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阿那拉凌尼

160,阿那拉凌尼

在黑風山已有幾個月,這幾個月間清瑟不時巡視種田的百姓,已對這黑風山周邊已熟悉無比,但卻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之人,由於這五大山寨的存在,這片山區幾乎沒有陌生人,百姓們逃還來不及呢,誰還跑到這裡定居?

黑風寨中毒事件從頭至尾並未泄露消息,在發病期間所有人員只進不出,山下人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這人一直嚴密監視黑風寨!

絕不會在鎮上,鎮子離山上路程遙遠,那兩名少年的輕功生澀,內力微薄,若是在鎮上,一個來回便要走上幾乎一天,根本做不到日日監視,那就是……在山上!

李清瑟一邊走着,一邊在心中暗暗算計,薛燕在其身後跟隨,並未說話。

此地爲山區,平原甚少,並不適合種植作物,但李清瑟卻讓百姓將整片陽面山坡開墾出來,形成丘陵梯田,硬生生開發出了一片適宜種植的土地。碩大的山,集體規劃開墾,遙遙望去,氣派壯觀。

面前,就是村子,幾個月過去了,如今的村莊早已沒了廢墟的痕跡,安定的生活保障重新燃起了百姓的生活嚮往,整個村子繁榮安定。

“大當家的,您來了。”在山裡拾柴的老人見到李清瑟的到來,趕忙上前恭問安。

“嗯。”清瑟點了點頭。她沒看見哪裡有陌生人,搞不好百姓們能看見,畢竟他們人多,她走不到的地方他們能走到,“老大爺,我有件事想問問您。”

老頭趕忙點頭,笑呵呵的。“大當家的您問,只要我老頭子知道的都告訴大當家的。”

李清瑟在整個地區的威望都極高,性格隨和,對百姓好,對其他山寨的山賊絕不手軟,別說黑風山的百姓,即便是其他山頭的百姓也都紛紛跑來投靠。“這山上,除了種田的百姓,可有陌生人?尤其是十五歲左右的少年,身高大約……這麼高。”清瑟用手比量着凌尼的身高,但卻不敢形容他的容貌,她能易容,凌尼多半也會易容。

老頭愣了一下,如同想到了什麼,而後神情有些尷尬,趕忙搖頭。“對不住,大當家的,這個老頭子還真是不知,對不住,這老婆子還在家等這柴火,大當家的……那我就先走了?”

清瑟猶豫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麻煩了。”

老頭逃也似的離開,薛燕上前,“大當家的,這人有問題。”

清瑟也點了點頭,“是啊,我們繼續問問。”

見李清瑟來了,臨時選出的村長興高采烈的招呼全村人出來,給大當家的請安。大當家的就是活菩薩,沒有大當家的,哪有他們現在的安定生活?衆人上前,有些婦女手中還拿着繡活,有些老人拿着雞蛋,都是跑來送給大當家的。

清瑟微笑着,拒絕收這些禮品,百姓們的生活剛剛安定,這些生活必需品他們纔是最需要之人。

“我叫大家來,是有一事相求。”清瑟發話。

“您這是說哪兒的話,大當家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對,沒有大當家的,哪來現在的好日子?”

衆人都紛紛表態,用話語對這名爲翠花的大當家表示謝意和崇拜。

清瑟微微皺眉,將剛剛問拾柴老頭的話重新問了一遍,讓人驚訝的是,剛剛沸騰的人羣瞬間便平息了,人人面露尷尬,有幾個人欲言又止,又被其他人用眼神瞪了回去。

果然有鬼!清瑟心中知曉,着急。她能對那些山賊們手段毒辣,連打帶罵,但面對百姓卻又無能爲力,實在是狠不下來心。難道百姓們有難言之隱?

一旁的薛燕冷哼一聲,推開村長,自己則是站在原來村長的位置,俏麗的臉上滿是冷笑。“你們這些忘恩負義、吃裡扒外的白眼狼,枉費大當家的一心爲你們,剛剛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大當家的事兒就是你們的事兒?放屁!現在大當家的用你們,你們人呢?”

衆人被說得面紅耳赤。

但薛燕卻不解氣,“要我說,大當家真是多此一舉,爲了你們這羣白眼狼,還攻打其他山頭,你們在被窩裡睡得正香之時,你們知道大當家的在幹什麼嗎?大當家的和二當家的豁出性命與老虎寨廝殺,爲的是什麼?你們這羣狗孃養的,活該被山賊們欺負,這樣的好生活,你們不配!”

清瑟一愣,這薛燕平日裡惜字如金,今天竟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值得……表揚!而且還句句在點子上,理是這麼個理,但清瑟她自己卻無法說。如影更是沒法說,想必小朱子也不會說得這麼給力。清瑟突然覺得,有個這樣冷血果決的薛燕在身邊,做她不方便做的事兒,也不錯。

這薛燕雖殺人如麻,但對她卻是忠的,之前若是有哪個山賊敢對她有半分不敬,往往都活不到第二日天明,皆是薛燕動的手,這一切,她都知曉,卻沒點明。

剛想到這,李清瑟臉上的笑容一僵,雙眼大睜——這薛燕今天放狠話,明天會不會帶人下山屠殺百姓!?就薛燕這種冷血又愚忠之人,極有可能做出來!清瑟心中暗暗捏着一把汗,提醒自己,回頭一定要給這薛燕好好上一堂思想政治課。

薛燕還在罵,把百姓們罵得狗血淋頭、無處藏身。百姓們也無奈,他們尊敬大當家的,但那人向他們保證,絕不會傷害大當家的,爲他們提供免費醫藥,只求不向任何人透露行蹤,他們也是爲難。

終於,一名女子衝了出來,她可不管什麼承諾,她與薛燕一樣,都是黑風寨女人堆兒裡出來的女子,“大當家的,我說,那是名少年,就住在黑風山北面半山腰處,我可以爲您帶路。”

薛燕對其投了感激的目光,李清瑟點點頭,“不用,我們自己去便可,薛燕,走。”

村長一下子衝了上來,噗通一聲給李清瑟跪下。有了他的帶動,整個村子的人都跪了下來,低着頭懺悔。“大當家的,都是小人的錯,我們卻是都知道那少年,前一陣子我們村子集體中毒,是那少年帶兩人爲我們解的毒,還送了好多藥材給我們,並未幾個重病的村民醫治,我們感激不盡。但他卻要求我們不能向你透露行蹤,我們……我們也是無奈。”村長說着,突然擡起頭,臉上老淚縱橫,“但大當家的,小人敢對天發誓,小人用全家老小的性命發誓,小的去問那少年是不是要加害大當家的,那少年也發了毒誓絕不會傷害大當家的半分,所以……我們才……”

“是啊,我們也是左右爲難,求大當家的原諒。”

“大當家的,對不起。”

村民們開始磕頭。

薛燕怒了,“這些好日子是誰給你們的?你們這些吃裡扒外的東西……”

“燕,不許多語,我們走。”清瑟打斷了她的話,現在她滿心思只有凌尼。

“是。”

主僕二人立刻轉身離開。

李清瑟爲照顧薛燕,並未用輕功,兩人在山路上奔跑。

薛燕咬着脣,面色鐵青,清瑟自然是注意到了,放慢了腳步,爲其微微一笑。“燕,不許帶人來村子鬧事,你若是敢不聽我話,那便離開黑風寨,我身邊不留不忠之人。”

薛燕一下子把下脣咬破,鮮血流出,自己卻渾然不知。“大當家,那羣人分明就是白眼狼,留着他們也是禍害!早晚要背叛大當家!”任何對大當家不忠不敬之人,薛燕都想殺光。

李清瑟無奈,這薛燕,忠是忠,就是太過極端激進,無奈地嘆氣。“燕,我已說你多少次,剛極易斷,這世間並非只有天與地,也並非只有黑和白,在天地之間,在黑白之間還有很多因素,就有赤橙黃綠青藍紫,就如同對於錯之間也有很多半對半錯,不能一竿子打死。他們在這一點上,對我也許隱瞞,但想必對那人是個承諾,何錯之有?何況他們並未傷害我,若是真傷害我,纔是錯的。”

“大當家的救了他們,難道他們還不和大當家的站一條線上?”薛燕氣得想吐血。

清瑟回頭,看着薛燕好笑,“我救了他們,其實在他們心中也是給了他們好處。那人想必也是給了他們好處的,記住,凡人,節操沒那麼高?”

“啊?”薛燕一愣,大當家的意思,她不懂。

遠遠可見前方有一樁建築物,純木質結構,看木材顏色,是剛殺不久的樹木,可見這房屋也是新的,清瑟隱隱感覺,她找到他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節操不高也註定了他們是凡人,也僅僅是凡人。”李清瑟丟下了這句話,便不再理薛燕,催動內力直接飛了過去。

此地爲山體北面,鮮少有陽光,本就陰冷,如今是冬季便更爲寒風凜冽,因這木頭是剛殺不久的樹木,並非經過日曬,還帶着一些潮溼,所以想必這房間內也不會太暖。

衝進院子,清瑟想也不想直接敲門,敲了一下,激動緊張的心情無法按捺,一掌拍下,那房門便被震開。

“何人擅闖?”兩道少年聲音不約而同,正是在山上送藥的少年。

“你們主子呢?我要見他!”她有預感,那“古那拉”就是凌尼!她一直找不到凌尼,原來並非是找不到,而是他刻意不讓她找到!她感動,她如此傷害凌尼,但在最關鍵時刻,他卻還出手相處,回想當初的自己,真是畜生!

一名少年伸手攔住,“大當家的,若是想拜訪請先投拜帖,今日這般,是不是不合規矩?”

薛燕在後已經趕了上來,想也不想對那少年出拳,“大當家的您儘管去找,這裡有我。”

李清瑟回頭看了薛燕一眼,點了點頭,眼中有些感激,她不是不講理的人,但她怕了,怕凌尼再找機會逃跑,兩招便將兩名少年擊敗,衝進了房屋,兩少年正要阻攔,但隨後的薛燕卻與兩人打成一團,拖延他們腳步。

一扇門,擋在面前,這已經是房屋深處,最後一個房間了。她能感受到門內之人的氣息,以前她沒武功,體會不到,如今才知,門內之人武功高超、內力深厚。

皺了下眉,清瑟不想再犯上一次的錯誤,隔一道門讓他逃掉,直接運了內力將門擊碎。

內門,幾扇窗子大敞,冷風如同刀割一般涌入房屋,雖然是房內,但與室外溫度卻也差不多,沒有半個取暖的火盆。

在最西側的窗前,一少年,背對着門口的李清瑟,凝神看向窗外。他穿着白衣,單薄,冷風吹入,將他烏黑的髮絲吹起,但他卻如同絲毫察覺不到溫度一般,一動不動,毫無半分戰慄。

清瑟凝眉,看背影,應該是凌尼無誤,但這……可能是他嗎?凌尼是那桑國人,那桑國在南面,終年炎熱,那桑國人懼冷耐暑,但面對這人迎着北風還絲毫不覺得寒冷,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在下是黑風寨大當家的翠花,感謝大俠舍藥相助,今日在下特來感謝。”清瑟拱手,無論是誰,先確定了身份。

那人身子僵了一下,沒馬上答話,整個室內死寂,唯聞北風呼嘯。那人在思考,清瑟明瞭,卻並未打擾,只是耐心等待,一雙眼死死盯着對面的背影,腹部內力運轉並未停歇,做好了一切準備——若是此人從窗子逃走,她便立刻追去。

雖然她知,她的武功根本不如他,想必也是追之不上。

猶豫了半晌,那人終還是換換轉過頭來。

他的烏髮未做任何束縛,隨意在肩上披着,任由寒風將髮絲吹得紛飛。一張臉是白的,白皙得甚至沒有血色,淡淡的眉,卻將一雙如同深潭般幽靜的眸子凸顯,他的眸子不是黑色,而是褐色,帶着迷離。鼻尖挺翹,一雙微微上翹的紅脣,將面無表情的他顯得妖嬈,不笑而媚。

清瑟震驚,這白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凌尼!

“凌尼,是我,我是……”清瑟想起自己臉上還帶着面具,匆忙撕下,因爲沒用藥水緩解,撕得生疼,恨不得將嬌嫩麪皮都沾了下來,本來白皙的容顏,撕下面具後一片潮紅。“我是李清瑟啊。”

凌尼一雙眼看着她,卻又好像並未看着她,透過她去看她身後一般。過了好半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垂下了眼,濃密得誇張的睫毛,將褐色眸子中的情緒掩住。“我知道。”

清瑟隨後有些尷尬,是啊,他肯定知道,若是不知道爲何還會給自己送藥?雖然她易容,但小朱子卻未易容,他認識小朱子的。清瑟咬了咬牙,袖子中的粉拳狠狠一握,爲自己打氣,也是下了決心。“凌尼,我們成婚吧!”

只覺得白色身影狠狠一怔,對方呼吸彷彿也一滯。濃密的睫毛緩緩擡起,褐色的眸子帶了些許冰冷,“憐憫?”

清瑟有些尷尬,他是問,她做這決定是不是出於憐憫。說實在的,大半是憐憫,這個她知道,但卻不能說。“當然不是,”她努力笑着,“其實當時我拒絕你,並非是……不喜歡你,而是一時間接受不了一女二夫,現在想想真覺得當初自己可笑,又便宜還不佔,當真王八蛋,真可笑,呵呵……”越說越尷尬。

他並未說話,一雙眼只是淡然地看着她,只不過那眼神中多了審視。

李清瑟被他看得發毛,總覺得凌尼和以前不同了,其實也確實不同了。以前的凌尼相信一切,只要她說的,他便傻傻去相信,傻傻去聽,而如今,他多了思考。清瑟不得不承認,凌尼的改變是對的,因爲在他身上,她看到“主見”。只不過……

別的時候有主見,她希望此時此地,他還是以前的凌尼,聽見她要“娶”他,便高高興興的跑來同意,來求擁抱,來索吻。

但如今發生之事,必須要讓李清瑟失望了。凌尼一直靜靜站立,白色的衣衫隨着風微微擺動,渾身透露出恬淡和微微冰冷。

清瑟皺眉,這個時候,應該來點狠的!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欲將他摟在懷中,因爲在現代時,她便在網上知道一件事,男女吵架,男的把女的狠狠摟住,死活不放手,多半就能勸解成功。對待凌尼,李清瑟拼命轉換思維,將自己想象成男人,將凌尼想象成女人,現在將現代所看見男追女的殺手鐗,都用了起來。

但清瑟卻未成功,並非是凌尼躲避,相反,他只是靜靜站在原地。在她的記憶中,他是嬌小惹人憐惜,但今天真正認認真真打量他,才知道,他並不若她想象中那般嬌小。他的個字很高,纖細頎長,放到現代,少說也有180,也許這半個月的時間他又長了一些個子,之所以覺得他嬌小,也許……是她從潛意識將他歸爲了弱者。

她很尷尬,本來想擁他入懷,但此時她卻只能抱住他腰際稍上,頭頂剛過他的下顎,這哪是擁人家入懷,分明是投懷送抱。算了,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網上說的,緊緊抱住,然後強吻!

但男強女,都是低頭,將女子壓入牆角,很爺們的姿勢。

她身高有效,只能踮起腳,仰起頭,這姿勢哪是“強吻”,分明就是“索吻”!但她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就是把他摁牀上生米煮成熟飯,她也得這麼辦了。

“我口中有利器。”他並未掙扎,垂下眼簾,淡淡看着她,緩緩開口。聲音如石上清泉,清脆動聽,一開口,滿是花香,吐氣如蘭。

本來在窗邊吹風,李清瑟就有些冷,如今聽見他說的話,渾身更是一僵。是啊,她差點忘了,當初從他嘴裡取出了各種小釘子小刀子,她甚至懷疑這凌尼的屬相超出了十二生肖而是“松鼠”。尷尬……她不敢親!因爲她有種直覺,凌尼此時不躲,一會若是強吻他,他也不會躲。

今天哪裡受傷都行,就是嘴不能受傷!若是嘴傷了,還怎麼說話!?

進退兩難,她便乾脆將頭伏在他的胸前——反正他也沒抗拒。

“我們成婚好嗎?”她將頭埋入他胸前的衣襟,幽幽的說。

“你喜歡我嗎?”他的聲音淡淡,無喜無悲。

“喜歡!我愛你!”她立刻擡起頭,鄭重其事。

他身子僵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間發生,隨後又恢復了正常。“你對天發誓,發毒誓。”

李清瑟點了點頭,“我李清瑟對天發誓,我愛凌尼,古那拉凌尼,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無葬身之地。”發誓嘛,這東西只能糊弄住古人,她一個現代人根本不信!如果發誓都能成真,地球都不知道毀滅幾百萬次了。

他終於有了微微情緒反應,淡淡的眉頭想皺起,卻又被理智生生壓下,濃密的睫毛抖了又抖,褐色的眸子帶着零星閃爍,紅色脣瓣微啓,可見雪白貝齒。

就在李清瑟一顆提着的心快放下之時,卻被猛力推開。“對不起。”

他偏過頭,重新轉回了身子,將視線調向遠方,努力平息自己情緒的欺負。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紊亂,雖然輕微。

清瑟有種感覺,他是喜歡她的,此時掙扎無比,他定然覺得她背叛了他、拋棄了他,如今他已經不信任她了。她握了握拳,無論他信還是不信,她已下定決定要好好待他了!想着,又想他撲去,想抱住他。

但凌尼這一次卻未讓她得逞,在她即將碰到他之時,他身形未動,身子卻憑空向東閃現兩尺,到了房間的另一側。

李清瑟之前便知凌尼輕功好,但今天才知,凌尼的輕功竟然出神入化,不說其他武功,單憑這輕功定然高於如影,自己若是想追上他,只怕是做夢。“凌尼,殺人不過頭點地,人都有做錯的時候,我也是人,我不是神,我知道你也喜歡我,難道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讓你看到我的誠意!”

凌尼偏過身子,低下頭,愣愣看着窗沿,“我沒怪你。”

清瑟大喜,“那就是接受我了?”

凌尼苦笑,“你雖發了毒誓,但我卻不信……與其說不信你,還不如說不信自己。”

李清瑟不解了,一頭霧水,“不信自己?什麼意思?”又是一陣北風吹入,李清瑟抖了兩抖,這個溫度,若是在室外不覺察什麼,但若是在室內則是更冷,室內的風也比室外更爲刺骨。

凌尼幽幽地看了一眼,擡起修長雙臂,將面前的窗子關好,而後慢慢走到下一扇窗子,將其關好,不大一會,整個房間的窗子都合上,沒了冷風,即便是陰冷,但清瑟也終於不用發抖了。

“謝謝。”她真心地說,嘴脣已經蒼白青紫,心中卻溫暖。凌尼還是那般細心,不動聲色爲她思考,照顧她,關心她,保護她,而她卻……想到這,心頭的愧疚更深。

凌尼終於面對她,長吸一口氣,考慮了半晌,最終將那氣息慢慢吐出,在寒冷的室內化爲一道白霧。“以前我不懂,如今卻是真的懂了。明白了大鵬國和那桑國的根本區別,”說到這,不禁苦笑。“你不喜歡我是對的,在你眼中,我根本不算是男子,而是與你一般的女子吧。”

“哪裡?呵呵。”清瑟尷尬,想騙他,卻不忍心,只能盡力圓他的話。“你怎麼會是女子哪?你的身體和女子完全不同……呵呵。”說完更尷尬,說這些幹什麼?好像自己是個好色之人!

凌尼緩緩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身體,而後心。身處皇室,我從未想過夫妻之間能交心,但如今,我卻想了。既然沒了聯姻的職責和家族的壓力,就不想再勉強自己,爲何還要與不交心之人結爲夫妻?”

“我和你交心,真的。”清瑟趕忙去辯解。

凌尼笑了,硃紅色的脣瓣勾起,別樣妖嬈。“別騙自己了,也別騙……我。”

“空口無憑,我知道你不信我,給我時間好嗎?給我機會,不要逃,給我一個在你身邊的機會,若是你有心愛之人,我便放你離去,祝福你。但若你知曉我的真心,就……和我在一起好嗎?”當說到凌尼有心愛之人之時,清瑟只覺得內心一緊,心煩意亂。

她沒時間和精力去研究自己到底想什麼,直覺告訴她不能再讓凌尼離開,僅此而已。

“求你了,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嗎?”清瑟衝到他面前,不再擁抱他,因爲想尊重他,只是默默牽起他的衣角,哀求着。

凌尼不語,微微偏過頭去。

清瑟一下子抓到他的手,“你這樣,我就當你默許了!”猛然發現,他的手比她的還涼,滲人的涼,猶如冰塊一般。心中瞭然,凌尼是南方國度的人,怎麼能不怕冷?如今,也許與他的身相比,他的心怕是要更爲冷。

他是喜歡她的,他是放不開她的。李清瑟知道,否則,以他的武功和能力,早就逃得遠遠的,何苦還偷偷守着她,爲她要送,爲她解圍。至於送村民的藥……想必也是怕她看到村民死去而傷心吧。

他對她一直是好的,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這裡太冷,這木屋的木頭是剛殺的樹吧?這新殺的木材必須要暴曬通風纔可將木頭中的水分蒸發乾淨,這樣呆着水分的木頭做成的屋子根本不保暖,你和我去山寨好嗎?”清瑟抓住他的手,放在嘴邊哈着氣,抓着這樣冰冷的手,她越來越心疼,只想將它們捂暖。

凌尼嘴角扯了一扯,想拒絕。

清瑟知道他猶豫,哪肯給他機會拒絕?臉上堆着笑,牽着他的手便向外走。

凌尼將手不着痕跡地掙脫開來。“我自己可以走。”

清瑟更是高興,這就代表了凌尼給她機會了。“嗯,我們一起上山,你不是喜歡行醫嗎?我給你蓋一個大大的醫館,或者你不想行醫,只要你想做的,我都全力支持。”

凌尼愣了一下,也許是手上暖了吧,心中也漾過一絲溫暖。“嗯。”

“……”清瑟有些不解,他的一聲“嗯”,到底是想開醫館還是想幹什麼啊?但她不敢問,生怕他反悔,貼上了面具,趕忙推門而出,只要他上了山,想幹什麼,不還是一句話的事兒嗎?

行醫啊,也好,反正比無所事事好嘛。清瑟笑眯眯的,在凌尼身前走着,卻突然一僵,呼吸一滯,雙眼微微看向遠方……

行醫呵……當初,也有個人答應她一同行醫,遊走江湖,可惜……此時已經物是人非,他已不知所蹤了。世事無常,命運的軌跡萬般弄人,當初的一切彷彿是一場夢一般,如今只留下一串清晰的回憶罷了。

前方,三人還在打着,雖然薛燕第一敵二,但卻明顯站於上風。薛燕從武藝的紮實程度到內力都不如兩名少年,但勝就勝在她的“狠”,她招招毒辣,皆是針對對方致命處,好在她武功不高,否則這兩名少年凶多吉少。

清瑟失笑,這一點,古代也同現代一般,武功低的怕武功高的,武功高的怕不要命的。薛燕分明就是在搏命,而兩名少年使出混身解術防禦,哪還有時間進攻?

“燕,停手!”清瑟出聲制止,這薛燕,讓她無可奈何,卻有心疼得緊。

李清瑟的一聲令下,剛剛彷彿拼命三郎的薛燕立刻停下手,閃到一旁,絲毫不戀戰。兩名少年也趕忙回身,對着隨後而來的凌尼抱拳,“主子。”

清瑟嘿嘿一笑,“二位收拾東西吧,你們家主子決定跟本當家上山了。”

兩人看向自家主子,求意見,但見其微微點頭,兩人便立刻轉身去收拾行李,毫無質疑。

清瑟伸手撓了撓頭,看看人家訓練的下屬,再看看她的……要麼就是堅決不肯配合,例如如影;要麼就極端的要死,例如薛燕。還好她還有小朱子聊以慰藉,不然她都要懷疑起了自己的人品。

她轉過頭,“凌尼,我會讓你看到我的真心的。”彷彿誓言。

凌尼的頭微微側了一下,垂下睫毛,掩住褐色眸子中的情緒。

……

當一行五人到達山頂之時,恰巧老虎山傳來捷報,二當家的帶領黑風寨兄弟勝利在望。

小朱子一直等在聚義廳,遙遙見從山寨大門走入內的五人,匆忙跑去迎接,見到凌尼之時愣了一下,而後也狂喜,爲主子狂喜,主子終於找到凌尼王子了。

“奴才見過……”直接便要對凌尼下跪,卻凌尼一把拉住。

褐色的眸子淡然,硃紅色脣瓣微啓,“在外,不便現身份。”聲音也是一派淡然鎮靜。

小朱子驚覺自己失態,實在是太過興奮!主子一直在找凌尼王子,如今終於找到了,想必主子也十分高興。“……公子,您近來可好?您可不知,主子時時刻刻都惦念着您,不停派人尋找您。”

“多嘴。”清瑟背對着凌尼,面對着小朱子。嘴裡的話是責備,但臉上卻滿是讚揚,還對其眨了下眼——小朱子,好樣的,再接再厲。

小朱子是什麼樣的人?在宮中的奴才本來就是人精,何況伺候五公主李清瑟已久,一起經歷風風雨雨,如今早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得到了信號,立刻聲色俱下。“公子您所有不知啊,主子爲了您,茶不思飯不想,一度生病,還久病成醫,甚至還曾想遁入空門,還好在這黑風山發生了些事牽扯了主子的注意,不然奴才喝如影便要護送主子一路向北,到著名的心清庵出家了。”說着,低頭抹了抹眼淚。

李清瑟的嘴角抽了一抽,這小朱子……越來越滑,真能……扯!

凌尼頓了一下,一直淡然鎮靜的面具彷彿有了一絲龜裂。

“皇天不負有心人,主子的誠心感動了上蒼,在此遇見了公子,不然主子料理完黑風山的事兒,想必還是有出家的心思的。”小朱子繼續。

李清瑟狠狠瞪了他一眼,靠,你越說越玄乎了,尼瑪,你這是要逼着老子當尼姑不是?

小朱子受到信息,知道說得差不多了,便不吭聲,退到了一側。

一切都落入薛燕眼中,雖然不知大當家和這位貌美男子有什麼淵源,但她能感覺到三當家說話的誇張,即便是冰冷如她,此時也想笑上一笑。不過也忍住了,低下頭,心中忍不住對三當家另眼相看。

“剛剛得到捷報,二當家那邊,估計沒幾日便能取得最後勝利,我們到時候要爲他們大辦慶功宴。”清瑟一邊向聚義廳走着,一邊照顧着身邊的凌尼。

凌尼有些尷尬,不着痕跡地湊到她身前,壓低了聲音。“公主不用如此照顧我,在大鵬國數月,我也……有了些轉變,不用像照顧女子一般照顧我。”

清瑟也尷尬,點了點頭,眼神中更爲愧疚。把好好的一個……“女人”逼成“男人”,罪過!

接下來的幾日,清瑟很忙!

老虎寨的戰事還在延續,即便是隔着幾個山頭,還是能遙遙望見黑煙熊熊,那是燒着山火!只不過李清瑟提前交代過了,只從老虎山的半山腰開始燒,半山腰到山下的隔出一片隔離帶,隔離帶所有樹木砍盡,且用厚土封死,以防山火燒到其他山頭,殃及無辜。

前線受傷的山賊們被送回,能醫治的儘量醫治,實在死了的,李清瑟也不忍心再丟下亂墳崗,畢竟這些山賊是因她的命令而死,何況自從她接手了黑風山,這些往日的山賊沒再做傷天害理的事兒。也許狗改不了吃屎,但就目前來說,這些狗還沒吃屎,她便姑且當他們是好人。

選了地方,厚葬了這些犧牲的山賊,還組織其他人前去悼念,弄得整個黑風山留守山賊都激昂起來,誓要上陣殺敵。隨着受傷山賊的增多,清瑟便將原本留守的山賊都派上前線,讓受傷的山賊留守。

其實他們也僅僅是個擺設罷了,因爲如今山寨中雖沒有如影,卻有了凌尼,李清瑟再次有恃無恐起來。

凌尼的醫館已經蓋起,是用以前三癩子的院子蓋的,清瑟在帶人返修之時,竟在三癩子院子的牆根發現了他的小金庫,裡面銀子不多,兩千多兩,這些銀子對百姓來說是天文數字,但對身懷巨資的李清瑟來說卻是九牛一毛,這兩千多兩最終都用於修建醫館和分發給手上山賊了。

凌尼身邊的兩名少年,是他在途中所救下,自願跟隨他。如今也成了新醫館的學徒。

今日終於大功告成,清瑟還把三個多月前與三癩子“大婚”之時的紅布找出來幾尺,蒙在醫館的牌匾之上,就等如影帶大部隊回來,便可以開張剪綵。

“喜歡嗎?”清瑟看着裝飾一新的醫館,驕傲地對凌尼說。

“嗯。”凌尼微笑,並未說什麼。

其實,開醫館根本不是他的初衷,那桑國人素來擅長蠱毒,毒不離醫,他會醫術絲毫不爲怪。他一直在她身邊,發現黑風寨中毒,便解了毒配製瞭解藥。爲李清瑟送去之際,想到山下百姓被清瑟牽掛,若是百姓死了,清瑟會傷心,於是便也將解藥送給百姓。

至於送其他草藥以及醫治病人,也只是舉手之勞。不知爲何,李清瑟卻覺得他立志行醫,非要在山上給他建醫館,他只是不忍拒絕罷了。

罷了,罷了。凌尼看着面前的醫館微微笑着,只要在她身邊便好,行醫也是爲了她更好管理山寨。

他也曾想過乾脆就依了她……但最終還是否決了自己最初想法。他如今知道了那桑國男子同大鵬國男子的不同,也瞭解了爲何李清瑟不喜歡他,又接受不了一女多夫的原因,他不想勉強她,更不想被她所憐憫,他想成爲一個有尊嚴的人站在她身邊。

若是她真有一天喜歡他,而非憐憫,他願永在她身邊。否則……他便想這樣單純在她身邊,成爲朋友,默默協助她,看她開心,他已滿足。

清瑟興高采烈地拉着凌尼入內,房間內,與其他醫館毫無區別,在裡間,還多了一排書架,其上皆是醫術,都是這幾日清瑟派人趕到周邊採買而來。此外,還分撥了幾名願學醫會識字的人當下手及學徒。

看着清瑟興高采烈,凌尼也由衷開心。

在前線的如影怎麼也沒想到,一戰歸來,竟出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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