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雙生白鹿

見釋梵音做出這等大動作,百里婧倒也不曾意外,只擡眼看了看長廊那頭,果然瞧見那位大元帥正趕過來,不肯讓任何人接近她,對誰也不肯放心似的。

百里婧收回目光,望向被唬住的梵華:“小貓,你過去同大元帥說,我正與梵音法師探討佛法,叫他不必擔心。”

這些日子以來百里婧同白嶽所說的話未多於五句,父親不是父親的樣子,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恪守分寸,女兒也從不是他的女兒,疏離冷漠,未肯交出半點真心。

梵華瞅着釋梵音跪下且伏低的身子,她雖有許多疑惑未解,卻不知爲何已在心底默認了釋梵音所言非虛……

梵華難得聲音低下去,擰巴應道:“……哦。”

她一步三回頭地下着臺階,之後又加快腳步急匆匆朝白嶽奔去,驚擾得宮人紛紛看過來,連遠處的白嶽也提了提氣,面色森寒,險些飛掠過那片碧澄澄的湖水,將來歷不明的僧人斬於劍下。

“冒充法師入宮哄騙陛下,你該知道你所犯的是欺君之罪,爲何你如此篤定我有興趣聽你說故事?”

這地方再無旁人,百里婧似笑非笑望着釋梵音道。

釋梵音大着膽子直起身,對上了百里婧平靜的眸子,應道:“晏氏遭劫,岌岌可危,族人勉力活着,不過苟延殘喘。晏音深知時日無多,龍潭虎穴也只好一闖,還請少主人聽晏音把話說完。”

秘密近在眼前,卻不知秘密是否爲鏡花水月一觸即散。百里婧的手撫上小腹,又想起昨夜的夢來,那個被開膛破肚的女人始終盤亙不去,她空洞的雙目、眼角的淚、身下的血……

百里婧沉默一瞬,再開口,語氣仍舊不明喜怒:“既然你說你是晏氏之人,我倒有話問你。”

“謹遵少主人吩咐,晏音知無不言。”釋梵音垂首道。

百里婧不去和他討論“少主人”的敬稱,沉吟問道:“聽你的意思,這些年一直在尋找晏氏的少主人,可你的年紀這樣輕,左右不會比我年長,你又知曉多少當年事?比如晏染之死。”

釋梵音聽她提起晏染,語氣竟如此平常,不由得微微擰起眉來,沉聲道:“少主人,大小姐是您的母親,您不可直呼大小姐的名諱。”

百里婧的神色無甚波動,可手指卻微微地捏緊了些,她在提起“晏染”這個名字時心頭的異樣不可爲人道——她的母親以另一個女人的樣子真真實實地活在過去十七年的歲月裡,她曾承歡膝下無憂無慮,也曾隨手丟棄無枝可依,無論如何,這些年她從未將“母親”二字與另一個陌生的素未謀面的女人想在一處。

見百里婧似乎並不願深究這個問題,釋梵音呼出一口氣,又道:“當年大小姐之死雖震驚族人,可親眼目睹是非曲折之人不過二三,其中便有晏月姥姥。也是姥姥施蠱,命我們來尋少主人。歷時七年,總算有所收穫。”

不是第一次聽到“姥姥”這個稱呼,記不得前塵往事的梵華便曾失控說起“姥姥”。百里婧牽起脣角,眸中卻有莫名怒意:“聽起來姥姥倒是個厲害的人物。可若她目睹了晏染之死,爲何不救她,任她被人開膛破肚?”

“少主人有所不知……”釋梵音神情忽悲,穩了穩心神才道:“大小姐當年並非被人開膛破肚,是大小姐親手剖開了自己……”

百里婧雙眸倏地一眯,釋梵音接着道:“大小姐當時中了毒,且身陷重重危機,爲了保住腹中孩子,大小姐剖腹親手取出了孩子……少主人也許會懷疑,剖腹取子對尋常人來說定是立時斃命,然大小姐曾是晏氏少主人,擁有晏氏少主與生俱來的靈力。大小姐以靈力自保,必是歷經了沒頂痛楚,在姥姥尋到大小姐時,大小姐將活着的孩子託付給了姥姥……”

“……活着的孩子?”百里婧自己也未察覺嗓音微顫:“你的意思是,晏染懷的是雙生子?我活着,而另一個孩子死了?”

若果真如此,倒是能和白嶽、白蒼所言對上,那些秘密殘缺不全,每個人有不同說辭,只能藉由碎片拼成完整過往,去摸索十幾年前的真相。

釋梵音搖頭,臉色白得嚇人:“除卻死去的那個女嬰,大小姐將兩個活着的孩子託付給了姥姥,若母子平安,少主人您原該有一雙姐弟。當時正值東興西秦兩國交戰,姥姥在趕回鳴山途中受了傷,不慎將少主人您遺落在戰場上,只帶回了小主人。晏氏古訓中說,‘雙生白鹿,晏氏孤絕’,起初族人以爲少主人已不在人世,可這些年即便族人接二連三死去,鳴山谷底的鹿桑花卻開了一年又一年,姥姥和長老們說,也許少主人尚在人世,也許晏氏尚有一絲存活之希望。今日晏音能尋得少主人,便是上天憐憫晏氏之殤……”

釋梵音話音剛落,四周安靜得只能聽見風吹過湖面的聲音,湖水起了褶子,百里婧循聲望去,眼前一片空,心裡一片空。

她的確不曾想到這一層,剖腹取子已然不可思議,三生子、雙生白鹿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她回過神想斥責釋梵音信口雌黃,卻一時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僧人面容哀傷,有垂死之態。

靜默許久,手指摳痛了她的掌心,百里婧才恍然醒來——世上多的是垂死之人,她曾見過絕妙的僞裝,身中九箭而不死,一劍穿胸血流成河也能好端端活着,最溫潤的面容下藏着一顆殺人如麻的心,將她那些年的天真和愛人之心碾碎成灰。

時至今日,她又怎會再對何人起憐憫之心,輕易被他的三言兩語所蠱惑?面色蒼白也好,神色憂鬱也罷,哪怕這個半僧半俗的男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會信他。

百里婧忽然笑了,對釋梵音道:“你說你輾轉半生尋我,我並不會感激,你的族人如何死傷無數慘痛壯烈,我也無知無覺。甚至我會稟明陛下,你冒充白馬寺僧人入宮行騙,企圖以佛牙舍利欺瞞陛下損傷大秦根基,不日你便會被處死,免去顛沛流離求而不得之苦,豈不美哉?”

她的聲音溫柔毫不凜冽,語氣卻冰冷徹骨,全然一副鐵石心腸,哪怕她如今身懷六甲,卻並不會因此存着更多的憐憫之心。

聽罷百里婧的無情威脅,釋梵音似忽然放心了,微微牽動脣角笑了笑:“少主人能如此作想,便是晏氏的福氣。原以爲有人會借少主人的溫良再下毒手,如今看來少主人比晏音想象中剛強得多。”

釋梵音意有所指,百里婧略一思量便已明白:“牡丹有毒?”

釋梵音點頭:“不過有晏音在此,不會讓少主人再受損傷。”

百里婧冷然一笑,站起身來:“你還是想想如何自保爲上,我的安危不需要你操心。”

見她要走,釋梵音仍舊跪地目送,宮女忙上前攙扶她,攜着百里婧走過曲橋,往清心殿的方向去。

這時,梵華匆匆跑上臺階,看了看遠去的百里婧,又望着跪地的釋梵音,急問道:“你真是我兄長?爲何我一點也記不得你?”

釋梵音臉色蒼白地站起身,擡手摸上梵華的頭,眸中憐憫而哀傷:“你不再記得我,也不再記得部族,可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和你的使命,記得要好好保護少主人,已屬不易。你看,你叫梵華,我叫梵音,哪怕你改了姓氏,仍沒有忘記你的名字。”

和老薄薄逗弄寵物般的撫觸不同,眼前這個男人對她無慾無求,只有無限的溫柔和憐惜,梵華心智未曾開化,卻能明顯察覺到二人的差異。

她沒有像撲進老薄薄懷裡撒嬌那樣撲進眼前這個人懷裡,卻以仰視的姿態望進釋梵音的眼中,大力地按着自己的頭,努力想記起往事:“娘娘和你是一家人我相信,因爲你們都長得那麼好看,可是我……和你們哪裡像啊?我想不起來姥姥的樣子,想不起我的家在哪,我沒有辦法帶娘娘回去……”

釋梵音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一張佔了便宜的小臉,完全沒有腰身可言,像只被養得很好的肥貓兒。

釋梵音彎起脣,將她的手從頭上拿開,輕捏了捏她的肩膀,笑道:“嗯,其他地方都像,只是胖了些,我們晏氏沒有從來長得不好看的,你這樣已經很好看。我已經來了,可以回家了。”

梵華感動極了,有一種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情愫,溫暖地熨帖着她的心,比滿桌子的菜餚糕點還要舒心,她眼淚汪汪的望着釋梵音:“老薄薄一直嫌棄我長得胖,好多次不肯給我飯吃,我現在有名有姓有哥哥,再也不要聽老薄薄囉嗦了。不過呢,你要不是和尚就好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釋梵音聽罷她天真抱怨的口吻,和口中三句不離的“老薄薄”,眉目柔和全然欣慰,喃喃道:“這些年你過得應當不錯,那就好……”

……

此時的清心殿正殿,帝相對坐,話完了機要大事,聽罷探子回報,帝相二人一時無話。

薄延向來唯命是從,大帝不開口,他便沉住氣。

已是四月,大帝的湯藥不斷,喝完一碗湯藥,狹長的黑眸漾出異樣的光,徑直嘲笑薄延:“聽這意思,九命貓是被妖僧拿下了,沒吃他一口飯也肯跟着走,那妖僧的確不凡。”

這“妖僧”一說本出自梵華的口無遮攔,如今從大帝口中聽來,像是下一刻便該降旨燒了釋梵音,好成全“妖僧”二字。

薄延着一身天青色常服,氣質溫潤如上好青瓷,他神色如常,眼眸沉靜淡然,不肯失了半點分寸道:“養貓是這樣的,好奇心重,微臣早已慣了。”

大帝放下藥盞,眯起狹長黑眸,似是看透了薄延的口是心非:“那妖僧是衝着皇后來的,薄相可不能暗下殺手。一個聶子陵也就罷了,朕可記得薄相的手段。”

當初薄延將聶家老幺指派去做兩國使臣,險些害得大帝歸國無望妻離子散,若真算起賬來,薄延早該吃不了兜着走。

薄延忙應道:“陛下多慮了,薄延從來用人不疑用人惟賢,陛下怎會以爲薄延徇私舞弊?薄延惶恐。”

大帝似笑非笑:“白燁倒不愧是薄相的好友,皇后那種性子,也肯同他好好說話。”

薄延眉頭一顫,便聽大帝問那探子:“你方纔說皇后對白燁笑了?”

探子如實以報:“皇后笑對白二公子說花很好看,白二公子說,花雖美,不及皇后好看。”

大帝脣角彎起,似是不曾聽明白,跟着唸了一遍:“哦?花雖美,不及皇后好看?”他的聲音空闊遼遠,卻帶着顯而易見的笑意,這笑在薄延聽來可謂警告。

薄延的臉色終於難看起來,彷彿在御花園中同皇后攀談的並非白燁,而是他薄延。

在大帝眼中,薄延與當初東興榮昌公主的駙馬爺十分神似,曾博得榮昌公主的當面讚賞,如今他薄延的“好友”白燁又引得那位去國離家的榮昌公主一笑,本是不相關的兩件事,如今卻合成了一樁大案,叫他薄延無處可躲。

薄延忙離席跪地道:“陛下,皇后娘娘的美貌本就絕世,難得有鍾愛之花,微臣這便命長安府獻上珍稀牡丹,爲明日封后大典增色,以博娘娘同陛下開懷。”

饒是桂九再能忍,這會兒也止不住低下了腦袋憋着心內的小九九,大帝心情不佳,算起賬來毫不含糊,連陳年舊賬也要翻出來斤斤計較,得虧是薄相,還能裝糊塗岔開這死局。

大帝見薄延跪下答非所問,倒也不再存心治他,只是道:“薄相如此體貼朕意,深得朕心,明日封后大典,便依仗薄相事無鉅細地辦妥了。朕這會兒該回宮去瞧瞧朕的心肝了,薄相的貓兒便叫那妖僧逗一逗,朕想瞧瞧那妖僧的能耐,切莫打草驚蛇……”

薄延眉心微蹙,垂首應下:“薄延遵旨。”

大帝起身回偏殿,薄延隨後也邁步出去,腳不偏不倚走着不該走的那條道兒。

方纔聽探子說起小貓同釋梵音的談笑,薄延本不以爲意,可如今真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瞧見小貓乖巧地坐在石凳上,雙手托腮聽釋梵音說話,薄延的脣微微抿了抿。

他甚至故意走過與她隔水相望的橋,梵華往日耳聰目明,他一來她便知曉,今日他站在橋上好些時候,她仍是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妖僧的臉,好奇地聽妖僧的脣一開一合地說話。

什麼話那般動聽?

薄延心頭的火蹭蹭地往上冒。

仇五眼力見十足,見自家相爺臉色奇差,他只好做那出頭鳥兒,隔着一道橋的湖水喚梵華道:“小貓,相爺來看你了!”

都是有內力之人,仇五並不曾喧譁,梵華也聽見了,她轉過頭來,見到薄延,也沒了往日的雀躍和歡喜,甚至連誓死效忠皇后娘娘後對他的防備之心也不再有,只是不鹹不淡地應道:“哦,老薄薄你來了啊?我這會兒沒空呢,你走吧。”

仇五的脣角抽搐,心知犯了大過,原本相爺好端端站着倒也無礙,如今被小貓兒嫌棄拂了臉面,可如何下的來臺?

果不其然,只聽薄相涼涼笑道:“誰讓你自作主張叫她?我不過入宮面聖,順便同禮部談談明日宴席之事,她不想吃喝不想入席,何必強迫她?”

這話明裡是責問仇五,暗裡卻是在勾着小貓兒的胃口,若是往日,小貓兒早該聞見了香味,鬧着要去吃最好的國宴。

可這會兒小貓兒分明聽見了,卻只瞅了薄延一眼,轉而去問釋梵音道:“明日有宴席呢,你能去嗎?”

這口吻聽話又善解人意,她何曾這般對待薄延過?

薄延淡然沉靜的眼眸劃過釋梵音的側臉,這妖僧早發現他來了,卻對他並無多少熱忱,半點不及昨日初見時的恭敬,似乎還帶有隱隱約約的防備之心。

妖僧起身對薄延一頷首,算作招呼,隨後耐心答覆小貓兒道:“聽從陛下安排。”

“倘若你不去,我也不去!”梵華竟毒起誓,隨後纔想起薄延來,扭頭張牙舞爪地問薄延:“老薄薄,明日宴席,你能讓他去嗎?”

薄延溫潤如玉的面孔早已被她氣得揭下,他在大帝面前維持的再好的風度也撐不過她的沒良心。好一句“你不去,我也不去”,連吃都不再上心的小貓兒,還有什麼能勾住她的魂兒?

薄延也不理梵華的詢問,擡腳便走,半句話也不留。

梵華在他背後叫:“老薄薄,你什麼意思啊你?別以爲你是大美人的人了不起!我還是娘娘的人呢!”

薄延牙關緊咬,才逼得自己不理會她的大呼小叫半分不服軟,又聽她好言好語地安慰釋梵音:“別擔心,我去求大美人,大美人對我也很好,纔不像老薄薄怪里怪氣的,我以後都不要吃老薄薄家的飯了。要是快餓死了,我們就在路邊討飯一起吃,好不好?”

在這個燥熱的初夏隅中時分,薄延頭一回在生人前失了風度,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湖心亭內的梵華,她與妖僧說話時的口吻十分認真,並不似當初哄着聶子陵給她做菜做湯,還在耐心等着妖僧迴應。

去討飯?她一個一天恨不得十二個時辰都在吃,少吃一口都要鬧半天的小胖子要跟人去討飯?

誰家好吃好喝給她買下全京城僅次於皇宮的廚子,誰親自下廚餓了喂渴了喂地伺候她長這麼大?

跟聶子陵私奔也沒這麼嚴重,跟誰私奔都不嚴重,她現在要跟一個和尚去討飯!妖僧果然能勾人,才過了一日,便能叫她喝下*湯!

薄延隱藏多少年的刻薄本性暴露無遺,冷笑了一聲問梵華:“討飯?你準備討些什麼來吃?若你能餓上一日不食,我跟你去討飯!”

梵華眼神躲閃,卻在餘光瞥見釋梵音時硬氣了起來,站起身挺直了胸脯道:“我纔不要你和我一起討飯!老薄薄你讓大美人再給你找幾個女人吧,不然你們家的口糧都吃不完了!我以後不會再回去吃飯了!”

薄延氣得發抖,昨日在陛下面前,他以爲她乖巧護食,護着口糧便是霸着他,如今竟不要口糧不要他,當真是尋着了靠山,爲了一個和尚……

和一個孩子計較傷心傷肺,薄延瘋了才和她在人前理論,他壓下那些狠勁,沒將她從妖僧跟前提溜回來已是客氣,冷聲道:“你最好去討飯,餓死你小胖子!”

放下這狠話,薄延當真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那聲咬牙切齒的“小胖子”氣得梵華哇哇大叫,衝薄延的背影喊:“你纔是小胖子!你們全家都是小胖子!”

薄延沒再理她,仇五回頭衝她笑,梵華感覺在兄長面前失了面子,咬着脣扭扭捏捏道:“我果然不像娘娘和你那樣好看,老薄薄罵我小胖子!”

釋梵音臉色白得透明,目睹二人爭吵的畫面和堂堂大秦丞相惡狠狠的那句“小胖子”,他竟笑起來:“多謝他這些年照顧你,對你這般寬容忍耐。”

梵華弄不明白爲何她的兄長會替老薄薄說話,她只想表明對兄長的真心和想要回家的迫切,不惜撈出陳年往事來詆譭薄延:“纔不是呢!我是他的童養媳,沒有了我,他就沒老婆了,他當然要對我好!可我現在記不清從前的事情,都是因爲老薄薄射了我一箭,我險些就死了!”

釋梵音握住她的手,溫和笑道:“不記得未必是壞事……你的名字是他取的嗎?”

梵華點頭:“嗯。”

當梵音散去,三千梵華中,我只念你的名。

……

大帝回到寢宮時,見他的心肝正在試尚衣局改過的婚服,聽到通傳聲,她轉過身,攜着婚服上明暗交織的圖紋走上前來,毫無防備地摟住了他的腰。

依偎的姿勢,全然不等他主動靠近,給了他沒頂的驚喜。大帝愣了一瞬,便張開手臂回抱她,低頭吻她的額際:“小心肝,半日不見,想朕了?”

她在他懷裡悶不吭聲點頭。

大帝的心融化了,撫着她的臉,笑道:“朕也想你,站着想,坐着也想,抱着想,親着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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