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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區區一瓶治療外傷且有美容養顏效果的化妝品,被巧妙利用之後,卻能夠左右一個國家的安穩與否。如果魏國沒有發生戰亂,武令媺也想不到這裡去。
她已經打算收手,再買下來的土地會種糧,她在魏國的商號也會開始囤積糧食。她只是要用這件事迂迴着告訴皇帝,如果讓她去和親,對大周而言恐怕不會是好事。她也絕不是隻能去和親的花瓶。
當年戰亂後極需資金髮展國力的魏國,也許沒能預見幾年以後的糧食減產會可怕到這般地步。但是現在,魏國的有識之士恐怕也能發現花花草草後面潛伏的惡果。武令媺相信,不用等太長時間,魏國必然會派來使者處理此事。
那麼,與其到時候被迫交出產業,還不如提前主動見好就收。李循矩說的不錯,皇帝老子應該不會願意魏國再度發生內亂。所以一看到自己的預想無限靠近了現實,武令媺果斷決定放手不幹。
至於皇帝老子還會不會接手再幹下去,是否乾脆用這種兵不血刃的辦法徹底掌控住魏國,甚至直接將魏國變成大周的某個州,這不關武令媺的事兒。
她只想向皇帝證明自己的價值,即使被利用,也比被當成物件交易掉要好。反正除了乖巧溫順,她的聰穎伶俐也早就被皇帝高高豎立成了旗幟——哪怕老頭子總是說她把聰明頭腦都用在了吃喝玩樂上面。
吃喝玩樂,人生幸事。在皇帝老子眼裡,武令媺大約就是個雖然聰明伶俐,但極其貪圖玩樂享受的吃貨和臭美丫頭吧?!這樣的武令媺,不得不說。能讓皇帝陛下分外放心,也所以一寵再寵再再寵。
武令媺從李循矩宿舍出來後就遣人去皇宮和皇帝打招呼,說她已經有五日沒有當面給父皇請安了,想問問今天父皇有沒有時間賞她一頓晚膳。這樣偶爾的小撒嬌不會令皇帝反感,她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肯定答覆。
自從住進了乾寧宮東翼的長樂殿,無論皇帝有沒有空,武令媺都會在酉時正去往長青殿給皇帝請安。這個時辰已近晚膳時分。皇帝的朝務大多數時候都已經處理完畢。時間點掐得非常好。
如果皇帝有空,他會指導武令媺寫大字、教她下棋,還經常留她一起用晚膳。若那時皇帝不得閒。武令媺就會自己待在長青殿的暖閣抄寫三篇文章,把字留給皇帝批閱,下回再來聆聽指導。
一年三百六十天,武令媺按時請安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兩千四百多天。沒有一天斷絕,甚至從不遲到。她的耐心相當充足。這種水磨功夫雖然持續的時間比她前世糾纏工作對象的時間要長得多得多,然而一天天過去,慢慢便變成了習慣。
不僅是她的習慣,也是皇帝的習慣。有時候政務忙到飛起。疲憊回到寢殿,看見小女兒屏氣凝神坐在書桌旁安靜抄書,皇帝心中的煩躁竟然會奇異地飛快平復下來。
鴻博書院下午放學的時間是申時二刻。皇帝這幾天因雪災之事連連召見大臣議事,經常留臣子們在宮中用膳。小女兒中午巴巴遣人來請旨。他回想這幾日留在長青殿暖閣裡的清爽文字,還有長樂殿每晚都會送過來的養生湯飲,心中好生溫暖,於是早早打發臣子回去,給小女兒留出了時間。
話說,皇帝好幾天連軸轉,也確實是累了。被派去尋視雪災情況的幾位皇子,傳回來的消息有喜有憂,卻都令他不能放心。不過想起小女兒要“勞逸結合”的話,他還是放了自己的假,不到申時就回了長青殿,仔細察看小女兒抄的書。
細心地用硃砂筆圈出十幾個還要改進的字,一眨眼的功夫窗外就暗了。瞧着陰沉的天色,估摸着明日只怕還要下雪,皇帝蹙起眉,鬱鬱不樂。直到內監通稟玉鬆公主請見,他才收起憂慮神色,目光溫和地看向門口。
小太監打起擋風氈,武令媺邁着輕盈步伐走進屋,福身給皇帝請安。皇帝連連擺手,瞪眼責怪她:“天這麼冷,你怎麼大氅也不穿就來了?真是不像話!”
武令媺快步走到書桌旁,身體偎緊皇帝,雙手抱住他的胳膊愛嬌地搖了搖,笑嘻嘻地說:“兒臣一回宮就被蕭姑姑塞了碗薑湯喝下肚,差點被逼出汗來。兒臣想念父皇,瞅見孔嬤嬤和蕭姑姑都沒有注意就一溜小跑過來。父皇請放心,兒臣一點兒也不冷。”
“真是調皮!只怕奴婢們現在急得跳腳呢。”皇帝嘴角含笑,揉揉武令媺的臉蛋,把她拉進自己懷裡坐在膝上,開始給她講解那些被圈出來的字哪兒寫得不對勁。
要是沒有皇帝手把手地教導,就前世武令媺對書法一竅不通的白癡水平,根本沒可能在短短几年裡就寫出一筆工整大字。不過,她這麼努力學寫大字,也是爲了投皇帝所好,拉近皇帝的心。三不五時她就會有字寫得不好,借求指點之機延長和皇帝相處的時間。
掰開揉碎一講解就過去了小半個時辰,武令媺聽講時的態度從來都是認真用心的,這令所有教導她的人都很愉快。清楚了不足之處,她扯過紙,打算按照皇帝的指點將那些字重寫。
她佔據了皇帝的書桌寫字,皇帝便躺到暖閣龍榻上閉目養神。不一會,武令媺停下筆,聽見沉沉鼻息,不禁在心裡微嘆。離開書桌,她招手示意侍立在旁的季良全一併走到離龍榻最遠的牆角,低聲問道:“父皇這些天一定很勞累吧?現在好像睡着了呢。”
“可不是嘛!陛下操心國事,用膳時都和大臣議事。”季良全滿面憂愁,壓低了嗓音說,“殿下,一會兒您勸勸陛下吧,可不能再這麼沒日沒夜批奏章了,有損龍體康健哪。”
“我會的。良全公公,父皇忙碌,你肯定也不能閒着,你也辛苦了。”武令媺微笑着問,“昨天送來的養生湯飲,父皇覺得味道怎麼樣?你的那份湯飲裡少了幾味藥材,卻不是我小氣,而是你的體質不適合。”
說到這事兒,季良全笑得老臉上樂開了花兒。玉鬆公主體恤下人,有什麼好吃食都會多做幾份,賜給他們這些服侍皇帝的奴婢享用。
就說這養生湯飲吧,聽聞是公主殿下請教了數位太醫和御廚,特意給皇帝陛下量身打造的秋季溫補藥膳。不僅深合皇帝的口味,還有特殊藥效,皇帝非常喜歡。別人就罷了,他季良全也得了一份湯飲,喝下以後渾身暖洋洋的。其實藥膳什麼的宮中從來不缺,皇帝和他看重的只是心意。
回想昨日藥膳的醇香滋味,季良全感激點頭,彎腰行禮,笑逐顏開地說:“奴婢還沒謝過殿下賞賜呢。陛下對昨日那碗湯飲讚不絕口,今天早上起來也說昨夜睡得格外香甜。奴婢也是一樣,似乎這湯飲有消解疲乏、有助睡眠的功效。”
“我好幾天都沒能當面給父皇請安,琢磨着父皇肯定忙於朝務,所以才親自照看着讓人做了湯飲送過來。父皇真是累得不輕,我心裡好難受。”武令媺臉上露出憂色,幽幽嘆了口氣,又問,“父皇下午可用過點心?”
“用了。今日點心和茶水一直沒斷。皇上賜給大臣們享用,自己也吃了一些。”季良全聞絃歌而知雅意,立刻說,“奴婢這就吩咐下去,讓御膳房等候旨意再準備晚膳。殿下,您是否先用幾塊點心墊墊?”
“我不餓,我就在這裡寫字等父皇醒來,咱們都別吵他。”武令媺搖搖頭,結束了和季良全的談話。她來到龍榻旁,給皇帝輕輕掖緊被角,瞟見皇帝老子的鬢髮又染上不少白霜,心裡也有點酸酸的。
皇帝曾經利用、現在只怕也還是在利用着她,這是事實。然而皇帝對她也確實關愛有加,不僅出乎所有人意料將她一直養在自己身邊,而且唯恐奴婢們不盡心,親自對她的衣食住行詳加過問、妥善安排。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還是要靠歲月來積累。也許開始那一兩年,皇帝的某些行爲還有作秀的成份。但隨着時光流逝,隨着武令媺使盡渾身解數不斷加深與皇帝的感情,隨着皇帝一日日老去心腸漸軟,他的愛女之心也越來越真實真摯。所以過去這些年,武令媺的生活平靜而安逸,再也沒發生過令她厭惡痛恨的事情。
反倒是武令媺,她時刻牢記當年和現在的被利用。她與皇帝親近,不過出於自保求庇護的心理。直到某天她忽然在皇帝眼裡瞧見了曾經從潮生公公眼中流露的真正的慈祥目光,才意識到皇帝對她的態度其實有所改變。從那時開始,她的別有用心也慢慢變化,對這位父皇付出了幾分真心。
皇帝這幾天在忙什麼,武令媺很清楚,肯定是爲了提前到來的冬季和這些天連日的大雪。前世,她異常倒黴地親身經歷過一場大雪災,對那種冷入靈魂深處的痛苦味道直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書院早有同窗提起,哪兒哪兒的大雪直接壓垮了屋子壓死了人,哪兒哪兒又有多少人被凍傷凍死。這場雪災波及的地方不僅僅是京畿諸縣,受災之地已多達數郡。大雪要是還不停,災害覆蓋的面積恐怕還要擴大。
武令媺一邊寫字,一邊開動腦筋,很快就在心裡擬定了一個工作計劃。如果她的計劃能成功,那麼她既能再度討得皇帝歡心,又能擺脫手中的玉脂香蜜生意。除此之外,她也確實想爲大周百姓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