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闌珊去了很久纔回來,她領着那大夫進了屋朝他道:“你給他瞧瞧吧,到底是不是花柳病啊大夫。”
“你先出去。”龍玄蔘掃了眼天闌珊,聲音冷淡了許多,天闌珊咬了咬脣,一剁腳跑到門口坐了下來,外面的冬風開始拼命的刮,天闌珊捧着臉坐在門邊的木檻上,整個人都縮作一團,回頭看了眼畢恭畢敬的那位李太醫,也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些什麼,聲音小得很,她捧着臉,瞧着前方,臉色很差。
冬風一吹天闌珊就止不住的冷,她合着雙手哈了哈氣,幸好這月事已經去了,再痛苦也就是痛苦這麼兩天,到了第三天也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一輪月緩緩的升了起來,月光灑進了屋子裡,天闌珊的影子被拉得極長,屋子裡面的聲音這才大了些:“那在下就先告辭了,公子只管用這些新藥就是了。”
“嗯。你回去吧。”龍玄蔘的臉色好了許多,語氣卻還是凝着一抹淡淡的冷意。
那大夫走了出來發,塞給天闌珊一袋銀子:“還請姑娘好生照顧柳公子,在下先行告辭了。”
“啊,要不然我送送你吧,你看你也一把年紀了,這……”
“不妨事不妨事,姑娘留步。”他提着醫藥箱往前走,天闌珊抱着一袋銀子追了上去:“唉,他姓柳啊?那他到底有沒有得花柳病啊?”
“姑娘可回去問一問公子,在下府內還有急事,就先告辭了,姑娘留步。”他將天闌珊攔在後門的後口,提着藥箱子匆匆走了。
天闌珊將後門關上,轉身瞧着那口井,心裡哆嗦了一把,她想了想,匆匆跑去了前院,推開門就見那龍玄蔘在慢吞吞的收拾東西,她忙去幫了一把手:“你打算去哪裡?我得去官府了,要不然,花子婆婆一直被困在那裡,肯定很難受。”
“有人敲門。”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天闌珊。
“不會是相…快,咱們先藏起來,你千萬不要說話。“天闌珊將屋子裡面的東西一股腦的收了起來藏在牀上,被子一擋,鼓得跟個人似的,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將這堂堂七尺男兒給踹進了牀底下,她自己也跟着躲了進去。
那門被人一腳踹開,幾個腳步聲匆匆而來,所有的人都守在門外,嚴恪站在門口,緩步走了進來,他的步子一直都很沉穩,那雙漂亮的眼不溫不火的從這屋子裡掃過,最後來到牀邊,嘆了嘆氣:“夫人,該回家了。”
躲在牀底下的天闌珊眼睛有些發熱,她捂着嘴,瞪着那雙停在牀邊的腳,就是不肯吭聲。
嚴恪只得掀起了被子,瞧見被子裡面的包袱時臉色微青了青,他將素青的被子扔到一旁,坐在這椅子上,泡了盞茶,微微皺眉:“夫人,如此劣質的茶,你可飲得習慣?”這與那縹緲門的雪頂雲霧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夫人當真不出來?”他悠涼的語氣在屋子裡面飄蕩,天闌珊止不住的哆嗦了一把,扯了扯身旁的人,在他掌心寫下解藥兩個字。龍玄蔘這一刻才明白這個所謂的後盾,想來
也是,當初她入宮的時候,便不該是某位大家小姐,而是一位相夫人,嚴恪!又是嚴恪,若非是那鳳竹息,他何致於落到這個地步?而與鳳竹息有關的,便是嚴恪,若說二人狼狽爲奸,卻也不奇怪!
他在天闌珊的手中寫下一句話,半月後,此處再見給你解藥。
“既然夫人不在這裡,那麼我就回去了。”他沒有飲手裡的茶盞,只將茶盞擱置,視線從牀邊的兩雙鞋子掠過,起身準備離開。
“穀風,此屋已簡陋,你派人將這屋給燒了,過兩日本相派人……”
“不要燒不要燒,這……這是花子婆婆的屋子。”她一個激靈爬了出來,嚴恪站在門口,一臉趣味的瞧着她,視線落在她凍得蒼白的臉上,微微擰了擰眉。
“過來。”他朝天闌珊伸出手,微眯了眯眼。
“我……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我現在是自由的我又不是你夫人,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你去與你的唐大小姐在一起啊,反正我……我又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又不漂亮也不會做飯,你來找我做什麼。”她站在原地,大有一副嚴恪只要一上前她就會退後好幾步的架勢,嚴恪嘆了嘆氣。
“你在怕什麼?當初偷盜相府的勇氣呢?夫人,你從相府偷走的東西,本相可還不曾與你算清楚,你就想這麼走了?只要你在金陵城,便是翻了這天,本相也能將你找出來,你信是不信?”他上前兩步,執了天闌珊的手,那眉頭皺得就更深了。
“手怎麼了?”
“疼……我偷你什麼了,我不是什麼也沒偷着嗎!唐國公府的嫁妝也收回去了,太后娘娘還給你許了婚事,你現在圓滿了,你要是敢讓我做小,我就……就打死你正妻。”天闌珊口不擇言,丞相大人卻忽的笑了。
“好,就是這氣魄,你若將她打死了,我來替你撐腰。先回家,家裡有上好的藥治你這凍瘡。”他輕輕的握着天闌珊的的手,將她的手放在嘴邊,微微的哈着氣,這傻姑娘,還是這麼冷,手跟冰似的也不知道多穿兩件。
“不不行,花子婆婆……花子婆婆還在井裡,相爺,咱們去報官吧,有人說……不是,我的意思是,咱們還是去報官吧。”她牽了相爺就要往外走,丞相將她拉了回來:“我就是官。”
“哦,那……那我們去後院吧,他們,他們應該可以將花子婆婆從井裡救出來吧?”她牽着丞相的手往那後院拽,丞相也就跟着她去了,穀風與幾個隨行的巡防營發小隊來到了後院的井邊,井邊正冒着微微的光,去看的人都嚇了一跳,嚴恪捂着天闌珊的眼,將小小的她整個裹在他那厚厚的狐裘華袍裡面。
“你在這裡看着就好,我已經讓穀風去告知衙門了,咱們回家。嗯?”他低頭,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一隻手將人圈得嚴嚴實實。
“我……我想看看花子婆婆。也許她…她還活着呢。”天闌珊的心裡多少帶了些希冀,一羣人取了繩子,一人拿着繩子下了井,一會和功夫兩個人就被拉了上來,花子婆婆閉
着眼睛,她的身形已經泡得腫脹如今已經壞了,散發着一股子腐爛的味道,有蟲子從她的身體裡面鑽出來。
“不要看。”他捂着天闌珊的眼,她眼睛的水打溼了他的手,糾得他的心微微的疼着。
“相爺,花子婆婆……”
“我會差人好生安葬她,咱們先回家了。”他抱着天闌珊,轉身出了大門,由於巷弄很小,那馬車是進不來的,所以丞相只得抱着天闌珊出了院子,天闌珊圈着他的脖子,看了眼那院落,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
“你……你放我下來,我不想跟你回去。”天闌珊蹬着腿,在小巷弄裡面掙扎。
嚴恪將她抵在牆角,一隻手還託着她的背,熾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表情有些僵硬,雙手抵在他的胸口,右手掌心下那一下又一下強而有力的心跳讓她有些慌亂:“相……相爺……”
“有沒有想過我?”他的聲音如同春風,將天闌珊整個都裹在春風裡面,一時心裡千樹萬樹,梨花開盡。
“不……”
“嗯?”嚴恪的語調微微上升了些,她那一個不字生生憋在了喉嚨裡,半天才啞着嗓子道了句想。
“嗯,我也是。”嚴恪這才抱着她繼續往前走。
天闌珊又開始掙扎:“你你你放我下來啊,我……我不要跟你回去,我東西還在那兒呢。”
“無妨,你的東西都在相府。”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路過那一個後門的時候天闌珊拽住了一方寫有酒字的旗杆,嚴恪略囧了囧。
“爲什麼不回去?因爲唐嫣然?你大可不必理會她,她入府只是作客,過不了幾日自會回去。”他只得將天闌珊放下,深吸了口氣,冬天的寒意總是沁人心脾,連帶着火氣都壓了下去了。
“不是,我……我還有銀子在……在花子婆婆的屋子裡,而且,我想給花子婆婆上香磕個頭,在這裡叨擾了她這麼久,我今天才知道花子婆婆已經……還好平日裡沒有用那口井裡的水。”她低着頭,把玩着丞相的衣袖子,嚴恪低頭只看見她細纖白嫩的脖子,那半張柔和的側臉都攏在燈盞朦朧的光下,整個人顯得越發的柔婉,令人心生憐惜。
“我與你一道去拿。”
“不不不不用了,我……其實我方纔是騙你的。我不止去拿銀子,還拿……拿姑娘家用的東西。”天闌珊擋了他的去路,微微瞪眼,心底裡有些不安,也不知道那患了花柳病的傢伙現在如何了。
“你還騙了我些什麼?”嚴恪目光溫和的看着她。
“我……我把你送我的匕首給當了,當的銀子,都……都花了。”
“還有呢?”
“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想你。”她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兩步,如今的她一點武力值也沒有,若是不活得小心翼翼一些,她該怎麼辦?她不能一直都依靠着那幾個師兄的。
“這句話即便是真的,你也可以騙騙我。”嚴恪哭笑不得,垂眸摸了摸她的發:“還有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