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各有圖謀

“是,”葉向榮起身應道,“只是這銀子,我思忖着這快過年了,鋪子裡還要備貨,實在是拿不出太多來,不知道家裡…”這些年鋪子的收益不好,而且葉向榮還想着再從裡面給他們長房摳出來些,帳面就更加難看了。

“家裡帳上你也知道,我放出去了些,明日叫管事過來看看能不能先收回來些,我再幫你挪些,”趙氏咬着牙花子,“這事就不告訴二房了,若是掙了,分她們一些就行了,畢竟是你們父子在經營。”

趙氏這兩年越來越不喜歡張氏,尤其是在葉向荃讓葉志恆兼祧兩房後,雖然都是孫子,但木訥少言的葉志恆哪有成天在自己身邊晃悠的葉志遠和葉志達親?自己老了也是要靠長房奉養的。

葉向榮心裡一喜,趙氏手裡的銀子大多都是二房的收益,現在拿出來給他販鹽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就算是將來賠了,也由趙氏與二房照頭,跟他們長房是沒有關係的,他只當不知道趙氏的意思就行了,“只是兒子覺得還是不夠,您也知道,這販鹽的利是極大的,咱們若是拿的太少,恐根本就入不了人家的眼。”

“你到底想拿多少?”趙氏暗算盤算手裡能拿出來的錢,她本就是個愛冒險的性子,深信風險越大機會就越大,不然當年也不會主動嫁給街上挑擔的貨郎。

“怕是最少得五萬兩才行,”葉向榮道。

現在銀價極高,二兩銀子都能養五口之家一月了,葉家雖是外人口中的有錢人,其實也不過是田多些還有幾十家鋪子,都是掙分分利的,這一下子拿出五萬兩,趙氏也有些猶豫,若是賠了,“不能少些,我手裡可是湊不出。”

“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把老三的宅子先押出去?咱們這地界兒可是旺地,想要的人多,”葉向榮說出自己的主意,葉向荃的宅子不值一萬也得八千。

“所以今天你才讓大蘭去攆人?”趙氏當家一輩子,自然耳目聰明,“那可是將來給達哥兒的,達哥兒再過幾年就該說親了。”有那麼處宅子,說親時也氣勢些。

“兒子只是想着先押出去,得咱們賺了再贖回來,其實就算是賣了,咱們這正院地方這麼大,閒着的院子還有幾處,哪兒就安不下個達哥兒了?再說達哥兒是要當官的,將來出仕了,能在家裡住幾天?”

“那睞妞兒你怎麼打發?沒有爹才死就趕人家姑娘的理兒,傳出去不好聽啊!”趙氏有些意動,那宅子雖好但住過雲蓉和葉向荃,有時她恨不得一把火將那邊燒個乾淨。

“就是她爹孃才死,當閨女的哪有不服孝的理?兒子想着把她送到藏雲庵去給老三倆口子念念經,也好讓洛陽城的人知道咱們葉家出了孝女,”葉向榮目光陰寒,“反正她年紀還小,這娘三年才了一年,再加上爹的三年,五年以後再出來也不耽誤我這個做大伯的給她選親。”

“你想的對,我年紀大了,也常頭疼腦熱的,她做孫女的去給我念幾年平安經也是應該的,”趙氏頷首道。

張氏這些日子也很忙碌,京城張延用已經收到了妹妹送的信,便派了自己府上的二管事過來幫着張氏料理家中的事務,待一切安排好開春就讓兒子張如檀來接姑母一家上京。張氏現在真是恨不得飛到京城去,倒不是因爲她有多麼思念遠在京城的兄嫂,而是想盡快離了葉家這個是非窩。

這幾年趙氏給她看的帳,二房名下的十三間鋪子收益是越來越少,還平白多出了許多雜項開支,她差人偷偷去打聽了,根本沒有帳上的那麼多,張氏也是聰明的,自然知道這是長房把他們的一部分都挪到二房頭上了,但這些卻又實在無法拿到檯面上來說。

更加讓她憂心的是自己婆婆的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若是有個萬一,她們母子又得在葉家守孝,這三年後出孝時,恐怕長房把二房吞的渣都不剩了,何況自己再守了孝,葉書夏的親事由誰來說?“去請張管事過來說話。”張氏揚聲吩咐。

張府的二管事叫張能,名如其人,確實也是個能幹的,沒幾日就把葉向荃交給二房的鋪子和田產摸得清清楚楚。

“二姑奶奶,”雖然隔了屏風又有葉志恆陪着,但張能還是規矩的垂着頭,“奴才已經去看過了,三房那六間鋪子都是極好的生意,位置也好,掌櫃的看着也都是老實的,依我的意思,二姑奶奶只管留下,比賣了強,一是大家知道葉家的情況賣不上價錢,二是於您名聲也不好聽。”

張氏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只是她一個女人家,讓她成日去與鋪子裡的掌櫃周旋,更加讓她擔心的是葉向荃手下的掌櫃會不會跟她一心?她實在是怕自己走了,那鋪子被掌櫃們私下弄鬼吞個乾淨,“我何嘗不明白,只是想着鞭長莫及,不如賣了乾淨,到了京城再尋好的來給恆哥兒。”

張能微微一笑,到底是個深宅婦人,以爲京城是洛陽開封呢,“小的說句打嘴的話,京城的水深着呢,好地界都讓權貴們佔了,咱們到時置下的,未必有這裡的鋪子出息多。”

“這裡的鋪子想來一兩年內那些掌櫃是不敢做耗的,莫說掌櫃們有些是三房的奴才,是簽了賣身契的,就連鋪子裡的夥計,除了簽了死契的,就是葉氏族中子弟,自然不敢向着外人。”

“你說賣身契?”張氏這纔想起來,葉向荃在時以治病爲藉口賣了十間鋪子,裡面有些掌櫃他辭了,沒有辭的都放到這六間鋪子和鄉下的莊子裡去了,那這掌櫃和莊頭應該就是他的心腹了,賣身契葉向荃可是沒有交給自己,當初他在金安堂也只是說將田地和鋪子留給了葉志恆,可沒說要將名下的下人們怎麼處理,鋪子田地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人若是不向着葉志恆…

“我知道了,就依你,這鋪子和田莊咱們留下,以後每年都讓人過來查帳就是了,”張氏望着已經如一棵小松般的兒子,葉睞娘和葉志恆自小一處長大,與其說是親如兄妹,還不如說更像姐弟,依她對恆哥兒的感情,想來也是不會坑他,何況還有自己呢,慢慢來,若是那些人不服管教,自己一步步換了就是。

“還有您說的回東院住的事,”張能苦笑一下,“小的一向在外院伺候,又初來乍到的,實在是沒有法子,不過小的已經依着老爺的吩咐,去見了劉知府和溫知縣,那劉知府馬上就要離任回京侯缺,想來不會不給咱們張家面子。”

“嗯,”張氏長出一口氣,她一個寡婦,婆家高堂尚在,子女又即將成年,若沒有拿的出手的理由,帶了兒女回孃家長住會被人指點的,“前兒你說的事可打聽的怎麼樣了?”

葉睞娘看着紅木雕花匣子裡的東西,心時發愁,這裡面是葉家所有下人的身契,屬於公開的她倒是想的清楚,直接給張氏拿去就好了,畢竟那些和鋪子還有田莊是一體的,但李媽媽她們的她有些猶豫,她不是聖母,也不相信自己有什麼人格魅力王八之氣可以讓下人們死心塌地,連枝和保根就是很好的例子。

若是這些人的身契也交到張氏手裡,那就等於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張氏,無論常媽媽李媽媽還是桃子,張氏纔是她們的主子,這樣的的情景葉睞娘不想看到,但若是不交,無疑是告訴張氏自己並不信任她,還跟她留了一手。

父親明面上給葉志恆了六間鋪子和五百畝良田,還有五千兩銀子和器物書籍若干,其實私下葉向荃也向女兒透過底,他還三千兩在京郊幫葉志恆置了宅子,另外開封還有兩家鋪子和五千兩銀子,求得就是張氏一家就算是看在銀子的份上也能夠善待自己。

留給自己的唯一隱蔽的東西就是藏雲庵下的黃金和幾張當票了,其他的東西都登在嫁妝單子上,不過就是兩間鋪子二百畝地和一些金銀玉器、傢俱衣料,這些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既不招人覬覦出嫁時也不至於太過寒酸。而那兩間鋪子,聽說是心益極好,可是事在人爲,若是張氏想讓一間鋪子沒有多少收益,自己又能如何?現在葉睞娘倒是深刻體會到了伯母當年的心情。

但葉睞娘知道,這些東西只有在自己出嫁那一日才能屬於自己,畢竟在大順,自己一個還有監護人的女子,是無法立女戶的,沒有女戶,也就等於沒有獨立的財產權,就算是名下的東西再多,也是屬於她歸屬的二房的,若是自己不在了,這些東西則要由自己舅舅連清平拉走。

葉睞娘鬱悶的關上匣子,自己這些年和二伯母相得甚歡,她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也很瞭解,這些東西曾經主持中饋的張氏不可能想不到,說不定現在正在看自己的表現呢,算了,還是大大方方的投案纔是上策。

葉向荃在時就隱約向張氏說過趙氏私下裡的作爲,現在從張能那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張氏心裡十分痛快,若是那些東西她拿得到手,別說是搬到東院去,直接說要到京城去婆婆和長房也不敢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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