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葉向荃在醫館時醒來過一回,看到葉睞娘沒事,又昏了過去。葉睞娘看這樣也不是辦法,便請李璡的人幫着做了副簡易的擔架,將人送到葉府。他們到葉府時已經過了亥正,葉睞娘不想驚動正院的人,便吩咐下人去讓門房開了西院的側門,
“小姐,這是怎麼了?”這次出去李媽媽和常媽媽都被留在了家裡,看到入夜後回來的一羣人嚇得面無人色,“老爺這是怎麼了?”李媽媽招呼着僕婦過來接過擔架。
“沒什麼大事,”葉睞娘擺擺手,“你們莫要吵,先將老爺送回房裡安置了,請姨娘過去先照顧着爹爹。”
到了亥正時人俱已就寑,葉睞娘也不好請李璡入府,“李公子,公子援手之恩睞娘沒齒難忘,”她環顧一下四周,有些爲難,家裡沒有個主事的男人,這李璡一個外男還真不知道怎麼招呼。
“舉手之勞,只是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李璡話音一落就有些後悔,自己真是管的太寬了些,但轉念一想已經管到現在了,也不差再伸伸手,何況他剛纔已經知道了葉睞娘母親才過世不久,如今父親又病成這個樣子,“我這次在洛陽要呆些時日,你若有什麼需要可以使人與我報信。”
他從腰下解下一塊玉佩遞給一旁的常媽媽,“拿上這個就行了。”
“謝謝公子,”雖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什麼的,但現在的葉睞娘不想去守這些規矩,敵人已經逼到門上,朋友自然越多越好,“睞娘謝過公子大恩。”
“小姐,這人是…”送走李璡一行,常媽媽命門房關了大門,“唉,事急從權,要擱平日,這可是犯了大規矩的。”
內閨女子竟然半夜還送一個男人,實在是不能訴之於口。
“常媽媽,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今天怕是有人買兇來害我們父女了,若不是老天保佑遇到了李公子,常媽媽就得來給我們收屍了。”
“開門,快開門,大爺來了,”葉睞娘正欲轉身進二門,就聽到與正院相通的角門處有人嘭嘭拍門。
“讓人開門,大伯父來看咱們了,”葉睞娘微微一笑,消息還真是靈魂,這個時候西院角門已鎖,葉向榮竟然還知道他們回來了。
“出了什麼事?”葉向榮滿臉焦急,看了一眼形容狼狽的葉睞娘,“你爹呢?他怎麼樣了?”這個小的逃過就逃過了,關鍵是大的怎麼樣。
“伯父說的什麼話?不知伯父聽到了什麼消息?誰告訴你的我們出事了?”葉睞娘目光如冰,看到自己一身狼狽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出事了,而是直接就問葉向荃怎麼樣了,她的猜想已經被葉向榮迫不及待的態度證實了。
“呃,我是…”葉向榮覺得自己彷彿被這個小丫頭看透了一般,訥訥不知道怎麼解釋。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小趙氏今天發現丈夫一天憋在家裡不出門,只是陰着臉在屋裡轉圈兒,也不去小妾那裡胡鬧,揪着他細問了,才知道葉向荃父女今天要出事,至於爲什麼會出事,葉向榮是怎麼知道的她根本不去想,“我們不過是聽說你們爺倆兒出了事過來關心關心,怎麼這麼不知道好歹,真得要你爹好好教教你~”
“是啊,那就先請大伯父和大伯母先教教睞娘,你們是怎麼就知道了‘我們爺倆兒出事’了?應該說,你們怎麼就那麼肯定我和爹爹是出事了?”現在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葉睞娘根本不打算再認這兩個人是長輩,“常媽媽,從明兒開始,把西院的奴才都一個個審了,那些認不清主子,成日忙着往外送消息的都給我賣到煤窯上去!”
“小姐放心,老奴定饒不了那起子黑心爛腸的小人~”常媽媽語音鏗鏘。
“你這丫頭給誰擺臉色看呢?我們不過是聽到你們回來,覺得回來的這麼晚,就過來問問,”小趙氏扯扯葉向榮,示意他說話,“你這丫頭想些什麼,可不許誣賴我們。”
“睞娘究竟誣賴伯父伯母什麼了?還請明示,”葉睞娘向前一步,“西院和牡丹院離的可是不近,睞娘回來竟然‘打擾’到了伯父伯母,嗬,嗬,還請兩位恕罪,既然大伯這麼關心我和爹爹,自然不會計較睞娘管教下人。”
“咳,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你爹到底怎麼樣了,”葉向榮穩穩心神,只要葉向荃死了,一個小丫頭算個什麼,還不是任他處置,“帶我去見你爹~”
“稟大伯父,我們今天竟然在官道上遇到了劫匪,”葉睞娘沒放過葉向榮微微上揚的眉梢,“幸好被路人相救,我和爹都從馬車上摔了下來,父親一直未醒,伯父明日再來吧。”
“呃,他沒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葉向榮強掩心中的失望,有些不確定道,“我還是進去看看吧,不然實在是不放心。”
“好,”葉睞娘知道憑自己的輩份是攔不住這二人的,因此轉身帶葉向榮夫妻往正屋走去,“這次還真是要謝謝從京城來的李公子,不但將爹救了,還將那些個賊人抓住了,估計明天就要送到官府去呢,還請大伯父到官衙一趟,請縣令大人一定要嚴懲那些賊人,爲我爹爹出氣~”
“抓,抓住了?”葉向榮身子一抖,“你說真的?”這下可壞菜了,萬一那些人嘴不嚴再供出他來,葉向榮恨不得立馬找大兒子去打聽清楚。
葉睞娘平靜的一笑,好像感覺不到葉向榮的慌亂,“是啊,不然我和爹爹怎麼能夠平安回來?”
看着葉向榮彷彿被人抽了筋一般,葉睞娘心裡舒服了一些,葉向榮草草的進屋看了葉向荃一眼,便帶了小趙氏倉皇離去。
“小姐,到底出了什麼事?”李媽媽看祥雲接手服侍葉向荃喝藥,過來問道。她剛纔一直在幫祥雲安置葉向荃,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
葉睞娘折騰了一天,又受了驚嚇,渾身酥軟,任晴雪服侍她洗了個熱水澡,懨懨的倒在牀上,“沒什麼,李媽媽,有人想害我和爹,只是沒有成功。”
“天爺~是那個千刀萬刮的?是…”李媽媽向東邊幾不可見的伸了伸手指,看到睞娘點頭,唬得捂住了嘴,半天才道,“這些殺材,他們就不怕遭報應?竟然還敢腆着臉過來看老爺?”李媽媽赫然捂了嘴,這是在看自家老爺死沒死啊~
“要有報應他們早就萬劫不復了,”葉睞娘冷冷一笑,她不信報應這種事,這世上該遭報應的都好好的活着,該被保佑的卻一個個辛苦掙扎,前世的她也是如此,“媽媽,以後咱們可要當心了,你和常媽媽盯着點咱們西院的人,這次我和爹出去,怕是有人提前報了信兒。”不然也不會有“劫匪”等在路上要他們的命了。
“還有,你去看看那個趕車的保根回來了沒,他是葉家的奴才,應該不敢跑了,若是回來了,就讓人把他也看起來,和連枝母女關在一起。”
李璡的人過去後,保成和保住都回來了,只是沒有看到保根,葉睞娘回憶着當時保根的表現,越想越蹊蹺,她吩咐桃子不要說是誰家的車,保根就在車上坐着,不可能聽不見,可是他卻搶先告訴劫匪是葉家的馬車,還有自己吩咐保根往前衝時,他身體的反應明明就是想跑下馬車,這人一定有古怪。
李媽媽半塌的皮中閃過一絲欣慰,自己老了,又不認什麼字,見識也少,如今小姐已經有了心眼,她也算是放下心來,“老奴這就去辦。”
“睞娘來了,”張氏看到葉睞娘進來,心疼的將她拉在身邊,葉向荃昨天醒了過來,她做爲寡嫂不便去看,只命葉志恆和葉書夏過去請安,“你爹的病怎麼樣了?可好些了?”
“伯母,”葉睞娘倚在張氏身邊,“我好累,我爹…”葉睞娘說不下去,這兩天她見了葉向荃的大夫,又細問了葉向荃平時的症狀和平日的飲食,中藥她不懂,但從症狀和葉向荃的情況看,父親的病應該是後世的肝硬化,而且已經是晚期了。
她詳細分析了葉向荃的病因,他沒有營養障礙代謝障礙循環障礙方面的疾病,最有可能的就是父親所說的當年曾經被人下藥勉強活下的事,應該是肝細胞發生中毒損害,引起肝硬化,現在到了晚期,就算擱到醫學昌明的現代也只能熬時候了。
就算知道了病因,葉睞娘對葉向荃的病情也是束手無策,只得按自己的記憶細心的調理葉向荃的飲食,每日看着葉向荃吃藥,希望能夠延長父親的生命。
張氏瞭然的撫了撫葉睞孃的肩膀,葉向荃曾將自己的情況隱晦的跟她提起過,現在又聽兒子女兒回來的描述,心裡大概也有了些數,“睞娘,你雖然年紀不大,但並不是等閒的小女兒,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你心裡要有個數,改天你爹身體好些,我去見見他,不能讓你沒個依靠。”
葉睞娘點點頭,這不是她生活的時代,自己是第一繼承人,只要她頭腦明白,沒有人可以來打她的主意,現在自己就是抱了金疙瘩的三歲小兒,人人都在覬覦,一個萬一,連命都可能丟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