
如今她作爲大劇院的院長,這樣草率處事的確是有些不負責任,她心裡也頗爲愧疚。
電話裡,小錢態度和氣,只說張市長知道她已回到雲城,想見她一面,地點就在他市府的辦公室裡。
白姝安心中雖有疑惑,不明白張市長是如何得知自己行蹤的,但市長親自相邀,且她還欠了他一個交代,如果直接拒絕,似乎不太妥當,猶豫再三,終究是應了下來。
半個小時後,小錢親自駕車到紫雲公寓來接她,車子一路奔馳,直至開到市府附近,前方道路被幾輛大型貨車所擁堵,他們的車子只得靜靜等在後面。
白姝安坐在後排,顧自望着窗外的景物出神,完全沒有料到,駕駛室內的小錢已轉過身來,臉上露出怪異神色,他的手中有一瓶噴霧,那漆黑的小圓孔,已然對準了她的臉……
白姝安記起來了,她就是被那瓶噴霧中的香水襲擊,才昏昏然暈了過去,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已身處這裡。
可是小錢,張市長的新秘書小錢,他又爲什麼要害她呢……
白姝安的腦子頓時處於一片混沌之中,完全想不通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