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
紫色大星緩緩旋轉,最近前是內有星辰異兆的各色小星,再遠一些是勉強能看得見輪廊的星星,再遠的那些星星點點便只見光亮不見具體形狀。它們滿布於黑漆夜空,靜謐深邃。
自聖祖大行,武令媺發現星界又起了大變化。原先數目不多的小星星數量暴增,密密麻麻廣佈夜空。甚至,有些聚攏在一起的小星已經形成了星座的大致模樣。
這些新增加的小星沒有呈現異兆,數目卻是嚇人的龐大,每一顆都有細若不見的隱約光線與紫色大星相聯。這意味着,它們所代表的每一個人不僅對武令媺忠誠不二,且彼此氣運相連。
不僅如此,令武令媺大爲驚訝的是,除了顏色增減以外,從來沒有過變化的紫色大星也呈現奇觀。一條雙眼緊閉的五爪金龍趴在紫星之上盤成一團,爪子深深沒入紫星的盈亮光芒裡,龍身有規律的一起一伏。它在呼吸,每一次都吞吐出淡淡紫色的光芒沒入紫星當中。
這條五爪金龍應該還是條幼龍,不管體形還是龍身各處都給武令媺予稚嫩的感覺。但再幼嫩,它也是條象徵無上皇權的五爪金龍,它簡直就是當初武令媺在聖祖氣運柱裡看見的那條龍的縮微版。
這是幾個意思?武令媺初見金龍嚇一跳,不過現在已經淡定了。對於未來,她究竟要走什麼樣的路,她聽從本心、順應局勢,不躲不避不等不讓。該是她的,她必要爭取!
這天,昌國公世子成年冠禮在東昌蘭真公主府隆重舉行。武令媺的車架隊伍比之從前又豪華了不少。她的駕臨讓整個公主府都忙亂起來。就連東昌蘭真公主都不得不迎到大門之外,陪着鄭家人一同迎候。
因爲武令媺有尊號“輔國”,所以她現在的身份凌駕於同爲嫡公主和大長公主的東昌蘭真公主之上。
彷彿在聖祖大行當夜,彼此之間從未有過暗潮洶涌,東昌蘭真公主親近又不失禮節地將武令媺送入公主府招待貴客的天安殿,由太寧城最爲高貴的三四位外命婦陪坐。
這是聖祖大行之後,輔國殿下第一次在上層貴族圈露面。各位夫人都打點起一萬個小心與她絮話。武令媺也如同以前一樣平易近人。
坐了一小會。武令媺對身後侍立的八寶道:“去知會蘭真皇姐一聲兒,趁着時間還早,孤想去瞧瞧聖手。讓皇姐派個人來領孤去。”
八寶退下,不大一會兒進來稟報說:“殿下,小顏神醫已經等在外頭。”
武令媺嘴角浮現一絲笑意,頷首道:“讓他進來。”
很快。簾子掀開,一個人慢騰騰地從外面走入殿中。殿外。似乎還有人想進來,卻被守在門口的內衛無情攔下。那人還嘟噥了一句什麼,卻立馬被內衛捂住嘴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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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令媺皺了皺眉,顏無悔消瘦是必然的。可他的精神面貌也太頹唐了吧?整個人都呆呆愣愣的,那張連武宗厚都承認酷似孝宗皇帝的臉雖俊美無儔,卻死板僵硬。不見半絲鮮活之色。這個人與以前的顏無悔,當真是判若兩人。
還好。見着武令媺,顏無悔的眼裡現出幾分神彩。可他也只敢擡眼看了她一下,就趕緊垂下頭去,雙膝落地,跪倒給武令媺磕頭:“侄兒武延嗣見過小皇姑,小皇姑福體安康。”
這是武令媺和顏無悔相識以來,他第一次落下雙膝跪倒在她的面前。曾經的知交好友,恐怕就此一去不復返了。武令媺心裡頗爲傷感,嘆息一聲道:“未正名之前,你最好不要把這個名字掛在嘴邊,免得給自己招來禍事。”
“稟小皇姑,給侄兒正名的聖旨昨天夜裡從宮中送來了。”顏無悔低聲道,“今天也是侄兒行冠禮的日子,多謝小皇姑親臨。”
他這話,信息量不少啊。武令媺微微眯縫了眼睛,扭頭看了八寶一眼。八寶會意,悄悄退出去。陪坐的幾位夫人神色各異,由一人領頭恭聲告退,其餘幾人便都跟着走了。
武令媺便道:“不管你是誰,在我面前都不必如此拘束。平身,賜坐,賜茶。”她的語氣不知不覺冷淡起來。她帶來的一衆宮人井然有序地忙碌開。
等武延嗣小心翼翼挨着椅子坐下時,他身側茶案上已經放好了香茗和八碟精緻可口的點心及四樣時新干果,琳琅滿目擺滿了茶案。他垂下眼簾,眸中掠過痛楚之色。
曾經,他也與武令媺相對而坐品茶,笑談世間奇聞逸事,何等自在輕鬆。如今,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你師父可好?我這段時間委實抽不開身,否則早就來看望他老人家。”武令媺見武延嗣這般拘謹,不免將語氣和緩了三分。如果武延嗣願意配合,她想把聖手帶走要輕鬆不少。
武延嗣急忙站起身,畢恭畢敬地低着頭回道:“有勞小皇姑惦念,師父他老人家中的毒雖然不曾完全拔除,卻也沒有再度復發擴散。假以時日,師父定然會康復。”
他這個態度,實在讓人生厭。武令媺默然片刻,帶了兩分薄怒,問道:“你一定要這樣與我說話?”
武延嗣低頭不語,垂落在衣袖裡的兩隻手卻緊握成拳。武令媺冷笑兩聲,道:“好吧,既然從此都生份了,那孤也不必講什麼知交好友之情。孤要帶你師父回府中靜養,你是自己帶孤的人去,還是叫別人來帶路?”
武延嗣大爲震驚,猛地擡頭看向武令媺,半響又垂下頭去木然道:“師父在府中甚好,就不勞動小皇姑了!”
武令媺氣得胸膛不住起伏,費了好大力氣才壓下就要噴薄而出的怒火。恰巧八寶進來,小步跑到武令媺近前,低聲道:“殿下,昨夜宮裡確實有人前來傳旨。但是否爲,”他看了武延嗣一眼,也拿不準該怎麼稱呼這位主兒,便含含糊糊道,“……就不清楚了。”
“聖旨在姑母那裡,要等到行冠禮時才宣讀。”武延嗣輕聲道,“昨天夜裡,鄭世子突然闖進侄兒屋中重重打了侄兒幾巴掌。侄兒才知道,是姑母答應將淳和公主嫁給皇上,皇上纔去求了太皇太后,頒下了承認侄兒身份的聖旨。”
武令媺提前回府,並未告知宮裡的太皇太后。否則,昨天晚上的這件事兒,她怎麼也應該得到風聲。恐怕現在已經有人將消息遞到了府裡,說不定一會兒便會送過來。
“你不會以爲,是你姑母賣了自家女兒,才換來你的身世大白於天下?”武令媺連連冷笑,把玩着手中公主金杖,曼聲道,“孤告訴你,淳和公主與皇上早就情投意合。聖祖大行那天晚上你也在澄心殿,你親眼看見了皇上闖殿送遺詔吧。那你可知,在闖殿之前,皇上就與淳和公主見過面?以孤來看,你根本不必自責,說不定淳和公主暗地裡還會感激你。”
武令媺相當惱火,她沒想到小皇帝居然如此任性妄爲!用膝蓋想都能猜到,淳和公主嫁給小皇帝,以東昌蘭真公主的性格,那肯定是奔着皇后之位去的。雖說皇帝大婚要等到行冠禮成年之後,但先行定下婚約還是可以的。可想而知,這婚約一出,東昌蘭真公主又有了資本掀風鼓浪。
而小皇帝……武令媺心中驀然一跳,那孩子該不會是藉此機會給自己找新的幫手吧?他腦袋被門夾了麼,他莫非不懂給武延嗣正名意味着什麼?除了婚約,他和東昌蘭真公主是否還達成了別的協議?這件事裡頭,有沒有泰王的影子?太皇太后又爲什麼會答應小皇帝的請求?武延嗣提前給她透露這些信息,他又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許多問題涌入武令媺腦海。她不得不承認,她離開朝堂可能久了一點兒。她這兒思緒萬千,那裡卻又聽見武延嗣低聲道:“侄兒聽鄭世子說,姑母只給淳和公主求了妃以上位份,不求後位。”
什麼?武令媺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蘭真公主是淳和公主的親孃嗎?有這樣作賤親生女兒的孃親?就算是皇帝的妃子,那也是小老婆!
難怪昌國公世子會如此不忿,堂堂書香百年名門,恐怕淳和公主還是第一個成爲妾侍的鄭家女兒。這件事兒,應該瞞住了不少鄭家人。哼,今天可有的好戲要瞧呢!
重重按着太陽穴,武令媺越發的煩惱。東昌蘭真公主如此委屈求全,所謀必然重大。按照大周皇帝娶後納妃的規定,未成年的小皇帝一定要行了冠禮才能正式娶後,但是納妃則不然。即便要在皇后正式入宮之後才圓房,但妃嬪可以先行擡入宮中陪伴小皇帝。
武令媺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恐怕今天宣讀完給武延嗣承認身份的聖旨,就要接着宣讀小皇帝納淳和公主爲妃的旨意。這樣的話,小皇帝就能和心上人朝夕相處了。
看向無聲靜立的武延嗣,武令媺的心情很複雜。她敏感地察覺到,以前那個純善悲憫的顏無悔已死,如今活在世上的這個人,他身上流淌着皇族的血液,若不反抗,在東昌蘭真公主的操控下,他註定走上一條佈滿鮮血和荊棘的道路。()
ps:我這記憶力真是差勁透了,鄭家的爵位是昌國公,徐皇后孃家纔是博國公。後頭都改了。。鞠躬感謝各位親給某肖投的小粉紅推薦票紙和打賞!!麼麼噠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