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眸轉爲幽深,暗藏一抹譴責,但皇甫尊且沒有將自己的惱怒發泄出來,而是站起長身,冷淡的說了句:“你早點睡吧。”
他害怕這一時的衝動會再次傷害魅影,所以他選擇沉默以對。
魅影輕抿脣角,也許是她太感傷了,所以纔會覺得他此刻的冷淡都會刺痛她的心。
放平身體躺好,她合上濃密的心事,依舊如同她冷淡的本性,將所有的心事都掩藏起來。而皇甫尊餘光注視着,終是將一聲無奈的嘆息止於脣邊。
這個女人啊,就是這麼彆扭。心中有怨有氣,只管發泄出來,何必這樣憋着?他寧願她能像普通女人那樣,對着他一番捶打,苦惱一番,他隨意給個甜蜜的吻也就化解。
然而魅總是這麼不同,表面上看起來毫不在乎,也正是這種毫無波瀾的淡定才讓人惱怒。
他開始不明白,閱人無數的他,爲何偏偏愛上她?
拉過一邊椅子坐了下來,他並不說話,也沒有再去握住她的手,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灼熱的視線屬於情人之間最神情的凝望。
魅影似乎是真的累了,很快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皇甫尊雙手拄在腿上,有些疲憊的捂住了腦袋。
就在這時,房間外的露臺上,一道黑影飄然而落,皇甫尊眉峰一凜,一股殺氣渾然凝聚,他眯着黑眸掃了一眼,窗簾縫隙中映入熟悉的身影。
是歐陽宇澤!
斂蔽殺氣,他穿上不白襯衫,無聲起身,拉開落地窗出去,隨後再度關好。
暗沉的夜色中,兩個男人站在凜凜寒風中,儘管都衣衫單薄,卻都未在他們的臉上見到寒意。
兩人彼此沉默,誰都沒有開口。
皇甫尊知道歐陽宇澤是有話想說,半晌之後,他點燃一支香菸,隨口問道:“有話想跟我說?”
歐陽宇澤依靠着扶手,側着臉看着皇甫尊,表情嚴肅的道:“我聽管家說了,梅子是你們家的童養媳,你們也已經訂過婚了,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反常。不過,你能確定她就是那個出了車禍死掉的梅子?”
皇甫尊嗤笑一聲,輕聲問:“歐陽,你覺得是我那種只會感情用事的男人嗎?昨天晚上我之所會整晚都跟梅子在一起,就是爲了確定她的身份。我完全可以肯定,她就是梅子。”
聞言,歐陽宇澤的表情更加凝重,他轉過身趴在扶手上,有些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沉浸在頹廢的煙霧中,皇甫尊沉聲道:“爲了防止是我感情用事,打算讓你給幫忙檢查一下。”
“你是說DNA檢測?”
歐陽宇澤忽的又站直了,“但是聽管家說她是棄嬰,如今還能找到她的家人嗎?”
翹了下嘴角,皇甫尊道:“因爲她身體不好,在皇甫韶華擔心以後出問題,所以將梅子帶回去之前,將她的骨髓幹細胞保存在醫院裡,有了這個,你檢測起來要容易得多吧?另外,順便看看她的腦組織是否受損以至於失去了車禍前的記憶。”
雖然他堅信梅子是失憶了纔不認識他,但皇甫尊爲人謹慎,他講求的是證據。
對於這點,即便皇甫尊不提,歐陽宇澤也是打算這樣做。只是有個問題,他必須問清楚,“如果梅子確實是你訂過婚的未婚妻,且她恢復記憶,你要怎麼做?”
又是這個問題,爲什麼所有人都問同樣的問題?到底要他怎麼回答?
深深吸一口煙,皇甫尊的眉宇間除去懊惱,更多的是煩躁,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彷彿被人勒住了喉嚨,好像要窒息一般。
從來都是他去勒住別人的脖子,何時有人如此勒住自己?所以皇甫尊厭惡這感覺,接連幾口下去,指間的菸捲已經只剩下菸蒂,他煩躁的扔到了樓下,這才陰森道:“我自有分寸。”
歐陽宇澤不語,知道他心情不加,大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後轉身離開。
他走後,皇甫尊也未回房,而是又點燃了一支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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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煙霧嫋嫋,面色陰沉的男人就穿着單薄的襯衫站在月下,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讓窺視着人只能看到他如同雕琢的側臉,剛毅有型,線條分明,卻冷厲無情。
這纔是皇甫尊。
魅影眯着眼縫看了半晌,強迫自己再度完全閉合。
那一天晚上,皇甫尊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夜,他看着漆黑的夜空墨色變淡,看着天邊染上一抹魚肚白,看着太陽緩緩升起,這個夜晚漫長且煎熬,然而他卻始終保持着那個姿勢。
當管家醒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滿臉青黑胡茬,黑眸中不滿紅血色的他。站在露臺下面,管家搖頭嘆氣,方要說話,便瞧皇甫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管家知道,少爺這是怕他吵醒魅影。
天知道,這一夜他是怎麼做到保持着同樣的姿勢,也只有天知道,這個剛毅的男人對魅影的愛究竟有多深,但管家卻能確定,少爺此生,註定深陷。
搖搖頭,管家到廚房準備早餐,而皇甫尊依舊是方纔那副模樣,雙手插兜,目光遠眺,直到魅影的生物鐘到了,他才苦澀一笑。
這笑得是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當魅影睜開眼睛,見他還站在場外,她起身拉開窗簾,隨後便開了窗,嗓音中還夾雜着一絲慵懶:“進來吧。”
僵硬的轉過頭,皇甫尊輕聲問:“你醒了?”
他原本是想給她一個耀眼的笑容,然而當他扯動嘴角才發覺,原來凍了一夜,連臉上的肌肉都僵掉了。
“嗯。”
點頭答應一聲,魅影猛的出手,將他拉進了房間,關上窗後猛的撲進了他冰冷的懷裡。
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彷彿又回到了兩人之前的樣子,可魅影知道他其實依舊迷惘。然而迷惘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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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懲罰,她允許他迷惘。
“魅……”
難道還在爲昨天的事委屈?
神經微微一繃,他想要拉開她看看她是怎麼了,然而魅影卻是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身,悶聲道:“別動,給你暖暖身體。”
皇甫尊身子顫了下,只覺得一股熱流緩緩流淌,讓他冰冷的身體也跟着暖和起來。
他的魅,那一抹柔情,令他的心隱隱作痛,卻又痛得他充滿幸福感。他想貪婪的汲取她的柔情,但他渾身像是冰塊一樣,他不想讓自己冰冷的溫度傳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