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明臉不紅心不跳,反正他不要臉,和公儀珩不相上下,兩人誰見了對方吃癟都會幸災樂禍,不過回頭卻又惦記着要爲對方報仇。
公儀珩與段子明,可謂是相親相殺。
段子明道:“這半年我可沒閒着,我總不能掉你太多,這樣顯得我太沒有水平了。”
公儀珩順口便就接了一句:“笨鳥先飛,段公子身體力行,很好。”
段子明抽了抽嘴角,咬牙道:“老子在和你說正經事。”
公儀珩依然高雅,絲毫不管段子明已經急得跳腳,“段公子如此在本王面前出言不遜,就不怕本王藉機治罪。”
段子明立馬換上個狐狸笑:“王上怎麼捨得治我的罪。”
公儀珩便懶洋洋道:“誰說本王捨不得了?誰不知道段公子家大業大,本王最近手頭緊,說不定就將段公子問罪了,抄了段公子的家。”
段子明聽完不但不怕,反而大笑起來,笑得他抱着肚子直嚷疼,公儀珩臉色就變得不好看了,公儀珩臉色很不好看,聲音也就不那麼好聽了,冷冷道:“段公子笑夠了?”
段子明便拼命的憋着,“夠,夠了,哈哈……”
公儀珩道:“笑夠了就給本王好好說話。”
段子明捂着肚子,憋着笑,道:“要說外人不知道王上錢多不怪,可是我們都知道王上的錢和容恆家差不多,子明這些錢明面上是我的,私下卻大部分是王上的,子明只是替王上打理而已,如今王上卻在子明面前說沒錢,子明怎能不笑?”
公儀珩臉色難看,哼道:“這是本王私事,段公子不必再說了。”
段子明好不容易收斂笑意,咳嗽幾聲,這才認真道:“剛纔說到任用卿蒙爲將的事,王上所說當真?”
公儀珩道:“卿家世代將才,卿蒙年少從戎,經驗豐富,又對大永軍隊行軍作戰了若指掌,他若能用,對我軍大大有利。”
段子明卻有自己的擔憂,“凡事有利有弊,卿蒙固然是難得的將才,亦可堪當大任,可是王上想過沒有,如今卿雲任我軍軍師,運籌帷幄皆由他定奪,若卿蒙再爲主帥,那……”
公儀珩這才正眼看着段子明,段子明被他灼灼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訕訕道:“王上這麼看着我是什麼意思?喜歡上我了?”
公儀珩被他逗笑,“本王不是斷袖。”
段子明裝模作樣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那王上這麼看着我是什麼意思。”
公儀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你竟然會用腦子想事情了。”
段子明就受不了公儀珩每次欲揚先抑,所以立即大聲道:“我一直都有腦子!”
公儀珩笑了笑,“沒覺得。”
段子明不服氣,卻也沒有繼續爭辯,只是道:“王上究竟有何用意?”
公儀珩嘆了口氣,“剛剛還說你會用腦子想事了,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段子明氣得打跌,“好,好,我沒腦子,當我什麼都沒有說!”
公儀珩終於得逞,這才輕聲道:“卿蒙雖老,卻有大將之才,如你所說,他對大永軍隊行軍作戰了若指掌,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大永軍隊裡大部分將帥都是卿家帶出來的,卿家遭此劫難,乃天子不仁,我用他,便是攻心,也是警醒,就憑這一點,大永軍隊已輸了一半,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段子明猛然醒悟,“原來王上看重的是這個!”
公儀珩笑道:“是,我確實看重他一點,還有一點,如今的卿蒙已是個半廢之人,若我用他帶兵打仗復仇,他或許還能重振起來。”
“說到底,王上還是有私心。”
“若能公私兼重,本王有私便就有了。”
“王上倒坦然。”
“凡事要有擔當,不能做了還不承認,段公子說是吧?”
“王上所言甚是。”
正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嘉魚居,公儀珩和段子明下車,卿淺淺和卿蒙四人已經下車,十三月緊跟在後面,竟是難得的沉默。
公儀珩這會兒沒空去管十三月情緒,不過看十三月的樣子,大約是已經知道夜歌的事了,公儀珩便對段子明道:“你先看着十三月,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你都順着。”
段子明便明白了公儀珩的意思,點了點頭,“好。”
公儀珩這才進了嘉魚居。
十三月怔怔站在原地,段子明便走過去,道:“十三月一路辛苦,大哥請你喝酒,如何?”
十三月這才慢慢回過神來,看中段子明,心中苦澀更甚,“大哥的酒,會醉人嗎?”
段子明拉了十三月冰冷的手,“怎麼手這麼冷?”
十三月卻還是固執的問:“大哥的酒,會醉人嗎?”
段子明便笑,“大哥的酒不會醉人,若是你想醉,便也能醉的。”
十三月便苦笑一聲,“好,我便要醉。”
段子明便點頭,“好,大哥陪你。”
嘉魚居後院。
後院是段子明常居的住所,與前面嘉魚居是完全隔斷的,任憑外面如何吵鬧,後院卻是雅緻清幽,段子明素來喜歡豪奢,所以這院子他花了不少心思,裡面每樣東西都可謂是價值連城。
段子明去地窖抱了幾罈子三十年的女兒紅上來,十三月喜歡喝這酒,從前十三月總是央着段子明,段子明卻都不肯給,如今這個時候,他倒難得主動的拿好酒來招待了。
兩人並肩在院子裡坐了,段子明將酒罈子開封,醇香便撲鼻而來,段子明將酒遞給十三月,“喝吧,有大哥陪你。”
十三月便接過酒罈豪飲一大口,好像要把所有的心事都一口吞下去,可是酒卻越喝越清醒,越喝心中越難受,最後她伏在段子明背上,竟哭了起來,段子明反手拍着十三月肩膀,十三月反哭得更大聲了。
哭吧,痛快的哭吧,總要哭出來,才能學得會放下。
再說卿淺淺這邊的接風宴,卿淺淺倒在一邊和卿蒙話家常了,公儀珩偶爾還被拉着攙和幾句話,飯吃到一半,卻忽然有人敲門
。
公儀珩親自去開門,敲門的是嘉魚居的小二,是段子明信得過的手下。
公儀珩沉聲道:“何事?”
那小二躬身道:“公子,門外有人找公子有要事。”
宮中事務公儀珩一概交給了蕭輕臣和江驍,另外無人知道他在此,是誰有這般靈通消息,竟然找到這裡來了?
公儀珩道:“可知道是誰?”
那小二道:“來人自稱是九公主沈凝。”
公儀珩抿了抿脣,不知道這個時候沈凝來所爲何事,可人既然來了,他卻是不得不見,公儀珩回頭見卿淺淺與卿蒙聊得正酣,也沒心思搭理他,便道:“前面引路。”
“是,公子。”
沈凝在嘉魚居底樓一間雅間靜候,修眉仍舊跟在她身邊,此次來南唐,修眉其實頗有微詞,當日公儀珩那般對待沈凝,修眉不忿,然而沈凝執意要來,修眉卻也不能不管。
小二便在門外敲門:“姑娘,你要找的人來了。”
沈凝有些緊張,道:“進來。”
小二便推開門,公儀珩站在門口,仍舊是原來模樣。
沈凝親自起身相迎,“公子別來無恙。”
公儀珩對小二點了點頭,小二便自覺退了下去,公儀珩便走進了雅間,“九公主別來無恙。”
不過一句問候,沈凝卻心中一暖,公儀珩已走了進去,在椅子上坐下,“不知九公主突然造訪,所爲何事?”
沈凝剛纔那一暖,瞬間便就消失無蹤。
愛一個人,便時常爲那個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而轉動,心中眼中腦中只有那一個人,他快樂,你便也快樂,他不快樂,你便也不快樂。
沈凝心中苦笑,面上卻是平靜,她亦過去坐下,平靜道:“此來南唐,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知公子。”
公儀珩便問道:“九公主但講。”
沈凝示意修眉查看有無閒雜人等,公儀珩便道:“九公主放心,這裡很安全。”
想來也是,公儀珩心思縝密,斷然不會失察,便也放下心來,對公儀珩道:“聖上有意蕩平諸侯,重振朝綱,旬日前便有密旨於我,要我見機行事,暗殺西衛國王上與世子,我此來,便是告知公子,聖上不日便要對南唐下手,公子還是及早想出應對之策爲妥。”
公儀珩倒真的有些驚訝,想不到沈潯竟然有如此野心,連先帝都不敢削藩集權,他卻敢在這個時候做這種愚蠢的決定,當真是不知死活!
另則沈凝待他的這份情意,他是真的無以爲報,照說他當初那般辜負於沈凝,沈凝本不用管他死活,可是她卻不遠萬里親自來告,公儀珩再是鐵石心腸也該感動了,可是他與沈凝,註定是無有可能,他什麼都無法允諾,得她越多幫助,便就覺得越多虧欠,無法償還。
公儀珩便道:“九公主今日情意,公儀珩無以爲報。”
沈凝卻笑着搖了搖頭,“我若圖你回報,便不會親自來了,我只不過不忍心……算了,說這些何用,公子好便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