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那一瞬的恍惚
這一晚，睡夢間，允瓔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坐在她身邊，無奈，她實在太困，眼皮子怎麼也睜不開，迷迷糊糊的掙扎一番後，便沉沉睡去。
次日起來，身邊空空，屋裡該是怎樣還是怎樣，沒有半點兒異樣。
顯然，真的是個夢……
允瓔心底涌上失落，撐着腰緩緩起身洗漱。
“起啦。”院子裡，安若姿和唐瑭相對而坐，正吃着阿諾煮的一簡面，看到允瓔出來，笑着打招呼。
“這麼早？”允瓔有些驚訝，他們昨天可喝得不少，出去觀燈回來……什麼時候回來，她都不知道。
“不早了，這都過辰時了。”安若姿迎了幾步，扶着允瓔坐到那邊。
阿諾已經端上了允瓔的早飯，唐瑭體貼的把粥和小菜擺到允瓔面前。
“英娘，跟你說個事兒。”安若姿回座，衝着允瓔說道。
“什麼事兒？”允瓔奇怪的看她，不解她的鄭重其事。
“這一簡面好好吃，能讓我帶幾包送人不？”安若姿瞅着允瓔，不客氣的笑問着。
“就說這個？”允瓔好笑的搖頭，“除了今天要供給酒樓的，你愛拿多少就拿多少。”
“那我不客氣了哈。”安若姿笑得兩眼彎彎。
這讓唐瑭不由多瞧了兩眼，若有所思的微皺了皺眉。
安若姿察覺到，也沒說什麼，只是趁着允瓔沒注意，朝唐瑭挑了挑眉。
吃過飯，允瓔又被兩人押着去尋大夫看過診，確定一切無虞，才送了她回來。
安若姿尋阿諾要了幾包一簡面，就拉着唐瑭離開了。
允瓔也沒在意。看到兩人有這樣的進展，她也替他們高興，而她自己。依然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一連幾天，安若姿和唐瑭都來陪她吃早飯，陪她早上在院子裡轉悠幾圈，然後便帶着一簡面拉着唐瑭離開。
直到這一天，唐瑭提起返回泗縣的事。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們一起回去嗎？”唐瑭看着允瓔欲言又止。
允瓔微愣，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若是就這樣回去，那她當初出來做什麼？
“你這是何苦……”唐瑭長長一嘆。
“我就不送你去碼頭了哈。”允瓔扯開話題，“一會兒我把一簡面的做法寫下來。你拿去讓唐果試着做，調料這些，我這兒倒是有現成的，多帶着些回去。”
“好。”唐瑭點頭，又瞧了她一眼，再一次嘆了口氣。
唐瑭走的那天，下着大雨。安若姿也被允瓔趕出去送唐瑭。
看着灰的雨幕，看着消失在院門口的兩個身影，允瓔的笑意黯然淡下。
或許，等她出了月子，應該換個地方纔好，要不然。還勞得他們這樣辛苦。總往揚州城跑。
泗縣和揚州城之間的距離，可不近吶。
當然。這些話，允瓔是不會說出來的，畢竟，離她出月子也還遠着。
一眨眼，便過了九月，金秋十月，院子裡的丹桂也開始飄香滿院，允瓔臨盆的日子也日漸接近。
也不知道爲什麼，隨着日子臨近，她的夢也越來越頻繁，越來越真實，好幾次，她都覺得真的是他在身邊，幫她暖腰，替她揉腿。
但每一次，醒來都是空。
這種感覺，讓她又是沉丨迷，又是無奈。
她想他，她不否認，但她亦無悔自己的離開，畢竟，她出來這麼久，他從未尋來過。
十月初八這一天，天再一次下起了傾盆大雨，安若姿一早就出了門，據說是安若坊的人談了個什麼大單子，她要出去鎮鎮場面。
“少夫人。”允瓔在自己的外屋踱步，一邊欣賞着外面的雨景，阿浣送來了一碗核桃蛋羹，最近，允瓔的食療藥方也修改過，月份越大，她也不敢吃得太多，便以少食多餐的方式，補充各種需要的營養。
“都十月了，還下這麼大的雨。”允瓔收回光，不無感慨，都說秋高氣爽，可今天，卻是暴雨如洪。
“這雨挾着雷呢，想來下得急，收的也會快。”阿浣把托盤先送進屋，再出來扶允瓔進去。
誰知，允瓔沒走幾步，突然間，她只覺得肚子一陣緊繃，痛意便密密的滲了出來，糟，這不會是……要生了吧？
“少夫人，你怎麼了？”阿浣見允瓔停下腳步彎下腰，嚇了一跳，急聲喊道，“阿銀，快請穩婆過來瞧瞧。”
“快……扶我上榻。”允瓔的汗也在瞬間冒了出來，肚子一陣一陣的痛着，她雖然沒有經驗，卻也知道，今天怕是要生了，心裡不由自主的涌上一絲慌亂，怎麼辦？要怎麼做？
“當心。”阿浣拼盡全身力氣撐着允瓔的身體。
所幸，穩婆被安若姿接過來，在這兒已經住了近兩個月，隨着日子臨近，穩婆也搬到隔壁，就是防着允瓔夜裡肚子疼，好及時處理。
阿浣這一聲喊，阿銀和穩婆便及時的跑了過來，幫着允瓔躺上牀。
“少夫人寬心，這纔剛剛開始痛，你省着些力氣，放鬆些。”穩婆寬慰了兩句，便吩咐起來，“趕緊讓人準備熱水，再派人把大夫給接過來，再準備些吃的先給少夫人墊墊肚子，熬一碗蔘湯或是切幾片老山參過來備着。”
“是。”阿浣年紀最大，留下阿銀在這兒照應，自己跑出去安排。
允瓔聽到阿浣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阿湛，快去接大夫過來，還有，找找安坊主，少夫人要生了。”
接着便是腳步聲被淹沒在雨聲中。
有了穩婆在身邊，允瓔慌亂的心倒是平靜了許多，那一陣一陣的痛也輕了下去，在阿銀的照顧下，慢慢的吃着核桃蛋羹，看着穩婆在那兒準備剪刀和襁褓。
才吃了幾口，肚子再一次揪痛，允瓔只好閉着眼睛咬牙忍着，眼前的這點痛，她還能熬着，但接下來會是什麼樣的……她不敢想像。
一碗核桃蛋羹，反反覆覆的不知分了幾次才落了肚，而那陣痛也越來越密集起來，整個肚子*，一點一點兒的往下沉。
允瓔儘量的調整着呼吸，配合着穩婆的指點，倒是熬過了無數次的陣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允瓔到底還是被這痛折磨的有些脫力，恍惚間，她聽到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安姑娘，拜託……”
她不由一愣，是他來了嗎？
可再細聽，外面除了雨聲，再聽不到別的。
“英娘。”好一會兒，安若姿衝了進來。
安若姿的身邊還有那位一直給她診脈的大夫，大夫上前給她把過脈，和穩婆說了兩句便退到了外屋候着，畢竟男女有別，請他來，也只是爲了以防萬一，以及產後的一些調理方子。
“若姿，外面是誰？”允瓔的聲音有些飄忽。
“外面？是阿湛他們呢，忙着送柴燒水。”安若姿一愣，隨即飛快的回答道，“外面的事，有我們，你別操心了。”
原來是她幻聽了。允瓔心裡滑過一絲失落，但此時，痛意再次襲來，讓她沒辦法再分心想別的。
折騰了大半天，允瓔被陸陸續續的餵了些粥，天也漸漸的暗了下來，突然間，肚子一陣密集的痛，她感覺到一股熱流衝了出去。
“羊水破了！快，聽我的，吸氣，屏氣，再使勁兒……”穩婆的語氣沉了沉，提聲吩咐道。
允瓔有些無力，她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卻無法做到用勁，眼前也漸漸的模糊起來，耳邊的聲音，似乎有些飄忽。
“英娘，不能睡！不能睡！！”
“不好！她脫力了，快，蔘湯，灌一口蔘湯！”穩婆的聲音終於也急了起來，“都看到孩子的頭頂了，只消再努力些，千萬不能讓她暈過去！”
聲音似乎越來越遠，允瓔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麼也沒辦法撐起眼皮，身體像被輾壓過般的痛，似乎，她聽到了心跳，沉重的心跳，還伴着一記快而急促的心跳……
陡然間，她只覺得人中處一陣刺痛，神智也清醒了些。
“英娘，快撐開眼睛看看，他來了，他就在這兒，快撐開眼睛看一眼啊……”安若姿急得聲音都帶着哭腔。
“你……誆我……”允瓔聽到這一句，心裡暖暖的，努力的撐起一絲眼皮，卻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此時，她只能靠感覺去感受一切，她覺得，她的手被一雙溫暖、寬厚而熟悉的手掌裹住。
“再來一次。”穩婆的聲音打破了她感覺，她下意識的攥緊了拳，咬着脣使勁兒的用力，身體時的一團東西被擠了出去。
“哇～～哇～～”一聲哄亮的聲音響起，痛意竟突然消息，身子似乎輕了許多般，允瓔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疲倦中，脣齒間的血腥氣息漸漸的濃郁。
但，累到極點的她，還來不及睜開眼睛看一眼，便墜入了黑暗中。
若是她此時睜開眼睛，便能看到，烏承橋一臉心疼的坐在身邊，一隻手掌擋在她的脣齒間，掌緣已滲了血，而另一隻手也被她緊緊的攥着，指甲已刺破了他的掌心……
“是個大胖兒子。”穩婆俐索的剪斷臍帶，把孩子包了起來，略掀開半垂的帳幔遞了出來。
“恭喜喬大哥。”安若姿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帶着喜氣送到了烏承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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