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扶憶這場病一直拖到了夏末才完全好轉,而此時的他已經沒人再注意了,如今幽州已是一代新人換舊人,舊人總是慢慢被遺忘,無可奈何的走下舞臺。
上個月各方爭搶的錄事臺參軍花落誰家已然得知,出乎幽州諸多勢力的預料,也讓衆多觀望看戲的人大吃一驚,因爲獲得吏部推舉錄事臺參軍的人居然是白馬書院的大子崔蘇。
這讓許多人都不明白,這位不是從來不曾涉足官場的嗎?怎麼這次突然悄無聲息的取下最後的勝利果實,而對於更多人來說崔蘇這個名字則是有些陌生。
崔蘇雖然是白馬書院的大子,孔越琮最寵愛的學生,可崔蘇本人行事十分低調,因此除了州城中以及各方高層之外都不怎麼熟悉崔蘇。只是就算是那些瞭解崔蘇的人對崔蘇出任錄事臺參軍都十分意外。
之前花了極大力氣的各方勢力都有些憤懣不滿,大家在這搶的頭破血流,你崔蘇半路出來劫了胡。可對此大家也無可奈何,崔蘇背後站着的那位孔越琮令人忌憚。
另外如黃十海背後的大人物或靈王府這些比孔越琮權勢更大的存在不符常理的安靜,因爲這場博弈有着一位足以令得他們十分忌憚的人插手,這人的插手令他們始料不及,同時爲了更大的利益只能放棄幽州錄事臺參軍的位置。
崔蘇上任錄事參軍一事塵埃落定,各級官員雖然對崔蘇瞭解不多,可也知曉這位孔院長的學生做事素來穩重,加上自家與白馬書院也並無任何爭執地方,所以大家都以爲崔蘇或許只是以錄事參軍位置作爲短暫的基石,其目光恐怕是投向盛京城。
只是崔蘇上任之初便讓幽州官場一震,歷來都是穩中求勝的崔蘇這次竟然大刀闊斧的對錄事臺進行了風風火火的整改,那些尸位素餐、以及各方派到錄事臺的人被崔蘇全部剔除。
這突如其來的一手打得人措手不及,而更讓人恐怖的是整頓完錄事臺之後崔蘇絲毫沒有收手的痕跡,隨即就對州城官員下了手,短短三天就與司法衙聯手緝拿了十七名官員,而且這當中不僅有長史府、司法府的人,甚至連刺史大人安排在經技署的司長都被崔蘇抓了去。
瞬間,州城官場譁然,各方震怒,崔蘇拿下的這羣人可都是大家的中堅力量,崔蘇這般手筆簡直是在大家身上挖肉。可是錄事臺聯合司法衙行事的確是證據確鑿,累累罪證讓這羣人敢怒不敢言。
面對任何人的求情崔蘇彷彿鐵面人絲毫不理睬,甚至直接將前來求情的人以同夥罪名逮捕了起來,這般瘋狗的行爲讓人十分不解,怎麼一直以來都溫和如水的大子崔蘇這般瘋狂。
這樣的行事方式讓諸多官員不由得聯想到前段時間病重的司法衙從事宋扶憶。原本宋扶憶病倒,一蹶不起,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沒了那條瘋狗大家無論做什麼都感覺輕鬆了許多。
加上後來有人逐漸回味到了孔越琮的用意,知道哪怕宋扶憶病好恐怕也是再也成不得什麼大事了。因此大家都以爲一切都會迴歸以往的平靜,可誰曾想冒出了崔蘇這個比宋扶憶還要下狠手的人。
宋扶憶雖然行事張狂,可因其自身力量薄弱,也只是稍微撬動了大家的牆角,可崔蘇這一手直接就是將地基都挖了起來。
這次的錄事臺、司法衙行事極其迅速。蒐集、整理證據、然後抓人,審判,判罪。根本不留給外界過多的反應時間,而空缺了的位置也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有人補了上去。
宋府,宋扶憶聽着高莊的報告,雖然他這段時間都沒回司法衙,可每日高莊都來府上彙報情況,便是這次司法衙與崔蘇聯手的行動宋扶憶都提前知道,那些落馬官員的部分檔案也到了宋扶憶這裡。
“果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我一直想做卻有心無力的事崔蘇竟然能在短短几天時間就做了這麼多。”宋扶憶放下手中的案卷有些感嘆,高莊則是有些臉色不自然,他說道:“大人,崔蘇不過是拾人牙慧的小人罷了,若不是有大人前期鋪墊,這些罪證蒐集的絕對不會這麼順利,再者屬下覺得若是換做大人來做這件事絕對有更好的效果。”
宋扶憶看高莊滿臉不高興,知道這傢伙說的是真心話,不過這件事哪有高莊想的這樣簡單,宋扶憶說道:“我相信此時刺史大人桌上絕對堆滿了對崔蘇的彈劾信,可是咱們的刺史大人不敢輕易作決定啊。”
高莊不解,“爲何刺史大人會不敢?崔蘇背後雖然有孔院長,可崔蘇現在做的事很明顯是觸動了他們的核心利益,刺史大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坐視不管啊。”
“你真以爲現在的局面只有幽州人?”宋扶憶從桌旁擺放的果籃裡拿了個柑橘剝皮塞入嘴中,慢慢的嚼碎嚥下。他繼續說道:“孔越琮爲崔蘇的這一步已經謀劃了數年,我猜朝中有着一位足以令那些大佬忌憚的存在在幫孔越琮,否則崔蘇得不了這個位置。刺史大人或許是不太懼孔越琮,可對這次替孔越琮發聲的那位咱們的刺史大人絕對不敢得罪,接下來幽州就會真的徹底變天了。”
高莊悚然,這之中竟然有着這麼大的旋渦,簡直令人不寒而慄。
“高莊,來點,很甜。”
“謝過大人”
高莊吃東西從來沒有優雅一說,接過宋扶憶遞來的兩瓣柑橘直接塞入口中大口嚼了起來,可他纔剛嚼第一口就變了樣子,臉上的褶子堆在了一起,眼裡都含淚了,他死死閉着嘴巴可最後還是將其吐了出來,說道:“大人,這柑橘這麼酸,屬下實在是難以下嚥。大人竟然能面不改色,屬下實在是敬佩無比。”
宋扶憶笑了笑,說道:“你要是連着吃了幾個月的藥便是吃醋都覺得甜了。”
“嘿嘿,就算是這樣大人也是讓高莊由衷欽佩的。”高莊摸着腦袋笑了,“對了大人,咱們司法衙的弟兄請我問大人什麼時候回去呢,都快半年時間不見了,大家十分想你。”
“快了,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高莊離去,宋扶憶擡起頭,突然自嘲地笑了起來,聰明反被聰明誤,白白丟了卿卿性命。
接下來的時間宋扶憶仍然在家養病,外面的風風雨雨都不再理會。期間崔蘇曾來探望,兩人談了一宿,後來崔蘇離開時候滿臉可惜的表情,不知兩人昨晚都談了些什麼,但肯定最後的結果不如以往那般令兩人都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