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緩緩的從相府駛了出去,最後低調的停在了百草堂的門口,一道大紅色的身影從馬車中跳了下來,嚴相拂開簾子,笑意溫婉:“我在這裡等你,快去吧。”
天闌珊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手中吉鳳草跑進了百草堂,百草堂的後院裡一位年紀輕輕卻頭髮花白的公子正在收拾藥草,見天闌珊來了,神色有些躲閃:“小丫頭,你怎麼來了?”
“你上次不是說要吉鳳草嗎?我拿回來了,你給師父製藥的時候用上吧。”她歡喜的將藥草捧到這大夫的面前,滿眼希冀。
大夫瞪着這吉鳳草,半響纔回過神來:“你真的拿到了!好好好,我這就去配藥!”
“木大夫,師父他好些了嗎?還缺些什麼藥材你儘管告訴我,我一定會想辦法拿來給你的。”天闌珊跟在木大夫的身後,與他一同時了藥室。
木大夫的藥室很大,一整個屋子從地一米高開始一路向上延伸,盡是藥櫃子,他站在櫃檯上,邊取藥邊道:“你怎麼好像穿着一件大婚的婚袍就出來了?”
天闌珊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她出門太匆忙,根本沒有時間換衣服,只得眯着眼嘿嘿的笑:“木大夫,你去看師父了嗎?他還好嗎?”
“沒有你這麼個惹禍精在就不用給人收拾爛攤子了,他不知好了多少倍,行了,你若是真有空,就多找幾株吉鳳草來,別在這裡打擾我煉藥,趕緊走吧。”他揮了揮手,示意天闌珊趕緊離開。
天闌珊捧着臉,笑盈盈的瞧着木大夫:“木大夫,一段時間不見,你這頭髮似是黑了不少啊。”
“那是自然,我用的藥還能有假,對了,前些日子你師父問我如何得來如此多寶貴的藥材,你當真不告訴你師父?說不定飄渺門主會念在你這一片孝心的份上,將你重新收入師門呢?”只有木大夫知道,許多次她前來送藥引的時候,身上都帶着濃濃的傷藥味與血腥味,只是她卻一直帶着笑,彷彿什麼都擊不垮一般。
“不要告訴他。以前是我任性,纔會害得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木大夫,師父就拜託你了,你也不要告訴師兄他們,他們一知道,師父肯定就會知道的,我先走了,木大夫,拜託你了。”她跑了出去,轉身朝着木析揮了揮手,匆匆消失在闌珊的燈火之中。
木大夫迅速投入了製藥的工作中。
天闌珊出了百草堂跳上了嚴恪的馬車,她坐在馬車裡,笑得滿面春風:“相爺,今天謝謝你。”
嚴恪合了書本,瞧着她的目光溫和如水:“你我既是夫妻,一切便是理所當然的,不必言謝。”
“可是我們也不會做很久的夫妻呀。”天闌珊心裡一直是這麼以爲的。
馬車外面的燈盞昏暗的光透過車窗傳了進來,匆匆從兩個人的臉上劃過,嚴恪臉色微白。
噗的一聲,一口血便噴了出來,天闌珊頓時嚇得縮到了角落裡,哭喪着一張臉:“相相相…相爺,你這是怎麼了?要…要不然咱們還是回去,讓木大夫把把脈吧?木大夫
的醫術超羣,定…定可以醫治好你的頑…頑疾。”
嚴恪慢條斯理的擦了擦脣角的血跡,淡道:“只要不受刺激便無妨。”
“我不過就說了一句不會做很久的…”天闌珊縮在角落裡,像只小貓兒一樣眨着一雙水潤的眼睛不安的瞧着他,見他臉色瞬間又白的了,立即便住了嘴。
嚴恪端了茶盞,優雅的漱了口才放下,目光落在天闌珊的身上,朝她伸出手笑盈盈的道:“過來。”
天闌珊搖了搖頭:“你再吐血怎麼辦?”
“你若是過來,我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如何?”他的手依舊伸着,眸子裡閃過幾分狡黠。
天闌珊朝他小心翼翼的爬了過來,坐到他的身旁,擡頭看他:“什麼秘密?”
“嗯,你眼角的眼屎沒擦乾淨。”嚴恪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天闌珊一張臉頓時暴紅,一把拽過他手中的帕子抹了抹臉,在馬車停了之後氣乎乎的衝回了主院。
嚴恪不緊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後,管家不明所以:“相爺,太后那邊請了芳姑姑過來,如今正在主院等着夫人呢,夫人這麼過去,當真沒事嗎?”
嚴恪揉了揉眉心,他今日喝了許多酒,又跟着天闌珊在街上逛了這麼久,確實有些累了:“無妨,以她的脾性,芳姑姑在她這裡可討不到好。”
相府裡的紅綢都還沒有拆下,按照當地的習俗,這些紅綢是要掛滿三天的,丞相是新婚之喜,自然也不用上朝處理公務,是以便有了些多餘的時間,他未去主院,而是去了相府專門修建的書閣裡,這書閣之中藏書百萬不止,許多失傳的甚至久尋不到的書籍,在這書閣裡皆可以尋到。
他坐在書閣中翻了幾頁,瞧着工整的字跡又想起了天闌珊先前籤的那個七歪八扭醜絕人寰的名字!天闌珊。
衆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他合了書籍,剛剛出了書閣,就見白霜滿面歡喜的衝了過來,嚴恪道:“相爺,你快去看看,那個惡姑姑跟相夫人鬥起來了!惡姑姑被氣得快吐血了!相夫人當真是個極品!哎呦掐的那一架可是精彩。”
嚴恪顧不得白霜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一拂衣袖匆匆朝着主院而去。
主院正是燈火闌珊時,滿院的紅綢鋪得甚是喜慶,芳姑姑一時被天闌珊追着打,一屋子的侍女正在勸架,那場面,就跟老鷹捉小雞似的,瞧着甚是熱鬧。
天闌珊站在人羣的另一頭,瞪着芳姑姑咬牙切齒:“你纔是野種!你纔是有人生沒人教的!你們都讓開,今天姑奶奶就好好的教一教她怎麼說人話!”
“我是太后親派前來爲你教導宮中禮儀!你竟如此待奴婢,你就不怕太后娘娘怪罪嗎!”芳姑姑不明白天闌珊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要是明白,估計也不敢這麼與天闌珊說話了。
“你敢罵我爹孃,我爲什麼不敢打你?你們都起開!”天闌珊朝着這羣侍女裡竄,這些侍女打不過天闌珊,只得將芳姑姑圍了起來。
“夫人,這位芳姑姑
可是太后娘娘面前的老宮女了,可萬萬打不得呀。”
“是啊,還望夫人三思。”
天闌珊一把扯了這院中的大紅喜綢,朝着那氣焰有些器張的芳姑姑拋去,喜綢束上了芳姑姑的腰,她直接將芳姑姑從人羣裡拖了下來,一腳腰在她的胸口,手中的利劍抵上了芳姑姑的脖子:“你當着我的面罵我爹孃,如今卻還要來教我鬼什子禮教?你不需要記得我是不是相夫人,你只需要記得,我也曾經是一個提着劍闖江湖的大俠就足夠了!”
芳姑姑頓時軟化了態度,瞧着天闌珊語氣軟了許多:“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先前確是奴婢的不該,奴婢不該這般說夫人,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夫人饒命啊。”
一羣侍女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勸:“夫人,您不能殺她啊…”
“夫人三思啊。”
夫人…
夫人長夫人短的,天闌珊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大院子裡站了許久的白霜見這羣傢伙連相爺都忽略了,咳嗽了兩聲,依舊掩蓋不了眸底的笑意,她只想說,這位相夫人夠帶勁!敢做敢當,是個利爽的性子,她很喜歡!
“都圍在一處鬧什麼?”白霜這帶笑的嗓音一出,整個大廳瞬間就安靜了,一羣侍女紛紛讓開了道。
嚴恪來到天闌珊的身旁,伸手緊握着她執劍的那隻手,俯身在她的耳旁輕聲道:“夜已經深了,該去休息了。”
“我討厭她!”天闌珊任他將手中的劍抽走,哼,大師兄贈她的寶劍,若是被這個老宮女的血給弄髒了,她還心疼呢!
“相爺,相爺您可以爲奴婢做主啊,奴婢教過這麼多的小姐貴人,可萬萬沒有見過相夫人這般無禮之人!如今相夫人將奴婢打成了這個樣了,奴婢可如何回宮去向太后交待!”她確實是太后身邊的資深宮女了,可是她忘了一件事情,在某一種強大的利益面前,嚴相的存在遠比這一位資深的宮女要重要得多了。
天闌珊朝着她又踹了一腳:“呵呵,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我山野長大的怎麼了?我告訴你,就算我真的無父無母,也輪不到你來指責我!你也不看看你算老幾!”她師父師兄從來沒有在她的面前提及她的父母,那是因爲她知道,她之所以出現在齊英山那種幽深而野獸遍山的森林裡,一定是因爲她是被遺棄的那一個。
嚴恪將天闌珊攬在懷裡,神色沉冷:“她是本相的夫人,本相無須從旁人的嘴裡去得知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今日之事,本相自會奏明太后,夜色深了,相府留不下芳姑姑這尊大佛,白霜,你將芳姑姑親自送回太后的身邊去。”
天闌珊被嚴恪緊緊的扣在懷裡,她擡腳去踹站得遠遠的芳姑姑,整個人裝着滿腹的委屈,無父無母是她的錯嗎?她確是國公府收養的二小姐,沒想到被認養這個消息這麼快便傳了出去了。
嚴恪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一隻手輕輕的順着她的背,低沉的嗓音撫平了她的委屈。
他對她說:“欺負你的,本相會替你討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