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船上的紗簾飛飛揚揚的捲起,鳳傾瑤在清涼的微風中看到沐流錦輪廓分明的臉。
他看着她的眼神彷彿帶着淡淡的憂傷,但是卻充滿了護她的決心。
鳳傾瑤的心上劃過一抹感動,沐流錦是沐婉瑩的哥哥,怎麼說,他保護的人都應該是沐婉瑩,可是他卻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保護她,打碎了那杯如此看來,絕對有問題的酒。
接過他遞來的酒杯,鳳傾瑤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沐婉瑩。
沐婉瑩被沐流錦拆了臺,也幸好沐流錦是她的哥哥,爲了維護她的臉面沒有當衆揭穿,只是那樣輕描淡寫帶過。
面紗下還在恢復的面容有幾分猙獰,沐婉瑩將脣瓣咬的青白,她在鳳傾瑤如清風般平靜的目光裡,憤怒的渾身顫抖,卻還不得不舉起酒杯,邀她共飲。
沐婉瑩已經說不出半句臺詞來了,她只是端着手裡的酒,那樣目光陰沉的盯着鳳傾瑤。
鳳傾瑤又只能是看在沐流錦的面子上,喝下這杯酒。
“鳳傾瑤之前傷害了公主殿下,實屬意外,幸好得蕭神醫相助,幫助公主恢復容貌,又蒙公主不棄,不計前嫌,所以這杯酒,理應是由我來敬公主比較好。”
淡淡的舉起酒杯,鳳傾瑤的衣袖帶起一陣清風,拂過她面前擺着的佳餚。
沐婉瑩的臉色白了白,端舉着酒杯的手愈發的用力。
鳳傾瑤這杯酒在衆目睽睽之下飲盡,她將酒杯翻轉向下,示意自己已全部喝光。
沐婉瑩見事情已經至此,只好將酒杯探進面紗之中,飲完這杯酒。
於是,有人誇公主善良大度,將皇家博大寬容的胸懷展現的淋漓盡致。
“婉瑩公主對於毀了自己容貌的人都能不計前嫌,給予原諒,公主如此善良,實在叫我等慚愧,在下頗爲敬仰公主殿下,在此敬公主殿下一杯。”
有人將沐婉瑩誇了一通,試圖緩解此刻尷尬的氣氛。
沐婉瑩轉身看向那人,一雙美眸裡的冰冷去了半數。
有侍女上前給她斟了杯酒,沐婉瑩剛要接過來,便突然有一隻大手半路劫去了那酒杯,“公主殿下大傷未愈,不適宜過多飲酒,這杯酒,本王來代公主喝。”
北辰豫充當英雄般的護花使者,他一口豪爽的將那杯酒喝下,頗有震懾力的目光掃了衆人一眼,那給沐婉瑩敬酒的人訕訕的落座。
北辰豫側頭看向沐婉瑩,伸出一隻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公主,請上座。”
由於沐婉瑩不宜過多飲酒,所以便傳了歌舞表演,衆人吃着喝着看着,時不時的聊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權當是在優美的夜晚裡,歡暢肆意的玩兒一回。
大家酒過半晌,有人說碧湖湖心處的蓮花開了,要過去一觀蓮花的至美聖潔。
沐婉瑩便徵求了衆人的意見,有人要去,有人不去,於是讓侍女去安排了幾條船。
鳳傾瑤原本是不想去的,奈何凝樂一聽說是夜裡纔開的蓮花,頓時生了興趣,非纏着吵着要去看,楚邀月無奈,只好同意。
他讓凝樂到船板上去選船,在衆人都向外走時,一把抓住要出去的鳳傾瑤。
鳳傾瑤回身看他,楚邀月深邃的鳳眸裡一片暗沉。
他握緊她的手,搖動輪椅,“跟在我身邊,哪兒都不要去。”
之前那杯酒的事情,他沒能發現,若不是沐流錦及時出現,恐怕現在鳳傾瑤早就中了招。
他爲此
產生些自責,自從上次兩個人之間說白了許多事,就一直處於不親不近的狀態。
鳳傾瑤那樣倔強的性子,或許他們兩個人之中,必定有一個要率先妥協。
“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所以,你跟在我身邊。”
他這語氣像命令又像請求,鳳傾瑤勾脣笑笑,目光落在他拉住她的手上,仿若通過那隻手看向最無盡虛無之處。
“跟在你身邊幹什麼呢,因爲知道沐婉瑩今夜來者不善,所以尋求你的庇護麼?”
淡漠的抽出手,鳳傾瑤揉揉了被他弄疼的手腕兒,“算了吧,我越是在你身邊,沐婉瑩便越恨我,更何況,你身邊還有個凝樂姑娘,我不想再招惹更多的敵人了,所以,你請便吧。”
鳳傾瑤非常不願意承認自己說這話根本不是她內心真正的想法,但是她沒有辦法,只有遠離楚邀月,纔會安全,楚邀月所帶給她的,只能是像沐婉瑩那般無盡的仇恨。
爲了一個男人,樹敵太多,並不是她想要的。
“瑤瑤,你跟我一起吧。”已經在旁邊聽了許久的沐流錦走過來,對着鳳傾瑤溫和一笑。
鳳傾瑤剛要愉快的回答,耳邊就傳來楚邀月微怒的聲音,“這裡沒你的事!”
他冷怒的眸射向沐流錦,眼中的冰冷彷彿築起一道冰牆,生生的將沐流錦推出幾丈之外。
沐流錦怔了一下,隨即涼涼笑開。
“楚邀月,一直以來我都敬你爲兄長,你跟瑤兒的婚事雖然令我心痛,但我想,若你能好好待她便也足夠了,可是你呢?除了讓她受傷就是讓她傷心,你覺得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不關我的事?”
沐流錦一把將鳳傾瑤的手握在手心裡,目光堅定無比,“我喜歡她,這就關我的事。”
楚邀月徹底怒了。
若是別人,他或許不會這麼生氣,但是他卻是沐流錦,在東陵所有的皇子中,唯一一個用真心待他的人。
楚邀月俊美的面容宛若沾染了月光的白,狹長的鳳眸寸寸寒冰裹覆。
“沐流錦,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沐流錦盯着楚邀月,堅定的神情之中也包含了一抹複雜。
“好了夠了!”鳳傾瑤喪氣的垂下頭,把手從沐流錦的手中抽回,“我哪兒都不去了,我就在這裡坐着總成了吧。”
看看楚邀月,又看看沐流錦,鳳傾瑤揮揮手,“好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去,不用管我,真的。”
“瑤瑤?”沐流錦簇起眉頭,他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呆在這兒呢?
裙襬一撩,沐流錦索性也坐下來,“你若不去,我便留下來陪你。”
鳳傾瑤眨眨眼,“真的不用,哎我……”
“邀月哥哥!”脆脆的聲音連同一道芳香撲鼻的身影衝了過來,凝樂見船艙中只剩下了他們四人,好奇的歪着頭,“邀月哥哥,外面的小船都已經到了,很多人都上船去湖心了,我們也去吧。”凝樂說着便站到楚邀月的輪椅後面,推起他的輪椅。
“凝樂!”輪椅移動,楚邀月凝眉冷聲。
鳳傾瑤雙眸一動,忽然站起來拍了拍凝樂的肩膀,然後一隻手用力將楚邀月的輪椅一推,那輪椅脫了凝樂的手,被鳳傾瑤的力道直接送到船艙門口。
鳳傾瑤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凝樂小姐,邀月殿下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去看蓮花了,你不去麼?”
凝樂傻眼愣怔半天,不明所以的
看着她,經她這話一提醒,連忙歡快的點頭追出去,“邀月哥哥,你等等我。”
她親手將楚邀月推出去,心中竟有說不出的失落。
故作輕鬆的拍拍手掌,鳳傾瑤側頭看向沐流錦,“錦王殿下,我們也去湖心看蓮花吧。”
沐流錦反應了一下,瞬間狂喜,連忙重重的點頭,拉起鳳傾瑤的手便衝了出去。
鳳傾瑤和沐流錦上了小船之後,原本遊船的船板上,緩緩走出兩個身影。
“殿下,她和錦王在一起,我們怎麼辦?”
“這個我自有辦法,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碧湖湖心的蓮花開的正豔,白色和粉色交織在一起,三三兩兩的小船停靠在蓮花叢外。
鳳傾瑤和沐流錦單獨划着一張小船,一點一點靠近,只是見那附近人太多,鳳傾瑤便覺得忽然間沒了興趣,目光在湖面上掠了一遍,忽然瞧見不遠處依稀有片白,像是單獨劈出來的一小片,便讓沐流錦將船划過去。
船轉了方向,順流而行,鳳傾瑤招呼沐流錦坐下來,兩人並排坐在船頭,聞着夜風裡傳來的蓮花清香,看着頭頂璀璨奪目的夜空。
沐流錦感激的體會着此時此刻,這是他和鳳傾瑤難得的一次獨處。
他側過頭,看着自己喜歡的女子就這樣近距離的坐在他的身邊,他似乎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處子馨香,宛若甘醇的美酒般,散發着獨一無二的味道,能夠迷惑他的心神。
沐流錦不由感嘆,人生如此,大抵是死也值得了吧。
不過……
想起方纔在船艙裡,似乎是她跟楚邀月發生了矛盾?
“瑤瑤,你和邀月……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自從他從戰地回來見到她之後,他就知道她過得不好,本以爲,父皇將她指給邀月,邀月能待她好一些,可是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只是讓她的身上多了一層又一層的危險。
沐流錦心疼又無奈,他甚至弄不清楚,爲何她會樹了那麼多的敵人。
而邀月,他向來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風,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他與瑤瑤並不是那麼合拍。
碧湖上的風夾雜着湖水中的溼氣,清爽幽涼。
耳邊的頭髮隨風飛舞,令人心曠神怡,鳳傾瑤脣角彎彎,“沒有,我們不會吵架。”
“那你們剛纔……”沐流錦神色複雜,其實他心裡真實的想法是,若他待你不好,可不可以讓我照顧你,但是他不敢說。
沐流錦就坐在她的身邊,語氣裡各種心疼無奈,她都一清二楚,可是卻什麼也不能迴應。
“錦王爺。”鳳傾瑤深吸一口氣,側頭看向她,“我和楚邀月之間,只是有些看法不同而已,何況這一次婉瑩公主因爲我們受了傷,所以,在婉瑩公主面前,我們纔會這樣。”
沐流錦盯着她的眼怔怔看了一會兒,才恍然一笑,“原來如此,婉瑩這件事,原本就是她不對。”
鳳傾瑤笑了笑,“好啦,不提了,難得今晚有這麼好的夜色,而且你看,前面有好多荷花還沒有人,多好!”
沐流錦含笑點頭,站起來張開手臂,“瑤瑤,這片荷花獨屬你我!”
兩人遙遙相看,相視一笑。
他們的船,飄入那片荷花叢中,遠處,卻有一搜小船勢如破竹般飛快划來。
有人高聲喊道:“錦王殿下,皇后娘娘突發急症,皇上讓奴才來喊您和公主殿下速速回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