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烏蘇雅留下紅綾和碧絹兩個在院子裡看門,便帶着裴嬤嬤和紫綃、青羅出了侯府。
臨近十二月,天氣越發的冷了起來,街面上雖然依然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一點也沒有深秋清冷的模樣,道路兩旁的高大梧桐樹卻已經落葉紛紛,只有少許枯黃還在樹上隨風搖擺,好像只要風稍大一點便會從樹上吹落下來一樣。
“姑娘,外面風大。”裴嬤嬤把添好炭火的掐絲鑲寶石手爐放在烏蘇雅的手裡,輕聲說道,伸手想拿下她手裡的窗簾。
“那我們便下馬車步行過去吧,反正應該也不遠了。”烏蘇雅應聲說道,扶着紫綃的手站了起來。
裴嬤嬤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簽了賣身契的下人便是主子的人,若是做錯了什麼事,主子想怎麼處理都沒有話說,可若是個自由身便不好辦了,白媽媽是侯府的下人,可那孩子畢竟沒有入白媽媽的籍,這麼算起來,她只能是個自由身。
“嬤嬤猜的沒錯,我要去白媽媽的侄兒家。”烏蘇雅已經習慣裴嬤嬤的跟不上節奏,點頭說道,要不是她曉得之前的烏蘇雅已經心灰意冷,不想在侯府爲自己爭奪一席之地的話,還真想不明白她爲何只帶了裴嬤嬤過來,不過裴嬤嬤的對烏蘇雅的忠心和愛護,這一點倒是其他人都無法超越的。
裴嬤嬤聞言嘆了口氣,她過去雖然也受了白媽媽不少的氣,可是人已經去了,她也不想在追究那些了,聽說烏蘇雅要照顧白媽媽的養女,並沒有反對的意思,想了想才道:“姑娘心腸好奴婢曉得,可是姑娘打算如何照顧白媽媽的養女呢?”
“其實這些年過來,奴婢覺着侯爺對姑娘也算不錯,姑娘細想想,若不是因爲你一直對侯爺冷冷淡淡的,姑娘與侯爺的關係何至於如此,那沈姨娘又怎麼能趕在姑娘之前······”裴嬤嬤還沒有說完,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看了烏蘇雅一眼。
“白三住那邊,門沒有關嚴實的那一乎,白三家的,你們家來貴客了,白三家的······”羅大寶正遲疑着不曉得該怎麼找,便見旁邊的門裡探出一個腦袋來,指着不遠處的一扇沒有關嚴實的門說道,還好心的幫他們喚了幾聲。烏蘇雅卻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遲疑了一下,道:“嬤嬤說的在理,那我們便先去看看好了,若是那孩子太過頑劣,我們再想辦法便是了。”
裴嬤嬤一聽覺着也有道理,並不是沒有辦法可想的,便點頭答應了。
羅大寶是顯明家的夫家大伯的女婿,是跟着顯明家的一起來侯府的,沈姨娘給他安排的是馬房的活,烏蘇雅這次出來跟着的車伕便是他。
“我······”烏蘇雅啞然,難怪昨日太夫人聽說她要回去看她爹的時候,臉上會露出那麼驚訝的表情,原來以前的烏蘇雅一直在跟她爹賭氣。兩年前開始的,想來是爲了嫁給薄非陽的事情吧,當初的烏蘇雅鍾情的是駿王爺,卻被父親一意孤行的許給了薄非陽,也難怪她會這麼生氣了,連老爹的壽宴都不去參加。
“奴婢覺得不妥。”裴嬤嬤聽烏蘇雅這麼說卻搖了搖頭,道:“奴婢曉得姑娘這樣是爲了那孩子好,跟着姑娘自然比跟着她那黑心的嫂嫂強,可是姑娘別忘了奴婢們都是簽了賣身契的,是死是活都是姑娘的人,那孩子卻沒有,若是那孩子在府裡惹出什麼事來,只怕到時候不好辦。”
這樣的話裴嬤嬤也不是第一次說了,可是以前說烏蘇雅不是當做沒有聽見,便是顧左右而言他的敷衍過去,今日若不是烏蘇雅要回孃家,裴嬤嬤怕她又跟烏相爺吵起來,也不會再提起。只是讓裴嬤嬤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烏蘇雅竟然這麼爽快的便答應下來。
“嬤嬤有什麼話便說吧。”烏蘇雅笑着說道,眼睛依然望着外面,街邊的攤子上擺着各式各樣的純手工物件,都是前世她不曾見過的。zVXC。
旁邊的紫綃和青羅聽見身後的說話聲,也回頭看了一眼。
烏蘇雅見裴嬤嬤一臉的不明所以,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紫綃和青羅,想着她們都是穩重仔細的人,不會隨便亂說話,便把那日白媽媽託孤的事情簡單的跟她說了一下,至於白媽媽說的,關於她孩子的事情,她卻選擇性的沒有說出來。
烏蘇雅一手接過手爐收進懷裡,卻搖頭說道,“嬤嬤不礙事的,許久不出來,我想看看外面的風景。”
“這裡便是四六衚衕了?”烏蘇雅開口問道。
“姑娘,咱們是先去相府嗎?”青羅見烏蘇雅和裴嬤嬤的談話到了一個段落,猜到她們今日出來的真正目的不是爲了跟烏蘇雅回孃家,趕緊問道。
“不,我們先去西城牆邊的四六衚衕。”烏蘇雅開口說道,“青羅,你出去跟羅大寶說一聲,就說我要去那辦點事。”府往也十。
“回夫人的話,這裡便是四六衚衕。”羅大寶忙說道,“不知夫人要找哪一戶,小的這便去敲門。”
京城雖然是個寸土寸金,貴人云集的地方,也有像白媽媽侄兒白三這樣做苦力的平頭百姓,西城牆邊的四六衚衕住的都是和白三一樣的人,所以當烏蘇雅的馬車緩緩駛進衚衕的時候,自然引來了不少人的引頸窺探。
烏蘇雅看了紫綃和青羅一眼,道:“那孩子應該和紫綃她們年歲相當,我想先把她留在我身邊,等長大了再給她配個人便好了。”這是她答應白媽媽的,雖然白媽媽最後也沒有說出她孩子的下落,可是她既然說出了口,便要做到。
“是!”青羅點頭應了一聲,起身往門口走去。
烏蘇雅聞言轉頭望了青羅一眼,便聽她開口說道:“這裡也沒有門牌,只曉得是叫白三的哪一戶。”
“這樣便最好不過了。”裴嬤嬤聞言臉上一喜,趕緊說道。
白三家的正坐在廳堂的桌前嗑瓜子,想着白媽媽怎麼這麼長時間沒有給自己家送銀子來了,她是不是該把朱老頭的聘禮給收了算了,便聽見外面有人喊自己家來了貴客,以爲是送銀子的來了,一下子竄了起來,扔下手裡的瓜子,一面拍着身上的瓜子殼,一面便往外面走,高興的回道:“來了來了,是哪位貴客啊!”一看門卻愣了一下,狐疑的問道:“請問,您找誰?”
每回來給他們家送銀子的人白三家的是認識的,眼前的這人不僅不是以前的那個,而且穿的也太過貴氣了些,雖然她裹着的銀灰色緞面福紋獸皮滾邊披風看上去是半舊的,可是頭上金鳳簪一看便不是一般人能戴的起的,且不說做工怎樣,就光是這金簪的分量,恐怕便有三四兩重,更不用手鳳嘴裡吐出的四顆珍珠了,每一顆都有拇指大小,白三家的是看都沒有看過的,若說眼前這人是來替白媽媽跑腿的,白三家的打死也不相信。
烏蘇雅臉上卻沒有生氣的表情,反而一臉認同的對裴嬤嬤點了點頭,道:“我明白嬤嬤的意思,以前是我太任性了,侯爺對我如何,我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至於我爹······我曉得該怎麼做的。”
裴嬤嬤回頭看了一眼和烏蘇雅一樣,也掀開窗簾朝外面看的青羅和紫綃,輕聲道:“姑娘聽奴婢一句勸,這次回府可不要再同老爺置氣了,這兩年姑娘因爲生老爺的氣,連老爺做壽都沒有回去,姑娘不曉得老爺有多難過。”
“西城牆邊住的都是平民,姑娘到那裡去能有什麼事要辦?難道是爲了······”裴嬤嬤話還沒有說完,想起白媽媽的事情,意識到這個地址正是白媽媽侄兒家的,頓時住了口。
“姑娘。”裴嬤嬤聞言望着烏蘇雅。
青羅忙也扶了裴嬤嬤一把,和她一起先下了馬車,放好了腳凳,才接過烏蘇雅的手,把她扶了下來。
烏蘇雅下了馬車,擡頭朝四下看了一眼,只見兩邊都是土磚壘砌的連成一片的牆面,有一人多高,牆上每個一段距離便是一個木門,木門看上去都有些了年月,或是上下缺了些口子,或是兩扇門已經對不齊,鐵質的門環靜靜的垂着,除了經常觸摸的地方,邊角已經生出了斑斑鏽色,門上的牆頭上也長出了茂密的雜草,已經枯黃衰敗,風一吹一陣亂舞,帶帶下來少許灰土,饒是這樣,也有不少人透過門縫往外面張望着。
裴嬤嬤看了烏蘇雅的側臉一眼,見她望向外面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輕嘆了一聲,沒有在阻止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姑娘,奴婢有話要說。”
“夫人,馬車進不去了,裡面的巷道不夠寬,若是勉強進去的話,只怕會無法調頭。”車伕勒住馬頭,一臉爲難的馬車裡的烏蘇雅說道。
就在白三家的打量烏蘇雅的同時,烏蘇雅也略略的看了白三家的一眼,只見她四十歲上下的樣子,上身穿着竹青色圓領窄袖厚襖子,下着玄色布裙,上面還圍了一條青色圍裙,猜想她便是白三家的了,只是比想象中的要老了許多,跟白媽媽都有的一比了。
“大膽,見了我們夫人還不行禮!”裴嬤嬤見白三家的這樣無禮的打量烏蘇雅,眉頭皺了一下,厲聲喝道。
PS:親們可不要小看這個白三家的,後面還有她的好戲喲,(^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