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非凡走後夏花又在咖啡館坐了一會兒,等她回過神,天已經暗了,像是要下雨。
她掏出手機看時間已經六點半,陳喬木打了好幾通電話,她的手機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調成了靜音模式,全錯過了。
她抓着包站起來,一面給陳喬木撥了過去,一接通,陳喬木暴躁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夏花你死哪裡去了?爲什麼不接電話?”
溫柔嗎?她爲什麼一點沒感覺到,陳喬木在她面前老是發脾氣。
而且他很快就是別人的丈夫了,一想到這點,夏花心裡的酸澀就像杯子裡的水,越裝越多,最後溢滿出來。
就當是最後的狂歡,她會笑着跟他說再見。
“對不起對不起。”夏花連聲道歉,“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了。”
“真是夠笨的。”陳喬木罵了一句,但聽着氣消了些,“在哪裡,別亂跑,我來接你。”
打電話不接,陳喬木已經在夏花學校找了一圈兒,地方都轉熟了。
夏花報了地址。
“不是說教授找你有事嗎?怎麼在外邊?”陳喬木狐疑道。
“難道你以爲現在都只會在辦公室說事嗎?”夏花理直氣壯的反駁。
陳喬木便沒轍了。
十分鐘後,他走到夏花所在的咖啡館,外面已經開始飄着小雨。
“先買把傘。”夏花說道,又問陳喬木,“今天手沒亂動吧?”
“只是小傷,不礙事。”陳喬木無所謂道。
夏花卻記得包紮前傷口模糊,鮮血淋漓的樣子,難道不痛嗎?又不是別人的手。
很自然涌起來的心疼讓夏花的表情一滯,她慌亂的低下頭,怎麼辦?下了那麼多決心,卻還是輸給了習慣,她到底該拿陳喬木怎麼辦?
陳喬木事先打過招呼,他們一去便有一位中醫等在那裡給夏花檢查,畢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醫術,在跌打損傷方面有獨特療效,陳喬木覺得還是中醫檢查一下更爲靠譜。被告知恢復的不錯,夏花鬆了一口氣,又催陳喬木檢查一下。
“我已經檢查過了,傷口已經開始凝合。”陳喬木說着,攬着夏花的腰就往外走,“現在我們去吃飯。”
“還是隨便買點什麼吧。”夏花說道。她現在這個樣子刀叉用不了,筷子更是無能爲力,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現得很笨拙。
“怕什麼,我就是你的手。”
這話感動是感動,但明明他也需要人照顧,這個時候就不要強撐大男子主義了。手受傷了,還真是什麼都不方便。
她試着曲了曲手指,木木的,很痛,她皺了皺眉。
“別亂動,你想這隻手廢了嗎?”陳喬木製止了她的行爲。
就會危言聳聽,夏花纔不信。
他們選了家中餐廳,要了包廂,點了幾個清淡爽口的菜。夏花喝着水,就注意到陳喬木不時看手機,要是怕錯過什麼重要的電話。
是怕謝柔突然打電話查崗吧,做賊心虛,就是這樣。
夏花勾了勾脣,
這時她的電話響了起來。陳喬木卻以爲是他自己的,忙拿起手機。
“我的。”夏花說着劃開手機,接了起來。原來是秦明打電話問夏花的參賽曲目,可她一點準備都還沒有,便推到明天。
掛了電話,夏花纔看向陳喬木,“在等電話?你要是忙就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陳喬木搖搖頭,卻沒有說什麼。他不敢告訴夏花今晚是他母親的生日,怕她會想爲什麼不帶她去。事實上陳喬木也可以預見今晚謝家的人肯定會過來,但對於和謝柔訂婚的事,他還沒有拿定主意。怯懦也好,能躲一陣是一陣,就像唐非凡所說,他在感情上,從來都是拖泥帶水。捨不得謝柔丟不開夏花,可是他一直在想着兩全其美的方法。
菜很快上齊了,服務員幫兩人各自盛了一碗鯽魚湯就退了出去。
悶頭喝了幾口,夏花和陳喬木幾乎同時開口說話。
“我……”
“你……”
然後兩人又笑了起來。
“你先說。”
“你先說。”
陳喬木笑了起來,“我們這是默契嗎?”
“應該是巧合。”夏花潑冷水。
“就知道你不肯說好聽的。”陳喬木聳聳肩,“你想說什麼?”
夏花是有想說的,卻又覺得說出來會唐突,便轉了話題,“我決定簽約雙S。”
陳喬木手裡的調羹落在碗裡,瓷器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所以呢,你現在是在通知我嗎?”
夏花不明白陳喬木爲什麼是這種態度,這是她的私事,還需要別人做主嗎?而且一直以來所有的決定都是她做的,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陳喬木卻莫名想到謝柔,當年她也是打着愛我就支持我的旗號拋下一個決定就飛去法國,留他一個人日夜相思,現在夏花又選擇了跟謝柔同樣的道路。這麼他陳喬木的命嗎?遇到的女人都這樣,他就那麼弱,給不了自己女人庇護嗎?
“你不同意,總得給我個理由。”夏花不想跟陳喬木吵起來,儘量語氣平靜。
“理由,有啊。我看不慣宮城那個傢伙,夠不夠?”陳喬木有些咬牙的意味。
看不慣,這是什麼理由?帶着孩子氣的賭氣。
“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哦。”夏花語氣輕快,雖然是駁回陳喬木的意見,卻還是不讓她的話顯得太生硬,給對方難堪。
但顯然陳喬木並不吃這套。
“夏花,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你捆起來,才肯聽話?”陳喬木撐着桌面站起來,半個身子壓過來,帶給夏花十足的壓迫感。
他不是開玩笑。
夏花被那樣的目光盯着,突然有些喘不過氣,她微微張開口,才記起陳喬木的警告。原先她以爲是針對其他男人,現在看來是單獨針對宮城。可是爲什麼?他們之間怎麼可能結仇?
看着夏花的身子抖了抖,陳喬木才發覺自己有些情緒過激了,他假咳一聲,走到夏花旁邊的位置坐下。
夏花下意識的往旁邊歪。
陳喬木的眼神一黯,嚇到她了嗎?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有時候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突然露出那樣猙獰的表情,他自己都被嚇到,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感受到陳喬木周身散發出來的陰鬱,夏花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問題。跟着夏蔓東躲西藏這麼多年,她早已養成了對危險意識的敏感,身體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她心理上對陳喬木並沒有感到太恐懼,身體卻條件反射的做出了規避,這樣才傷到了陳喬木。
她伸出左手抓住陳喬木的西裝袖子。
陳喬木也擡頭看她。
“對不起,陳喬木,我…我有點害怕。”
“夏花,我也害怕。”陳喬木顯得有些柔弱。害怕自己不夠勇敢說不,害怕一不小心就會丟了她,他像個困獸一樣,把自己困在無形的籠子裡,明明往前一步就能走出來,卻遲遲邁不出那一步。
夏花抓住了陳喬木的手,輕聲道:“別怕,有我呢。”
陳喬木另一隻手覆了上去。
氣氛正好,陳喬木的手機卻響了,他一把丟開夏花的手,身子撲過去,顯得有幾分急切的接了起來。
夏花默默甩了甩被扔得有些痛的手,低頭舀魚湯喝。
陳喬木回想起剛纔自己的舉動,幾個嗯啊的應着,一邊拿眼瞧夏花。只見她低着頭,一勺一勺的喝魚湯,看不出什麼表情,這讓他的心莫名一沉。
他不是故意的,卻又再一次傷害了她。
電話是徐喬洋打來的,問陳喬木究竟什麼時候到家。徐婉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當着謝家人的面,面子都丟大了。
陳喬木是準備陪夏花吃過飯之後再去的,他要是不押着她,夏花肯定隨便三兩口就對付了事,但是如今他有些走不開。
“我會晚一點。”
“哥,你究竟怎麼了?別跟我說還在加班,我問過你助理了,你準時就下了班。而且我有提前給你打過電話,說今天是媽的生日,現在當着這麼多賓客的面,你讓媽下不來臺,你到底想做什麼?”徐喬洋的聲音有幾分惱怒,“哥,你還是小孩子嗎?還是說你在外面有了女人,收不回來心了?”
陳喬木的瞳孔一縮,“女人,你聽誰說的?”
“我猜的,是到別墅住過的那個夏小姐吧。”徐喬洋有幾分語重心長,“哥,你要跟謝柔姐訂婚了,怎麼那麼糊塗做出這麼出格的事,都不像你了。”
是不像,但他還是他。
陳喬木又看了一眼夏花,她左手用不來筷子,便拿起勺子舀筍片,試了三次,才從淺口坦底的盤子裡舀起一片送進嘴裡,像是完成了什麼不得了的挑戰,然後她笑了笑。
如果不是他,夏花也不會受傷,他理應照顧她。
“你給媽說一聲,謝家那邊我會親自解釋。”陳喬木說着,然後掛斷電話。
謝家,夏花一滯,果然和謝柔有關。是討論他們訂婚的事吧,陳喬木還瞞着她不說。何必呢?
兩頭演戲,你不累嗎?夏花想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