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琳看着李雲龍,不由得溼了眼眶,如果說這世上她還剩了兩個血脈相連的親人,那麼下落不明的唐子義算一個,李雲龍,則是另一個。
“舅舅……”唐子琳站起身來,朝李雲龍走過去,眼角淌下辛酸的淚,“……我是您的侄女,子琳。”
“子琳……”李雲龍震驚不已,他雖然沒見過這個侄女,卻對這個名字銘記在心,李雲龍擡頭看着唐子琳,也不禁紅了眼眶,“……你是子琳,都長這麼大了。”
“舅舅……”唐子琳撲到李雲龍的懷裡,在親人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如石臨走前曾囑咐過唐子琳,若能拿到西院的令牌,那麼進了西院第一個要找的人就是李雲龍,李雲龍是她唯一能夠完全信任的人,因爲李雲龍和唐子琳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而且李雲龍雖然從營長被降爲隊長,但是他在西院,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忠心不二的手下也很多,也正是如此,如針纔不敢將李雲龍除掉,因爲如針的手腳再長,也伸不進西院,除非如針將整個西院連根拔起,可是如針捨不得。
如果李雲龍肯幫忙,那麼,奪回西院,事成一半。
一番痛哭,叔侄倆這才分開,兩人走回椅子上坐下,唐子琳拿出絲帕默默的抹淚。
“哎……”李雲龍嘆了口氣,道,“……我的侄女,受苦了。”
李雲龍只見過唐子琳一次,還是在唐子琳滿月的那天,後來唐世釗便建立了西院,李雲龍當了西院首任營長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個小侄女。
不過侄子唐子義,李雲龍倒是天天都能看見,唐子義的一身武藝,都是李雲龍親自傳授,那時候唐子義白天要上學,放學以後用過晚飯就會來西院,接受三個小時的訓練,而李雲龍,就是唐子義的師傅。
那時候不讓唐子琳靠近西院,是李音夢的決定,她認爲兒子學武實屬無奈,女兒沒必要也跟着舞刀弄槍。
唐家鉅變,儘管那時候李雲龍被如針設計,關在牢房裡,對也對外界的一切瞭解的透徹,後來唐家淪陷,如針才命人將李雲龍放出來,原打算將李雲龍一併除掉,後礙於西院有一半的人都是李雲龍忠心的手下,若是殺了李雲龍,恐引西院叛變,這才作罷。
可是李雲龍卻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妹夫被害死了,親侄子離家出走下落不明,親侄女卻嫁給了仇人當老婆,李雲龍唏噓不已。
※※※※※※※※※※※※※※※※※※※※※※※※※※※※※※※※※※※※
“誒,等等……”艾米一路追了出去,尾隨着那個小丫鬟,一直跑進了後院。
那小丫鬟低着頭捂着臉,腳丫子卻跑的極快,很快的就拐進了一間雜房裡。
艾米將那個小丫鬟堵在雜房裡,終於逮着了她。
“你找我做什麼,我和你又不熟。”那小丫鬟終於肯開口說話,卻仍然低着頭,右手捂着臉,好像見不得人似的。
“你是小翠……”儘管擋住了臉,頭髮也很髒亂,但是艾米仍能清晰的辨認出,這就是小翠。
那天在北院的偏廳裡,因爲笑的太大聲,驚擾瞭如針午睡,後來被賞到西院的小丫鬟。
“你怎麼知道是我……”小翠的眼神有些慌亂,趕緊用頭髮遮住了臉,“……別看我的臉。”
“你臉怎麼了,小翠,讓我看看。”艾米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拿開小翠的手。
接着便是一聲低低的驚叫,艾米不由得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看到艾米被嚇的驚叫,小翠忽然笑了起來,索性也不遮掩了,獰笑道,“怎麼樣?嚇着了吧?我都說了叫你別看,你偏要看。”
那是一張滿是瘡疤與傷痕的臉!
彎彎曲曲的傷疤盤踞着,縱橫交錯,就像一條條張牙舞爪的蜈蚣,肆意叫囂,新的傷口混着舊的傷口,有些地方還在流膿。
那原本是一張非常乾淨,年輕的臉!
艾米撫了撫心口,對於西院慘無人道的虐行,艾米早有耳聞,這些年,陸續不斷有被虐打致死,或是自盡的丫鬟屍體從西院被擡出來。
只是艾米卻不知道,西院的人居然這麼沒有人性,可以把一張原本乾淨年輕的臉,弄成這樣滿目瘡痍。
“小翠,他們打你了?”艾米看着小翠,忽然覺得這個小丫鬟有些可憐。
畢竟那天,小翠或多或少也是受了艾米的牽連,若不是因爲艾米在場,如針想要殺雞儆猴,找個人出來立威給艾米看,警告艾米,讓艾米知道厲害,或許小翠也不至於受到這麼嚴重的懲罰。
只能說那天小翠比較倒黴,就在如針想要殺雞儆猴給艾米看的時候,剛巧撞到了槍口上。
“你要看看麼?不只是臉才這樣而已。”小翠笑了笑,一臉的無所謂,將衣袖撈起來,只見兩條細細的胳膊上,滿是燙傷,可以清晰地辨認出,有些疤痕還是用菸頭新點上去的,有些地方的傷口還有鮮紅色的肉翻出來。
艾米心中一驚,這樣近距離的觀察,實在太過觸目驚心,艾米一時有些受不了,只覺得胃部一陣急速的收縮,猛烈地翻騰着。
“還有一些地方,得脫了衣服你才能看見,怎麼樣,要看看麼?”小翠笑了笑,伸手解開自己的衣釦。
衣釦被解開,僂爛的衣衫從肩頭滑落,脖頸,前胸,雪白的雙肩,佈滿一道道新鮮的鞭痕,淤青,烏黑,佈滿全身,有些地方已經結成硬塊。
很難想象,來了西院以後,小翠經受了怎樣慘無人道的折磨,艾米不敢再想下去,如果換做是她,可能早就受不了自盡了。
“還有呢,還沒給你看見最厲害的地方,那地方得脫了褲子才能看見。”小翠哈哈大笑,伸手將要解開褲帶。
“不!”艾米趕緊伸出手,握住小翠的手,阻止了她,“我不想看了!”
相較於身體的傷痕,原來臉上的傷痕,纔是最少,最輕的。
“怎麼?你剛剛不是非要看麼?”小翠輕蔑的一笑,停止了手裡的動作,“我都說了叫你別看,可你非要看,既然要看,那索性就看了徹底,結果你倒受不了。”
“小翠,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艾米震驚不已,開口問道。
“你說呢?”小翠輕笑了一聲,語帶譏諷,似乎連這個世界都一併恨了,“被賞到西院的丫鬟會有什麼下場,難道你還不清楚麼?我真恨,我恨西院,恨唐家這個大宅子,恨這裡的所有人!”
“小翠!”看到小翠那一張扭曲變形的臉,艾米更多的是覺得心疼。
“我告訴你,我之所以還苟延殘喘的活着,只是因爲我心裡有恨,我要報復,報復那個把我推進火坑的人!!”小翠獰笑着說道,絲毫不掩飾她對這個世界的仇恨。
“報復誰?”艾米疑聲問道。
小翠的眼神在一瞬間變的兇戾,咬着牙,一字一頓帶着滿腔的仇恨,吐出那兩個字,“如,針!”
“小翠,你!”艾米驚詫不已,趕緊伸手捂住小翠的嘴,“你怎麼敢說這種話,你不怕她……”
“我怕什麼?我都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小翠一把甩開艾米的手,獰笑着說道,“你等着看吧,終有一天,我會殺了她,親手要了她的命,那個心腸歹毒的女人,她應該下地獄!哈哈哈!”
說完,小翠轉過身逃走,迅速的消失在艾米的視線中,看着小翠消失不見的背影,艾米心中更多的,是沉重與嘆息。
揹負仇恨的人太多,他們都活得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