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孫能醒,這得感謝寧芳的小弟弟順哥兒,這些年在太醫院當藥人的默默付出。
但七皇孫醒來之後,整個人完全癡傻了,跟無知幼兒一樣,成天流着口水,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這是重度中毒的後遺症,誰都沒有辦法。
永泰帝不想在宮中見到這樣的一個孫子,便讓王兆兒把七皇孫接回了府去。只是特別開恩,給了七皇孫一個憫王的封號,是對他的憐憫,也是對他的補償。
至於已經身懷六甲的王兆兒,自然就升級成了憫王妃。
皇上還答應,一旦她生下兒子,就讓孩子襲爵。王兆兒自然叩謝隆恩,但回去就悄悄問家裡派來的老嬤嬤。
“我這胎,確定是女兒吧?”
在得到老嬤嬤再次肯定的答覆後,她長長鬆了一口氣。
她壓根就不想生什麼兒子,只想要個貼心的小閨女。
至於七皇孫變成這樣,在她看來,確實挺可憐,但也沒什麼不好。
起碼,他可以一生尊榮,再也不用去勾心鬥角了。且可以保她們母子,及王家的一世平安。
至於有個傻丈夫,受人欺負什麼的,王兆兒半點也不擔心。
因爲她親祖父,前首輔王惲王大人,又被永泰帝急調上京了。
朝堂出了這麼大的動盪,就算是最挑理的老夫子,也不能指責王惲沒守完孝,就得急急回京赴任。
王惲王大人避開一年,既刷到孝名,又完美的躲開了爭儲風暴。再回來,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大人。甚至,因爲永泰帝的身體關係,他註定會獲得更多的權力。
有這麼一個得力的祖父在,誰那麼不開眼的敢去招惹憫王妃?
但風光了一時的現首輔,謝應臺謝大人,情況就不太妙了。
和叛亂的七皇子做了親家,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慣愛四處投機,八面玲瓏的家風,這回可是害死了謝家。
因身份貴重,又是皇親國戚,謝應臺當然在除夕那日進宮,也一併被扣了。
但他的長孫,謝耘卻並沒有。
所以,在後頭宮中大亂,四皇子七皇孫連接出事,六皇子想奪宮的時候,他便被忽悠了。
然後,他就跟着六皇子,一起來逼宮了。
平心而論,他也沒做錯什麼。
當時六皇子是命人帶着私兵強闖進謝府的,謝耘要麼從了他,要麼就只有被殺。
至於如何在強權之下,保存自己和全家,這個難度太高,還不是謝耘能做得到的。
所以,他只能選擇了服從。
然後纔剛進宮,剛表明立場,就被殺了。
殺他的人,也姓謝。
老對頭,謝云溪。
原本,謝云溪是沒有資格除夕進宮的。
但因爲他頗得皇上信重,又是探花郎,文采出衆,當然,最重要是形象好,長得太帥,被皇上特召進宮,做除夕祭祀時的禮官。
後面他雖然也被扣在宮中,但因爲官職低下,又沒有太強大的身家背景,所以不僅沒有被永泰帝懷疑,還被委以重任,命他帶人看守自己的寢宮大門。
於是,當謝耘被迫親自上陣,前來逼宮時,謝云溪果斷遞了個眼色。
然後,他身邊的兩個家僕,他那個神奇的岳父,京城丐幫的潘老大,在他身邊安插了兩個家僕,突然暴起,於千百人中,只眨眼間的工夫,就徒手闖到謝耘身邊,一招就擰斷了他的脖子。
是的,沒有半句廢話,沒有制服之後再談判什麼的,直接活生生的,就擰斷了謝耘的脖子。
據說謝耘死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滿臉不可思議的震驚。
他原以爲,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事敗被俘,也是能有談判的空間和餘地的,纔出來打了這個頭陣。卻沒想到,正因爲他的身份地位,才成了他的催命符。
因爲謝云溪的鐵血和果斷,一舉成功的震懾住了六皇子,以及追隨他前來逼宮的官員和士兵們。
連當朝首輔的嫡親長孫都說殺就殺,沒有半點人情可講,那還有什麼是那位美若桃李,卻狠若虎狼的謝探花做不出來的?
於是,永泰帝的人馬兵不血刃的,迅速控制了局勢。
謝云溪自然立一大功。
而謝耘,只能是白死。
不僅白死,還因爲他的死,連累了整個謝家,留下一個大大的污點。
畢竟謝耘是死在逼宮的時候,他算是謀反作亂,那麼謝應臺呢,他是不是也早有此意?
他要如何證明自己,和整個謝家的清白?
在永泰帝連接下了這麼多道聖旨,發落完皇子皇孫們,然後看向自己時,謝應臺突然上前,主動開口了。
“老臣有要事,啓奏皇上!”
這是來自謝家的應對了,可他有什麼辦法,才能洗清謝耘這個污點?
很快,謝應臺就給羣臣上了一課。
什麼叫做禍水東引,圍魏救趙。
“臣檢舉,英王府與海盜勾結,有不臣之心!”
羣臣譁然。
都知道謝家必須放大招,才能減輕自家的罪過,但沒想到,謝家會放這樣的大招。
在這樣敏感的時候,攻擊皇上最爲忌憚的程家,是一步險棋,但用得好,卻着實也算是一步妙棋。
但見屹立朝堂之上的英王程嶽,沒有半分動容,依舊神色淡淡,不言不語。
永泰帝發話了,“講!”
謝應臺從懷中取出一隻錦盒,打開之後,裡面是一對龍眼大的珍珠。
珍珠呈淡金色,極爲吸睛,只一隻成色略新,一隻略舊。
但無論新舊,這樣的好珍珠,歷來只能作爲貢品,呈獻給皇上,民間是不許私留的,只不知謝應臺是從何處得來。
謝應臺道,“這對珍珠,是在北城指揮使,薛東野妻子的嫁妝裡找到的。而他的妻子,從前便是英王妃的丫鬟。據薛東野的母親親口承認,這對珍珠是英王妃給她媳婦的嫁妝。而英王妃的另外一個丫鬟,叫喜鵲的也曾說過,薛大人的妻子來歷不明,卻被英王妃收留,後在英王的協助下,還曾隨英王妃入宮侍候。”
“至於這枚老珍珠,老臣查閱過江南的檔案。發現二十年前,福州有一個于姓大商人,曾購得這枚珍珠,意欲想獻給皇上。卻不想在將這顆珍珠送往金陵官府途中時,遇海盜打劫,遺失了這枚珍珠。而那位海盜,就是朝廷緝捕多年而未得的田喜來。而這顆珍珠與當年檔案中記載,描述相符,極爲相似。所以老臣有理由相信,這就是同一顆!”
“而英王府與寧家淵源極深,故此老臣以爲,定是英王府早與海盜有所勾結!否則這珍珠怎麼到了英王妃的手上,如今又到了薛家?
想想英王妃先將貼身丫鬟嫁與薛東野,後英王又在與西胡作戰中,不遺餘力的提拔薛東野,更兼贈送這樣貴重的珍珠,賄賂陛下手握兵權的將領,這到底是何居心?臣不敢細思!”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很多人再看向程嶽的目光裡,甚至帶上了幾分憐憫。無不想着,英王府這回肯定是完蛋了。
因爲這不是別的小事,而是跟海盜有勾連啊!
那田喜來是什麼人?
是朝廷通緝多年的大盜,著名的反賊啊!
英王府如今跟他扯上關係,哪怕只是個嫌疑,可跟謀反一樣,都是最遭帝王忌諱的事了。
況且再加上一個在京城看守城門的薛東野,確實是招人嫌疑。
而且,以謝應臺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既然敢舉報這件事,必是有了些確鑿的證據。就算程嶽再機智,能洗涮冤屈,可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扣下來,以英王府的尷尬地位,只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吧?
果然,不等程嶽反擊,謝應臺就從袖子裡又掏出幾份白紙黑字的證詞。
“這些,俱是薛家等人的口供。因茲事體大,數人已被扣留,只待陛下審問。如有人說老臣嚴刑逼供的,儘可以去查驗,若有半點傷情,儘管將老夫人頭摘去!”
他都做出這樣保證了,朝中大半人倒是信了他的話。
但要說英王府刻意與海盜勾結,大家是不信的。
只以爲是英王妃行爲不檢,誤收了個來歷不明的丫頭,得了個來歷不明的珍珠,卻不想被謝家抓到,做了保命的把柄。
但茲事體大,此時越是跟程家關係好的,越是不敢開口解圍。而關係不好的,樂得看笑話不說,誰肯幫忙呢?
之前曾在除夕夜裡,跟程峰共事過的張誠將軍,想站出來說話了。
今日大朝會,但戚老都督毒傷未愈,皇上特許了他兩個月的假期,讓他在家調養。戚家二郎也跟着告假,回去侍疾了。
今日在朝堂之上,程家除了程嶽,程峰程嶺都未上朝,那就只有他,還能代表九軍都督府說幾句話了。但在張誠要站出來之前,有人比他更快的出聲了。
“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請教謝老大人。這審案問案是我刑部之事,尤其涉及官員,該是大理寺之職。爲何此事不經由我刑部和大理寺,直接由謝老大人奏上?”
這話說得有理。
當下刑部尚書洪大人和大理寺卿段大人,臉上都掛不住了。
而謝應臺看人一眼,頓時新仇舊恨勾上心頭,冷笑道,“謝探花,你跟英王妃以師兄妹相稱。這個案子,旁人都問得,只有你,恐怕要避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