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2

“舒!醒!”

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名字,是被用咬牙切齒的方式叫出來的,只要是認真注意一下對方腮邊肌肉的緊張程度,就更能瞭解,對方的怒火究竟已經達到了何種程度,不過這對舒醒而言,完全無壓力。

“早啊,”沒有丁點危機意識的舒醒,很自然的揮手和對方打招呼。

“早?!”暴走的人類很可怕,用比剛纔還大一倍的聲音轉戰容成賢,手指卻指向舒醒的方向:“爲什麼這個人會在這裡?!”

將這次真的已經凌亂的賢攬到懷裡,舒醒邁開修長的腿,擋在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身前,迎上不速之客的眼神:“你這種千年現身一次的人,有什麼立場問出這句話?”

第一次就警告過容易被欺騙的男人,‘千萬不要靠近舒醒’、‘這個人會把你吃到渣都不剩’!

當時自己完全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告訴他的,自己明明就有說過,可是這個傢伙,看來完全沒有聽進去:“我是他的弟弟,當然有這個權利!你又是他的什麼人?你不會想要說,你是他弟弟的同事吧?!”

“當然不會,”被藏在背後的容成賢,自然看不當舒醒那種‘你是白癡麼’的眼神:“我是他的情人。”

情人?!不要開玩笑好不好?!或者說,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自己就不應該聽那個傢伙的話來這裡,像是每年那樣發個短信就好了,這是離家後的第一次,在過年的時候,來看自己的親生哥哥,但卻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看到上司和自己哥哥共處一室的畫面,不對,與其說是共處一室,不如誠實的告訴自己,他們已經發生了關係,自己哥哥脖頸上那個紅色印痕,帶着剛剛點上的感覺。

“小禮,你要不要進屋子裡來?”別墅之間的相互距離很大,相鄰的別墅裡也總沒有人住,並不用擔心會有人注意到發生在這裡的事情,可是看着他們在門口劍弩拔張,容成賢真的覺得難以應對。

現在這種混亂的心情,仍像是正被暴風雨席捲,沒有過境的衝動,隨時可能掀起巨大的情緒波動,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離開,和舒醒發生正面衝突這件事,是容成禮最不願意做的N件事之一,他心裡很清楚,無論是歪理還是正理,他都不可能較量得過舒醒的口才,而且怎麼看,自己的哥哥都是情願的,而這一點,是最讓他無法理解的。

忍着心裡的焦躁,來到客廳的椅子上坐下,視線停留在跟進來的哥哥身上,容成禮的問話,明顯帶着一分僥倖:“是他強迫你的麼?沒關係,你告訴我,我不怕他!”

剛纔相當緊張的心情,經過這段時間的緩衝,有了稍許的放鬆,起碼沒有了最初的強烈不安,舒醒就站在自己的背後,放在背後的那隻手,被舒醒乾燥溫暖的掌心攏着,相互接觸的皮膚,好像是能傳達彼此的心情,不安恐慌的情緒,漸漸的,有了緩和的跡象。

“不是,”和小禮說話,一向都不是自己的長項,對這個親生弟弟,大概因爲抱有一種‘虧欠過他’的感覺,因此……總是不敢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和舒醒交往以後,心中積澱的壓力,在不經意間,奇蹟般的散去許多,也正是這樣,此刻纔不至於連話都不能說出來。

“怎麼可能不是?!”容成禮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不知道該如何看待眼前發生的事情,自己的哥哥竟然說‘不是’!那這算是兩情相悅麼?現在這種自己一個人很憤怒的狀態,自認爲舒醒霸佔了自家哥哥的心情,都是幻想麼:“你不會想要告訴我,你已經愛上他了!”

這個問題……問得百分百的好,空氣裡瞬息充滿了沉默的因子,兩個男人生活在一起,早已經互相熟悉了對方的身體,登堂入室日日相對,少了對方,心裡就會有一個地方出現空洞,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填補,那個兀自存在的空洞,卻從來都沒有上升到需要被命名的地步。

握着自己身後的那隻手,突然收緊了幾分,好似要把兩隻手掌中的空氣擠出去,只留下彼此貼近的距離,以及熟悉的溫度。

沒有注意過,並且沒有思考過的問題,被突然間拿出來,晾曬到空氣中,陽光讓隱藏的情緒清晰可見,表露無遺,恍然間,容成賢突然有了勇氣:“我想,我是愛着舒醒的。”

聽到這句話後,睜大眼睛的,不僅只有容成禮,在容成賢的背後,舒醒也同時睜大了眼睛,而心中,有一股熱流緩緩劃過。

也不過是在幾天前,舒醒才發現,自己對於賢的感情,不僅僅只是喜歡,而是堆積了許許多許多的喜歡,是種要比喜歡更加強烈的愛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更深一層的感情,舒醒並沒有花費心思去想,並且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只是明白了自己心情的舒醒,也沒有那個時間去想。

自己愛上了賢,溫柔老實非常好欺負的賢,溶入心中的感情,濃成一潭化不開的甜蜜,只有時間想着這樣就好的舒醒,根本就沒有立刻想要得到完全的回報,沒有想到,容成禮的突然來訪,卻令自己的賢說出了這樣的話,在容成禮漸漸失去表情的無語中,舒醒旁若無人的用手握住容成賢的肩膀,讓他轉過身,對上他的眼睛,在那雙明澈清晰的眸子裡,映出了舒醒歡愉的表情:“賢說的,是實話麼?”

“這種事情,怎麼會隨便說說騙人……”怕被舒醒誤會,而急於解釋,卻想起來,自己的弟弟還在旁邊,容成賢立刻回身:“小禮……”

“等等,你是不是又要告訴我,你們這就叫做傳說中的兩情相悅?”

在什麼年代,兩情相悅都變成是在傳說中的了?看來比潔癖更加可怕的,就是精神和感情上的潔癖,這個時候否定容成禮,就是否定他和賢的感情,但一旦肯定的告訴他‘就是’,據眼前的情況來看,似乎並不那麼樂觀。

沒有對容成禮出過手,甚至沒有過任何曖昧的情感,不符合自己原則的事情,舒醒從來不會去嘗試,堅持原則總有好處,在遇到容成賢以後,舒醒更是對原則二字加深了認識,但問題就壞在,舒醒從不在容成禮面前,僞裝成平常人眼中的形象。

將上課的時間計算在外,只要是待在學校裡,就不會離開辦公室的範圍,再加上容成禮畢竟也是同志圈中一份子,舒醒就更沒有必要在他面前,刻意去維持那種大衆標尺,做別人眼中的舒醒不難,可是做自己更簡單,不過此刻,容成禮正是因爲了解本質模式的舒醒,心中才會涌起巨大的不安。

有過那麼多男友的舒醒,退一萬萬步來講,也不能讓容成禮信任,人長得很帥是沒錯,認真工作起來的優秀和無法超越,也必須要打從心底去承認,雖然平日裡看起來沒有責任感,可是一旦有重要的事情發生,舒醒卻也總能找到妥帖的解決辦法,這些事情,容成禮都很清楚,所以纔會容忍着和這個與自己千差萬別的男人一起共事,但眼前的情況不一樣,自己這個很少主見的哥哥,不會是被他欺騙了吧?

“你知道麼,”容成禮將不善的眼光投向舒醒,不過卻是在問容成賢:“舒醒有過很多男友。”

“知道,”這件事情,在他們尚未交往前,舒醒已經和容成賢備過案,當時用的藉口是‘爲了確定自己是否真是同志’,沒人會無聊的往前回溯理由,結論總是最重要。

“他總會去泡gay吧,也很少會有固定的交往對象。”

“我知道,”他們第二次相見,就是在‘諾亞方舟’,而舒醒說過,爲了確定自己只是喜歡特定的一個男人,還是隻對男人有興趣,確實不僅是和同性有過交往,而是和一定數量的同性有過交往,但他們正式交往以後,每夜都陪在自己身邊的舒醒,根本不可能再去gay吧。

“你都知道?”想不到真正的原因,容成禮果然只是以結論來下定義:“既然你知道,怎麼還能愛上他,果然你是被強迫的吧?”

強迫當然不可能,舒醒只是在容成賢每欲退卻的關頭,施加一個向前的力量,並且適當加些催化劑,讓他更能簡單直接坦率清晰的面對自己的感情,舒醒從不勉強感情,他也恥於降低自己的道德水準。

“賢的手腳又沒被禁錮,也沒有失去人身自由,再說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賢不是耿耿於懷的人。”

這分明就是在說,自己就是耿耿於懷的人!善於咬文嚼字的容成禮,用手指骨節扣在額頭上,不想做無用之爭,反正最後總是自己錯,不如留點力氣。

一月接近中旬的日子,不會出現八月炎熱的豔陽天,但透過明亮的落地窗玻璃,和暖且氤氳藍色晴空的陽光,仍從室外延伸到他們的腳下,還有一些零散的日光,盡情的灑在身上,被早上突發事件弄得筋疲力盡的容成禮,再度深深的嘆了口氣:“哥,你想過那個人的反應麼?”

那個人,說的自然是他們共同的父親,定時炸彈總會在特定的時間爆炸,但是在那之前,容成賢並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容成禮的話,卻使他有了危險的感覺。

被出櫃的時候,容成禮還小,可他的父親仍是沒留任何情面,暴怒的就像是一座噴發的火山,席捲了整個容成家,若不是最後,發現容成禮並沒有正在交往的對象,那個不存在的容成禮男友,弄不好已經屍骨無存了。

自己畢竟是容成家的長子,就算容成董事長有再大的怒火,容成賢也不認爲自己會被怎麼樣,可是舒醒呢?被提醒着想到這個問題,在內心巨大驚恐滋生的瞬間,容成賢轉頭對上舒醒的眼神。

“無論多麼強烈的風暴……”知道容成賢心思的舒醒,將對方的臉捧到自己的眼前,綻放出一個安撫的微笑,聲音柔和的不像話,但語氣卻是沒有餘地的堅定:“我都不會隨便放開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