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憋在心裡沒敢說出口,這次你們全國通緝易胥,後來又抓住了他,我也沒敢出聲,就是怕還和二十多年前一樣,只是鬧一陣就把人放了,直到……”
直到易磊去西北一連拉下了這麼多官員,外面的百姓只知道拍掌叫好,覺得是懲治了貪官污吏,抓了貪腐,可只有他們這些人知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易家被逼到這個份上,易磊都不得不做了出頭羊,他當然察覺到了其中風向有變,所以他來了。
哪怕知道從這裡走出去他會很危險,但他已經惶惶二十幾年,那種暗地裡被一雙眼睛二十四小時盯視的感覺如影隨形。
而他這二十來年活成了這樣,父子離心,父女成仇,夫妻貌合神離,工作上似乎是小有所成,卻沒人知道他在被人一壓再壓,仕途走到了頭。
活成這樣,他還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嗎?
林聞博擡起頭來看下對面的人,輕聲問道:“你們會抓他嗎?”
工作人員沉默了一下道:“我們會找到證據的。”
有了證據才能抓人,不然僅憑林聞博的一面之詞是不可能給人定罪的,何況,他當年都沒見到人,只是憑聲音認準了人而已。
監控室裡,組長看向林清婉,“林小姐,你覺得你父親說的是真話嗎?”
林清婉沉默半響,面色複雜的道:“是,他應該沒撒謊。他聽到的聲音是誰的?”
組長沉默了一下道:“嚴琮!”
易寒和林清婉都一怔,嚴琮,偶爾會出現在新聞聯播裡的人物。
和易磊不一樣,普通老百姓或許沒聽說過易磊,畢竟他是軍隊的人,除非他晉升到軍委,不然除了軍部系統,普通老百姓不會聽到他的名字。
但嚴琮不一樣,至少有相當一部分普通老百姓可以通過各種公共渠道知道他。
林清婉就好幾次在電視上看到他的名字。
除此外,他的家世,先輩的功勳都在易家之上。
易問寇是從剿匪開始參軍的,但嚴家的先輩可還是易問寇的前輩,人家早在紅軍反圍剿時就從軍了。
是真正的根正苗紅。
這樣的人……
組長也嘆息一聲,“所以如果林聞博沒說謊,我們也很難以此指證他什麼,除非能找到其他證據,比如易胥開口,或抓到趙欽和丁晟。而如果林聞博說謊……”
組長沒說完,但彼此都明白他的意思。
而此時,看着林聞博孤注一擲的模樣,調查組從上到下,已經有八成相信他了。
他們實在找不出林聞博嫁禍嚴琮的理由,就算是政敵要打擊他,也不可能找這樣的藉口。
也正因如此,大家才那麼沉重,他們已經能預見到接下來的取證將會多麼的艱難了。
林清婉沉默半響,輕聲問,“你們會怎麼安排?”
消息已經透出,哪怕他們不能像林清婉一樣站在這裡聽林聞博的供述,也一定能猜得出來。
組長也有些頭疼,雖然他及時收攏了消息,但既然易寒他們能收到消息,嚴琮自然也能。
這樣一來,林聞博就暴露在世人眼下了,組長嘆了一口氣道:“我們會派人保護他的。”
他沉吟道:“想辦法把他調回京城,我們會佈置儘量多的警力保護他的。”
調職對國安部來說並不太難。
林清婉垂下眼眸,“現在嚴琮是常務委員,你們確定把他調回京城更好嗎?”
組長蹙眉,“天子腳下,他多少會顧忌一點。”
“我的想法正好相反,”林清婉看向他道:“你確定他知道我父親知道他嗎?”
“什麼意思?”
“當年我父親並沒有看到人,只是聽到了聲音而已。”
林清婉話沒說完,但大家卻眼睛一亮,明白過來。
都是辦案和謀略的好手,半真半假的套路早玩膩了,雖然膩,可只要用的好,效果肯定還是有的。
“我和易寒這裡你們不用擔心,只要你們這裡不泄漏他的監控和供述記錄,我想他就得不到確切的消息,接下來就是比拼耐心的時候了。”
組長自信的道:“別的我不敢說,國安部的安保情況還是放心的。”
雖然連防守嚴密的特殊部都出事了,但國安部也敢肯定,對方一定拿不到他這裡的東西。
林清婉點頭,起身道:“我們不好多留,今天就先走了。”
組長驚詫,“你不接你父親離開嗎?”
林清婉笑道:“他是秘密回京的,既然他不想牽連我們,那我們只當不知道就是了,也免得他擔心。”
她在撒謊!
組長以自己多年的審訊經驗判斷,不過他臉上笑眯眯的,沒顯露出來,起身道:“好,那我送你們出去。”
調查組沒放林聞博離開,藉口就是保護他的生命安全,等他們安排好保護他的人,他們會和他一起離開京城。
所以這兩天他就要在國安部裡度過了。
組長一送走林清婉和易寒,回過頭來就和隊員道:“先集中兵力查一查林聞博,他的家人,社會交際都不要放過,特別是他女兒林清婉。”
組員驚詫,“可林清婉現在是特殊部的人……”
“你們不會隱晦一點?現成的理由在這裡,要查林聞博肯定會查到他,我回頭會和特殊部一聲,你們先抓緊時間查,這對父女不和,我們不能完全聽她的建議。”
林清婉可是能把自個親生父親往外調的人,還有她的這個建議,聽着是爲了林聞博的生命安全着想,可也差不多斷了他的仕途。
現在中南省的一把手就是嚴琮一力提拔上來的,曾做過一段時間嚴琮的副手,也剛調到中南不久。
林聞博現在有告密嚴琮的嫌疑,又在他的手底下做事,哪怕嚴琮一時不敢殺人滅口,仕途上給林聞博找些麻煩還是很輕而易舉,甚至是不露痕跡的。
組長都忍不住感嘆,“林聞博這樣的人竟然能生出這樣心狠手辣的閨女,也是造化。”
組員無奈道:“組長,人家明明是聰慧果決。”
組長瞥了他一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