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夢小雅的心顫然了。
這個男人,救她時,奮不顧身。
傷她時,體無完膚。
可她仍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泛出的冷意。
他手臂上那些似是被東西抓過的印子,有些觸目心驚。
沉默,是他給她的迴應。
在與于慧潔有關的這件事上,他們之間永遠找不到交集點。
“……你的手,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消消毒或是怎麼……”她打破沉默,不忍心蹙了蹙眉。
末了,他披上最後一件外套,邁開修長的步子,徑直走到門邊,頓了頓,聲音沉冷地撂下一句,“如果還想見你母親,就儘快下樓!”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留下一室的狼藉與空冷。
昨夜的痕跡,也已是蕩然無存。
*
就在言天錦轉身離開後,夢小雅趕忙開啓手機,給小小寶貝回撥了一個電話。
接聽的是安妮——
“喂,小雅啊,你剛剛是不是不方便才掛了小久久的電話?這會兒小丫頭賴在洗手間哭鼻子呢……直問我是不是麻麻不要她了?”
“老天……”夢小雅一聽女兒在哭,心都要碎了,“安妮,剛剛言天錦在,我迫不得已才掛掉久久的電話的,她躲廁所哭去了?要不要緊啊……”
“呵呵,我就猜應該是言天錦在,不然你怎麼捨得掛孩子的電話?不過你別擔心,那小丫頭賊靈得很,你等等啊,我讓她接你的電話……”
不一會兒,夢小雅便聽到電話那頭響起敲門聲——
叩叩叩。
接着是安妮的聲音:“久久啊,你麻麻來電話了哦……”
咔嚓,門開。
小丫頭嫩軟的聲音隨即傳進了電話,“……打打打!打扁你個‘廁所之神’!打得你變粑粑……”
“小小寶貝?”安妮說道,“你在幹什麼呢……呀……”
聽到這裡,夢小雅心頭一緊,抓緊手機,忙問,“安妮,出什麼事了嗎?”
“呃,沒有……”安妮忙對夢小雅解釋道,“只不過你女兒正在用馬桶刷,刷她的‘廁所之神’……抱歉,小雅,我剛剛不該告訴她,是‘廁所之神’讓你掛她的電話,她現在正泄恨着……好像那照片也給毀了……”
“……”夢小雅這才鬆了口氣,不禁笑出聲音,“沒事兒,回頭要是久久再拉不出粑粑,我就再拍張最新她老爸的照片過來,呵呵呵……”
每當想到小丫頭對着言天錦的照片,就一頓猛拉的情形,夢小雅的心裡那叫一個痛快。
惡趣味也不過如此吧!
安妮也被這份愉快,感染了,笑眯眯地將電話遞到久久跟前,“呵呵,是你麻麻的電話哦……”
“麻麻麻麻……”久久小身子一個激動,小肥手將馬桶刷憤憤一扔,毫不留情地砸在了照片裡言天錦那張人神共憤的俊臉上。
不,此時應是人神共糞吧!
“小小寶貝兒,麻麻剛纔不是故意掛你電話的,原諒麻麻好不好?”
夢小雅的聲音柔丨軟下來,像是沾了蜜一般。
“麻麻,安妮阿姨說‘廁所之神’又把你抓走了!麻麻別怕,久久剛剛把他打扁了!讓他變臭粑粑去,哼!”
顯然,天真的小丫頭壓根兒不知道‘廁所之神’就是自個兒爸爸,不過夢小雅也不打算讓她知曉。
雖然這有點殘忍,可就算小丫頭知道言天錦是她的父親,也不見得幸福吧。
想起六天後,她和言天錦便要分道揚鑣。
他娶他的妻。
她過她的生活。
嘴角不經意劃過一抹苦澀,握緊電話,擠出笑容,哄着孩子:“呵呵,寶貝兒真乖,不難過了哦……麻麻不是好好的麼?”
“嗚嗚……麻麻什麼時候來接久久?”小丫頭嘟着嘴兒,肉嘟嘟的臉蛋上滿是委屈,“久久都掛完水好久好久了,麻麻到底還要久久等好多久吖……”
想起前陣子小丫頭感冒掛水,夢小雅心生不忍,尋思了一陣兒,“六天!寶貝兒再等六天,麻麻就接你過來,好不好?”
六天,言天錦就徹底離開她的生活了。
也該是讓小小寶貝回到自己身邊了。
“哇!尊的嗎?”
“呵呵,真的。”
“好耶!好棒哦!麻麻萬睡!”小丫頭在電話那頭口齒不清地歡呼起來,衝着安妮就一臉笑容,“安妮阿姨,麻麻說六天就接偶哦!”
小丫頭得瑟勁兒,萌得安妮一臉血。
安妮趕忙接過電話,笑問,“小雅,久久說六天?這次你確定嗎?”
“安妮,老實說我心裡總不踏實。可我不能老把女兒撩在沙巴不管。”夢小雅揉了揉眉心,“你是知道的,我總害怕當年的事會重演在久久身上,我怕言天錦會不惜一切手段搶走女兒……”
“小雅,雖然我不清楚你和言天錦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我覺得,也許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不過,如果你擔心,我可以在沙巴繼續照顧久久。”
“可是我還是想接她過來。”夢小雅堅定的說道,“我想她了。我想陪伴她快樂成長!六天,安妮你再等我六天,好麼?”
“嗯,我尊重你的決定。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呵呵,謝謝你,安妮。”
*
一刻鐘後,夢小雅拎着行李慌忙下了電梯。
在服務檯退房時,才發現言天錦已經幫她辦理完所有的手續。
跑出酒店,她便看見言天錦那輛拉風的車子已停在了路邊。
車子已被擦洗得一塵不染,彷彿昨夜那輛從樹叢裡狼狽開出來的泥土車子早已不復存在。
亮堂得令人咋舌。
引來不少行人駐足觀望。
尤其是駕駛室裡那個冷靜得一如雕塑的男子,更是惹來豔羨的目光。
她拉着行李,清晨一股涼風襲來,下意識地攏了攏衣領。
匆忙的洗漱,使得她還來不及梳攏頭髮,只是用梳子隨便颳了兩下,垂散在肩旁。
不一會兒,車裡的男人打開車門,徑直走向她。
一臉冰冷。
那雙清湛卻陰霾的眸子,冷冷掃了她一眼。
然後,一言不發便提走了她手中的行李,放進了後車廂。
轉身,拉開車門,酷酷地吐出兩字,“上車!”
自始至終,他都寒着臉龐,面無表情。
仿若回到從前,千年冰川那般,誰都無法將他融化。
雖然她對他這種表情並不陌生,但不知爲何,鼻頭仍有些酸楚。
那個昨夜摟她入懷,憐惜地親吻她的男子,要她一遍一遍喊他老公的男子,真是此刻的他麼?
今天是替婚期限倒數第六天了。
幸好,這個夢很快就做完了……
不敢遲疑,她鑽進了車裡。
*
一路上,車子平穩地在主幹道上行駛。
他戴着一雙黑色手套,掌控着方向盤,始終沉默不語。
車裡的氣氛,有些僵冷。
“那個……聽天天說,他和陽陽已經開學了……”她找着話題,試圖想緩和一下彼此的氣氛。
他深壑的眸子始終盯視着車窗前方,並沒有正眼瞧她。沉默。“……”
“呵……”她笑得有些不自然,“孩子們這些日子都還乖吧?真想他們的呢……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給他們做頓大餐。”
“……”他依然惜字如金。
這恐怕是本世紀最奇怪的男女對話吧。
明明不是夫妻,卻有一雙共同的兒子。
當然,還藏着一個小女兒,做父親的並不知情。
“唔……前幾天陽陽打電話跟我說想去春遊,我答應他回A市了就帶他們哥兒倆去……不過一時間還真不好去哪兒呢。要不去A市城郊的度假村?不知道孩子們會不會覺得不夠好玩呢……”
儘管言天錦不吭聲,但說起兩個寶貝兒子,夢小雅陰鬱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來。
*
時間就在夢小雅自言自語中度過。
車子也抵達了S市醫院門口。
下了車,兩人往醫院裡走。
他走在前頭,她跟在後頭。
夢小雅的心思都放在了母親的身上,見他徑直往門診部走,她叫住了他:“言天錦,我媽媽在住院部……”
“……”他沒搭理她,連頭都沒回,徑直往急診科的診室走進去。
“啊喂……”她跟了進去,想跟他說一聲,她先去住院部看媽媽了。
可她的腳剛邁進診室,便看見言天錦高大的身子擠過人頭攢動的病友們,沉聲兩字兒,“看診!”
話音剛落,一疊紅花花的票子神不知鬼不曉地躺在了醫生的診桌上。
房內候着的六七個病友,相繼一驚。
見來者是如此英冷霸氣的男子,紛紛不由自主退了開去。
夢小雅站在門邊,身子沒敢動。
他要看診?他病了?
看診的醫生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架着一副老花鏡,擡頭看了看言天錦,又看了看桌上那疊錢:“年輕人,你去門診排隊掛個號,用不了這麼多錢。下一個。”
言天錦眉宇沉了沉,高大的身軀仍然矗立,絲毫沒有挪動的跡象。
“下一個?十八號!”老醫生叫病號。
卻沒有人敢上前擠在言天錦身邊。
只聽言天錦神情冷淡地說道,“被狼抓傷,不超過二十四小時。一針狂犬疫苗,一針破傷風抗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