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報恩

京城。

果如寧懷璧所料,不出數日,京中便流傳起英王府的好話。

說是程家幾位公子痛定思痛,已經親自在家養羊推磨,看那小羊羔跪乳,感念先人恩情。連程家那位病得幾乎死掉的小公爺,都在日夜抄寫經書,以贖罪過。

雖然皇上罰他們,就肯定是他們錯了。可這樣知錯能改,也是很好的吧?

再然後,就聽朝堂上傳來消息,說因有不少官員求情,皇上到底趕在年關前,赦了英王府的罪過。因爲程三公子抄經有功,還賞了不少東西。

再然後,寧雲偲就彆彆扭扭,來跟寧懷璧和解了。

寧懷璧倒也沒說什麼,待這位十一叔一如從前。

只是某日他又跟去國子監旁聽時,不意忽地得了一位大儒賞識。親自考教了他的學問功課不提,還隔三差五把他叫去指點一番。

不說寧雲偲陳堯知道後羨慕非常,連鄭元福也直贊他好運氣。

寧懷璧心裡卻覺得,這事八成跟英王府脫不開干係。否則那麼有名的先生,怎麼就突然看上他了?

只他也聰明的閉上嘴巴,絕口不提。只越發勤勉於功課,不願辜負了人家一番美意。

當然,他自己得了好處,也不忘提攜友人。

雖不好開口請那先生再多教一人,但每次有機會過去請教時,他總不忘叫上鄭元福。

原本鄭元福不好意思佔這個便宜,寧懷璧卻道,“我能來國子監旁聽,全虧了你家出力。若也跟你講什麼不好意思,那首先便該我離去纔對。再說你我相交投契,又皆在應試的要緊時候,說不定此時聽到些什麼,回頭就能在應試時用上。這可是關係到一輩子的大事,錯過豈不可惜?”

鄭元福如此一聽,才下決心跟了去。

只他也很自覺的不發一言,跟在寧懷璧身後,默默聽他跟先生對答。聽着先生的講解,有許多自己之前沒意識到的問題,倒是聽明白了不少。

後來先生見他知禮,倒也有幾回考教起他來,鄭元福更覺受益匪淺。私下又謝寧懷璧,“若能僥倖得中,寧兄這番恩情,必不敢忘!”

寧懷璧笑着戲言,“那我就等着了。”

誰知不到兩年,鄭元福果然就還了寧家一份大人情。

只是眼下看他二人皆得名師指點,寧雲偲十分眼熱,他纔跟寧懷璧和解,不太好意思去磨他,便攛掇着陳堯去鄭元福跟前嘀咕。

“橫豎表哥你們去聽課也是要帶下人的,不如就換了我倆跟去吧。我們保證也不說話,就聽聽而已。”

誰知平時最好講話的鄭元福卻毫不留情的訓斥道,“我跟寧兄因要參加會試,才勉強厚顏跟了去。你們若去,到時先生問起來,讓人怎麼說?別怪表哥我說話直,你們兩個秀才能來國子監旁聽,都已經是走了大運,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再說舅舅花錢送你來京城,是望你上進的,可你這些時跟那寧家小子都跑出去玩幾回了?可別告訴我說你們是出去以文會友,只不過,是會到青樓裡去了!”

陳堯給說得羞愧不已,再不敢提。

寧雲偲也沒了法子。

二人消停下來,寧懷璧眼前也清靜許多。

這日他從國子監回家,卻見辛姨娘正在按京城習俗,學着做小孩祈福求平安的兔兒帽。看他回來,忙把針線收了,忙裡忙外,噓寒問暖。

寧懷璧想起體弱的安哥兒,又想起母親出門前的囑託,未免心中一軟。或許,是該再給她一個孩子了。否則,若讓她成天惦記着這些事,只怕對家裡,對夏氏都不大好。

於是這晚,辛姨娘終於如願,宿在了他的房中……

上溪村。

一晃除夕過去,便是新年。

別人家過年都是紅紅火火,可程長海家的年,卻過得十分鬧心。

眼看老婆又跟女兒坐在屋裡哭,程長海只覺刺眼之極,“有什麼可哭的?不過是個沒成形的娃兒,既然那孟家如此絕情,悄悄打了就是。等過了年,爹再給你另尋一門好親事!”

程菊花一聽,那眼淚掉得更兇了。

她也沒想到,成親幾個月肚子沒動靜,可剛被休妻,卻漸漸開始噁心犯酸起來。再一查,方知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眼下她也有些後悔,當日沒跟孟保柱一塊兒出去,如今弄得不上不下,左右爲難。說要打掉,到底是親生骨肉,若不打掉,她可如何再嫁?

菊花娘顯然也不贊成此事,“當家的,這事是不是再想想?好歹,也要跟孟家知會一聲。”

“知會他們做什麼?哼,都這樣不給情面的把菊花休回家了,再去知會,人家還當我們真怕了他家呢!聽我的,明兒就帶閨女去縣城打了它!”

程長海是真的憋了一肚子火,臘八那日在學堂裡,丟臉的不僅是程七太爺,他也跟着被狠罵了一頓。

當時村裡就有不少人對他冷言冷語,不怎麼服氣了。而後等寧四娘一下鄉,那簡直大半個村子都恨不得跑去巴結奉承,越發眼裡沒他這個村長了。

可恨孟家還火上澆油,自家閨女不過是說了幾句話,怎麼就要休了她?不過人家連自家親生兒子都賣了,堵得程長海偏偏還不能前去說理。

所以就算明知不問過夫家就讓女兒打胎,實在有些不通情理,但他也實在顧不得了。

到了次日,趕了一輛牛車,程長海藉口走親戚,帶着老婆女兒進了縣城。

四五日後,寧芳正在房中陪弟弟妹妹們玩,忽地聽到窗外一陣吵嚷。纔想細聽,夏珍珍忽地進來,讓奶孃抱起幾個孩子去了她的西廂,把正屋空出來,給人說話。

出門時,就見孟大娘披頭散髮,滿面淚痕的給人扶了進來,去見寧四娘。寧芳心中好奇,等去了西廂,就磨着她娘打聽起來。

夏珍珍給纏得無法,才悄悄告訴她,“是程傢俬下讓閨女打了胎,還是個男嬰。孟大娘知道後,立即跑去鬧了一場,可不就成這狼狽模樣了?”

寧芳聽得愕然不已。

若程家不願意帶個拖油瓶,大可以把孩子生完給孟家。若孟家說不要,再打也不遲。哪有這樣問都不問,就打掉的?

這樣做事,可真是要結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