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白。皙的小。臉龐上,寫滿憂鬱。
原本被傭人梳理得一絲不苟的小少爺髮型,因爲剛剛趕路,而凌。亂了稍許。
幾縷細柔的碎髮垂散在鬢角,這才顯露出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童真。
然而,英ting得似他父親的眉宇間,不自覺地擰起一道深痕。
雙。脣微微抿着,如同他父親那般,脣線完美,即便是不說任何話語,都讓人情不自禁地吸引着。
不可否認,這孩子像極了言天錦!
尤其是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那種優雅的冷靜,簡直像得十成十!
那是與陽陽截然不同的氣質。
“天天……”夢小雅的心,瞬間崩塌了。
見着天天,就有如見到言天錦那般。
她壓抑在心底所有的委屈,忽然翻江倒海般傾瀉。出來……
可她什麼都不能說,她更不可能告訴孩子,他的父親和母親永遠都成不了一家人……
儘管她早就習慣了,可言天錦還是徹底粉碎了她殘留在心底的最後那點希冀。
“媽媽哭……呵,媽媽哭是因爲很開心終於找到你姥姥了……可媽媽哭,也是傷心姥姥爲什麼還不願醒過來……媽媽很想我的媽媽,天天能理解麼……媽媽一直在等她醒過來,等啊等啊,可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媽媽淚流滿面……”
夢小雅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又哭又笑地說着。
原諒她此刻撒了小謊,儘管她真的爲母親哭過很多次,可今天這一次,不同。
言天錦握緊言老爺子的手,每個神情、每個字句,她都記得很清楚!
眼淚啊,一旦爆發了,怎麼停也停不住。
更何況,她還對着一個那麼像言天錦的縮小版!
“媽媽……”天天聲音有些抖。顫,他怎會不理解思念母親的感覺?
而在他七年多的人生裡,‘等待’兩個字,彷彿已成了他的宿命……
五歲之前,等待着父親會回頭看他一眼,等待着母親會像天使一樣降落在他身邊。
五歲之後,父親真的開始注意他了,母親也像天使一樣飛到了他的身邊,那時,他以爲他的人生充滿了希望。可最後,一切還是回到了悲傷的原點,母親始終還是走了……他只是多了一個沒心沒肺缺心缺眼兒的雙生兄弟。
七歲之前,他又開始了漫長的等待,等待母親歸來。
七歲之後,母親終於回來了,他又開始等待,等待父親終有一天會將母親娶回來,一家人共同守護彼此……
可,事實一再向他證明,大人的世界不是他所能預計或控制的。
這才漸漸明白,等待,已經變成他人生裡無法逆轉的宿命。
“媽媽……”天天顫着再喚了一遍,揚起白軟的小手兒,溫柔地替夢小雅拭去臉頰的眼淚,“老師說,堅強的孩子纔不哭……”
“是啊,寶貝兒,原諒媽媽……”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她承認自己沒給兒子樹立好的榜樣,“天天的老師說得對,嗯,媽媽不哭,要堅強……”
卻沒想到兒子繼續說道——
“但是三叔說……人之所以哭,那是因爲有感情,有感情纔會掉眼淚。所以,不是媽媽不夠堅強,是媽媽的感情太深厚。”
這一句有感情纔會掉眼淚,刺中夢小雅的心懷。
她睜着眼,看着眼前年幼卻懂事的兒子。
霎時淚如雨下……
狼狽地躲閃過兒子清澈的眸眼,她怎敢承認,對言天錦感情深重,纔會淚眼如斯……
愛一個人太過深刻,纔會給那個人傷自己的機會。
脆弱從來都是與堅強如影隨形的。
只是看你選擇哪個做影子,哪個做實體而已。
天天小手柔柔擦着夢小雅的眼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
“媽媽,我也想掉眼淚,可以嗎?”
夢小雅一愣。
水霧瀰漫的眸子,不可思議地看向天天。
喉頭忽然就緊丨窒了。
有種莫名的難受。
“天天……”她啞着嗓子,差點無法面對如此睿智卻又那麼善良的兒子。
他有顆玲瓏剔透的心,比陽陽敏。感細膩,體貼溫柔。
卻也承受太多的壓抑與傷感……
瞬間,她懂了兒子,懂他害怕什麼,懂他想哭什麼。
她激動地一把將天天摟入懷中!
緊緊的。
用力吸吮着兒子身上散發的淡淡奶香味兒!
眼淚流進孩子的衣領裡,她擁着他,泣不成聲。
“哭吧!寶貝兒……在媽媽懷裡哭吧……”
她嘶啞的說着,愧疚不已,“對不起啊,寶貝,媽媽這些年來忽略了你的感受,媽媽沒能好好照顧你……”
她感覺到懷裡的小身子有些微顫抖。
她知道,那是兒子在無聲哭泣。
他就連哭,都是這麼默然節制。
天天與陽陽是多麼的不同。
不可否認,言家真的將天天教育得很好。
好到完美無瑕,就像一塊沒有瑕疵的翡玉。
可怎麼又比陽陽要憂傷那麼多?
甚至早熟懂事、優雅沉着得不像個小孩子!
“寶貝兒……想哭就痛快哭出聲來,別憋在心裡,你還只是個七歲多的孩子啊……”
可天天卻始終沒有發出一陣哭音。
只是埋在媽媽的頸脖肩,大力吸着氣兒。
那是他獨特的哭泣方式。
就算多委屈多難過,小傢伙永遠不會讓自己哭得失態。
言家良好的教養,已經潛移默化,侵入了他的骨髓。
這輩子,怕是都無法和陽陽一樣,隨心所欲了。
他猶記得兩年前,他最傷心的那一次,是媽媽離開的那晚,他和陽陽都變成了淚人。
天天很怕,甚至這一週沒見到媽媽的每分每秒,他都在數着。
他怕又會像過去一樣,媽媽不會回來。
“媽媽……你……還會離開我嗎……”天天干啞着嗓音,抽氣的問道。
夢小雅手指一抖。
想起六天後,和言天錦的替婚期限也將結束。
言天錦承諾歸還一個兒子給她。
那也意味着,她始終還是得離開另一個。
天天這麼一問,她痛苦地閉上眼睛。
手心手背都是肉,往哪兒割一刀,都剜心的疼。
“……”這一刻,她竟然答不出話來。
言氏大廈。
金碧輝煌的大樓門口,此時被擠得水泄不通,人聲鼎沸。
由於今晨言氏股指狂跌十六個百分點,迅速引發業界震動!
首先,言氏做爲A市的龍頭企業,其影響之大,就連政。府都很重視。再來,言氏做爲建築界的翹楚,一經動盪,必定牽動不少人的經濟命脈!
所以,今兒更多的是躁動。
長槍短炮的攝像頭紛紛對準言氏大樓。
財經頻道、政經頻道、生活頻道,就連娛樂頻道的記者也都涌過來湊一湊熱鬧。
不爲別的,只爲能採訪一下言氏那個久未露面的最高主丨席——言天錦!
八一八猛料!
然而今日,與平日不同的是,除了圍追堵截的媒體記者之外,還聚集了大批的股民。
一時間可謂羣情洶涌!
言氏幾乎出動了所有的保安,才攔住大門口那些企圖鬧事的人。
就連言氏地下停車場都不肯放過,同樣聚集了很多人。
此時,離言氏大樓百米遠處,一輛名貴的黑色轎車緩緩停靠在路邊。
“二少爺,您看這形勢,還進去麼……”言家司機老李有些難爲的說道。
老李看了一眼後視鏡,坐在後座的二少爺,陰冷的臉上架着一副超黑墨鏡,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必了。”言天錦冷淡的說道,“打電話給秦火,通知公司高層,馬上來萬豪帝都大酒店開會!”
“是,二少。”
老李點點頭,此時正在風口浪尖上,二少爺沒必要陪這些媒體記者瘋。
隨即,黑色轎車悄悄調轉車頭,幾乎沒有人察覺,迅速隱沒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中,朝相反的方向駛離開去……
*
一個鐘頭後。
萬豪帝都大酒店。
顧名思義,天錦帝國。
酒店三十二樓會議室內,全景式落地窗前,矗立着一個高大俊ting的男子。
修長的指節夾着一根雪茄,微微燃着煙,噙在薄冷的脣邊,泛出一絲迷人的味道。
他銀灰色的名貴襯衫外,套着一件最新款英式西裝馬甲,熨燙得筆ting。
外套被隨手扔在了椅靠上。
這幢座落在A市最繁華中心的地標性的摩天大樓,毫無意外,是出自眼前這個天才建築師Vicent。Q之手。
不同於言氏,這裡冠上了他的標籤!
當然,他的作品也遍佈了全世界,可唯有冠上‘夜魔’二字,纔是獨屬於他的作品!
會議室裡,靜得有絲可怕。
長長的會議桌上,言氏的高層領導如坐鍼氈。
“……”
大夥兒連大氣都不敢呼,斜着眼小心翼翼的瞧着窗前背對着他們的總裁大人。
期間,還有幾個怕事的領導,偷偷莫莫地掏出紙巾拭汗。
總裁背影好高深莫測。
誰都揣測不出總裁的心思。
先是S市言氏旗下的‘映’工程失火,已經讓言氏在社會上掀起了輿論大丨波。
官司還未開庭,警方那邊還沒給出有實質性的調查結論,這邊,言氏總部就出了岔子。
而大家也都知道,這一次,事件是鬧得有些大了……
汗,如雨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