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芝頓時將眼睛瞪得更大。
從未與人如此親近,檀口更沒有被人如此侵犯,她下意識就想要推離,卻忘記了背後抵着的正是馬車的車壁,已經無路可逃,她試圖伸手推開鳳青黎,脣上的力量卻加劇的吻住,她推不開也扳不動那環在身上的鉗制。
脣齒相依,愈發的纏綿悱惻。
孟離芝一想起外面還在血雨腥風,他還能這麼雲淡風輕和她在馬車裡親熱,當真不是一般的重口味。
心裡擔心金凌雨潔她們的安危,奈何敵不過鳳青黎,這種情況,只能——
咬他!
而她也確實這樣做了。
尖利的牙齒刺入他的脣瓣,下一瞬,她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脣上的力度終於鬆了一些,她趁機將頭別到了一邊,咬牙切齒,“親完了?救人!”
鳳青黎平靜地望着她,伸手將脣上的血漬輕輕拭去,而後,輕描淡寫地開口,“沒完,是你推開的。”
“我管你完沒完,反正答應你的我已經兌現了,還不履行你的承諾?”她對他怒目而視。
“我一開始沒有規定多久,你掙扎了,就是沒有兌現。”鳳青黎淡淡一笑,眼見孟離芝要發火,立馬又加了一句,“哦不對,兌現了,只是沒完。”
“你敢耍我?”孟離芝眸色一冷,開口的語氣也沉了好幾分。
她望向鳳青黎,頭一回看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冷冽。
她對他的妥協,如果只能換來他的得寸進尺,那麼她真的後悔妥協。
“生氣了?”鳳青黎見她的神情,輕嘆一聲,伸手欲撫上她的臉頰。
但是孟離芝不吃這一套,將臉別到一邊,躲開了他的觸碰,眸子裡的冷冽依舊未散去。
“與你開個玩笑,你真當我是喜歡耍無賴的人?”鳳青黎見此,面上似乎浮現一抹無奈,而後在孟離芝的注視之下,伸手掀開了馬車的布簾,示意她往外頭看。
孟離芝循着他的視線看去,灰衣人羣裡,不知何時多了數十名的黑衣男子,而金凌等人,此刻的髮髻已經全數散下,每個人的烏髮隨着她們身體的旋轉在空氣中飛舞。
那些黑衣男子……
孟離芝怔了一怔,隨後幾乎是立即看向了鳳青黎,“那是你的人?”
鳳青黎笑,“不然呢?”
“什麼時候加入的?”孟離芝面上有不解,“我怎麼就沒看見你發號施令。”
她與他一直在馬車裡,他的動作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他吩咐了手下人或者放出了什麼信號她沒有理由看不見。
她的眼睛一直都是睜着的,他一隻手攬着她的腰一隻手抓着纏在她腰間的白練防止她逃跑,從一開始到現在他的手只騰出了兩次,一次用來接從車窗偷襲進來的飛鏢,一次用來彈開敵人的長劍。
莫非她漏看了他什麼動作?
“是不是很疑惑,爲何我的部下在我沒有吩咐的情況下自己出手?”鳳青黎淡淡一笑,“很簡單,早在把你扯進馬車之前,我來的那時候,我就吩咐了他們,半刻鐘之後動手。”
孟離芝聞言,只覺得額上青筋一跳,“所以其實在你和我談條件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出手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幾乎是咬牙切齒。
那個時候他的人就已經動了手,可恨她還苦口婆心勸他人命關天讓他施以援手,殊不知人家其實早就悄悄讓人去救場了。
她還擔心他不救人,答應了他的要求,白白被他佔了便宜……
雖然說以鳳青黎的優越條件她完全不吃虧,可問題是那不是心甘情願……
還是被他忽悠了。
“是啊,他們早就出手了。”鳳青黎笑的優雅,“我知道荔枝你救人心切,又怎麼會讓她們陷入險境呢,只不過你只顧着和我討價還價,竟然不去看外頭的情形。”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其實不看更好,要是看見了,你又怎麼會妥協我。”
孟離芝想拿腳下的靴子砸他。
“你用白練纏住我的腰,我一動彈你就扯,死活就是不讓我下馬車,我怎麼看清外頭的情形?”孟離芝道,“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讓我看見外面。”
“嗯,我是故意的。”鳳青黎大方承認,“你要我幫的事情我怎會不幫,我故意裝作不近人情的模樣只是爲了逗弄你,誰知道你真以爲我是那種人,荔枝你可知道我當時心中有多難過。”
難過你妹……
“那種情況,事關性命,我哪裡會想那麼多,我不過是想要救人,你還和我開玩笑,你可知那會我心裡有多生氣?”
那時鳳青黎不幫她救人的態度看在她眼中,她是真的失望,甚至有些難過。
現在看來,是她誤會他了。
其實他是願意幫她救人的,就算她不答應他那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也會幫她的。
但是爲什麼還是很想扁他……
“你若是相信我,就不會生氣了,說白了就是你自己氣了自己。”鳳青黎伸手掐她的臉兒,“下回可不能再不相信我了。”
“好了,這次算是我錯怪你了。”知道自己一開始誤會了他,她也大大方方地認錯,“但是下回你可不許捉弄我了,就算開玩笑,也不能在生死攸關的時候開玩笑。”
“好。”鳳青黎笑着應下。
孟離芝心下的鬱悶一消而散。
等等,好像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那個,你爲什麼要讓你的人在半刻鐘之後動手?”孟離芝道,“爲什麼不一開始就出手?”
“因爲我看得出,與你一起的那一夥女子並不弱,五人敵上二十幾人,身上也沒有幾處傷,如果雙方人數相等,你這一方必定勝,可敵方的人數佔了不少優勢,你這一方會漸漸虛脫,但是以那幾個女子的身手來看,再撐個半個時辰絕對沒有問題,更何況僅僅半刻鐘呢?”鳳青黎道,“所以我拖延了半刻鐘,對她們並不會造成傷害。”
“可那是爲什麼?”孟離芝打破砂鍋問到底,“計較那半刻鐘的時間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鳳青黎淡淡道,“要是一開始就出手了,你都知道我幫你了,那麼我提的條件你就不會答應了,所以我吩咐他們晚一些動手,這麼一來,在我把你拉進馬車之前,你是絕對看不見有幫手的。”
“你……”孟離芝聽他如此說只覺得又很想揍他,“你真無聊。”
“這怎麼能是無聊。”鳳青黎輕輕嘆息,“我不過是想與你獨處,我想趁這機會提出要求與你親熱難道有錯麼?至少我從沒想過袖手旁觀。”
孟離芝:“……”
什麼理由全在他那邊,讓她說什麼!
“其實我就算不吻你你也會幫我,可誰知道……”她咬着牙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誰知道你上當了呢。”鳳青黎淺淺一笑,溫柔無害,眼角因着他的愉悅斜挑而起,無端惑人心神,“我若說其實我猜到了事情的發展,這也是我早就設計好的,你會不會很想打我?”
“你也知道我想打你!”孟離芝低斥,“你就知道耍我!”
故意制住她不讓她看外面,故意讓她心急,然後他趁機提出條件,也猜到了她會答應。
一個吻換五條人命,那五人是她的朋友,她怎麼會不答應。
“乖,不生氣。”鳳青黎見她的模樣,輕聲開口,“你想打,讓你打就是了。”
孟離芝:“……”
說實話要不是他今天來的及時帶了手下來救場,那二十多名灰衣人都不弱,她們六人還不知道能不能殺出重圍呢。
說來還是多虧了他,她又有什麼立場打他。
“隨便你打。”鳳青黎的聲音傳入耳膜,“但是不要打臉好麼?”
孟離芝無言了片刻,深呼吸一口氣,平靜開口,“算了,不和你計較這個了,不就是一個吻,犯不着要打要殺的。”
她說這話不過是隨意,只是想表達她如今氣消了,卻不料鳳青黎在聽了這一句,笑容立即斂了起來。
他開口,語氣依舊輕柔,“在你看來,這難道不重要?”
孟離芝察覺到他明顯是不高興了。
雖然他的語氣沒有改變,但是他的情緒改變了。他的眸子裡,多了幾分冷然。
他幾乎是從沒有對她有過這樣的眼色。
孟離芝不知自己說的話哪裡惹得他不高興,只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不勞你多問。”
“那是不是以後別人想與你親熱,你也願意答應人家?”鳳青黎的眸子裡此刻不帶一絲溫度。
“你把我孟離芝當成了什麼人?”孟離芝聽他的話,當即皺眉,隨後冷哼一聲,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你若以爲我是那種輕浮的人,那可不必與我來往。”
“我不是這個意思。”鳳青黎伸手挑過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挪回來,與她對視,“我的意思是,我碰過的地方不允許別人碰,我看中的人,不允許別人覬覦。”
他說的不緩不慢,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孟離芝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怔住。
鳳青黎用手指輕輕摩痧她的下巴,動作無比輕柔,“你不是說,你要一對一的感情?我給的起,你信麼?”
“一對一的感情,你,給得起?”孟離芝終於回神,伸手攥住了他的手指,“你說這句話,可要考慮到後果,你別忘了你自己是什麼身份,南旭國的皇太子,將來的國君,你卻敢跟我說,一對一,你給得起?”
“爲何就不行?我的身份和我的情感爲何就要存在矛盾?”鳳青黎淡淡一笑,“不錯,父皇是給我指了金萱,但是我不喜歡,就不要,即使金家對我再有利,我也不要,我的將來,是可以靠我自己去爭取,我的情感,不是靠別人決定。”
孟離芝寂靜好片刻,才道:“你要走的那條路,未必適合我。”
“這是拒絕的理由麼?”鳳青黎輕描淡寫道,“你不喜歡我走的路,你可以選擇你想走的路,兩個人其實未必要走同一條路,但是,如果我們走的路終究不同,我希望那條路與我的不會離得太遠,至少讓我能看見你的影子。當然,這麼深情的話現在不適合說,我們還沒到那個程度,也許將來有一天,我會跟你說的。”
孟離芝:“你真的很煞風景……”
一開始深情款款,意在述說他不強求她入宮,只要能在一起她可以不用入宮門,她只要讓他掌握她的行蹤她的生活。後半句來了個這麼深情的話現在不適合說,我們還沒到那個程度。
他也知道現在不適合說。
他也知道還沒到那個程度,頂多相互有好感。
那還說個毛!
這個人就是專門喜歡逗弄人玩的。
“生氣了?”耳邊,傳進他的聲音。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他用無奈又溫柔的語氣說這三個字了。
“你能不能別老是看見我不高興就問這三個字?”孟離芝輕嘆一口氣。
她真沒生氣,只是覺得他純粹坑人。
鳳青黎見她嘆息,也輕輕一嘆,“換一句,不生氣了可好?”
“……”想拿靴子砸他的念頭再一次萌生。
“鳳梨,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孟離芝覺得和他聊天就是容易頭大,因爲他實在太不按常理出牌,很多時候你根本不知道下一句他會說出多古怪的話。
“荔枝,我是認真的。”鳳青黎道,“過去的歲月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女子,可你,卻真的令我喜歡。”
“原因?”孟離芝擡眼看他。
“沒有原因。”鳳青黎道,“喜歡就是喜歡,需要原因麼?”
“那你好歹說說我哪裡值得你喜歡了?”孟離芝眼角一跳。
說她特別也好,說她真性情也好,說她不矯揉造作也好,說她活潑可愛也好,說她……
反正他要是真的喜歡她,總該能說出一些優點吧?
一句都說不出來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問,你哪裡是我不喜歡的?”鳳青黎道。
孟離芝按着他的問了,“好吧,那我哪裡是你不喜歡的。”
“沒有。”鳳青黎輕描淡寫道,“非要說有的話,就是你的態度我不大喜歡,遠沒有我對你好,我從不對你發脾氣,但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對我發脾氣,這樣真的不太公平。”
“……怪我咯?你要是正常一些我怎麼會發脾氣,你耍我還讓我好聲好氣,你覺得這樣可能麼?”
“有些時候就算我表現得正常你也會生氣。”鳳青黎道,“比如我說要你親我的時候。”
“咱能不提這件事了麼……”
“我說不出喜歡你的原因,是因爲我不知該怎麼說,你知道我嘴笨,不太會討女孩子歡心。”鳳青黎道,“但是荔枝你知道麼?真的喜歡一個人是說不出原因的,也不需要理由,因爲太多了,說不完,說了又怕對方覺得自己不夠真誠,只會油嘴滑舌,所以你要我說原因,我不會說。”
“如果到你這種程度還算嘴笨那麼我覺得我認識的人裡絕大部分就是啞巴。”孟離芝磨牙。
真的喜歡一個人是說不出原因的,也不需要理由,因爲太多了,說不完,說了又怕對方覺得自己不夠真誠……
你他大爺的這一句話比多少甜言蜜語都有用,甜言蜜語聽多了反而會膩,一句喜歡你沒道理,概括了多少情話。
他還好意思說自己嘴笨,要是今天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懵懂天真的妹子,早就不知道能被他騙多少次。
“那麼我說了這麼多了,你能否給我一個回覆呢?”鳳青黎道,“不如,我們相處一段時間可好?觀察彼此是否適合自己,是否情投意合,這段時間沒有期限,你若是覺得真的不適合,或者你對我厭煩了,那麼你想抽身離開隨時可以,只要你表了態,我便由着你。”
孟離芝覺得他這話說的通俗一點就是:妹子咱們處對象吧,談戀愛談一段時間試試,要是雙方覺得合適咱們就繼續談不合適了咱們就分,你什麼時候想分都可以。
這樣快刀斬亂麻般的求交往還真的是……讓人沒理由推辭啊。
要是她對他無感她可以現在就拒絕。
但問題是……她對他是真的有感覺,而她,並不想連試都不試,就這樣放棄。
“好,像你說的,若是合得來,就合,合不來,就散。”孟離芝朝他勾脣,淺淺一笑,“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耍被人忽悠。”
處對象,可以,但是有條件啊,不能再出現今天這樣的事情,關鍵時刻耍人玩。
這要是真的有什麼要緊事可真的會被氣死。
“好。”鳳青黎朝她輕輕一笑,而後伸出雙手,將她攬入懷中。
他的動作讓孟離芝稍稍一怔,一開始還並不適應,也許是因爲這樣的感覺陌生,但很快,她又想通了。
處對象,抱一抱沒什麼大不了。
“殿下,外頭的灰衣人已經盡數解決。” 。
忽然一道男子的聲音在馬車外頭響起,孟離芝聽出來了是他的那位車伕。
她伸手輕輕推了推鳳青黎的胸膛,示意他放開自己。
但鳳青黎卻像是沒感覺到,依舊攬着她,朝着外頭那人開口:“傷亡多少?”
“十名暗衛六人受傷,那五個姑娘也受了些輕傷,都是皮外傷。”
“看來這些灰衣人還是有點功夫。”鳳青黎輕聲開口,眸子裡,悄然劃過一絲冷然。
“他們是綵衣教的人。”孟離芝聽着鳳青黎的話,只覺得他的這些暗衛以前應該是很少受傷,否則他又怎麼會說這羣灰衣人有點功夫。
看來這綵衣教還真是有點棘手。
“綵衣教?”鳳青黎低下頭看着孟離芝的腦袋,微微挑眉。
“嗯。”孟離芝還是硬推着他從他的懷裡鑽了出來,“剛纔忘記告訴你了,莫非現在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一開始是一心只想着救人,再後面就是卯足了勁和他爭,連綵衣教的事情都被她忘到了腦後。
現在想起來,怎麼就沒讓鳳青黎留個活口審問。
“應該是沒有留下吧。”鳳青黎道,“如果我沒有特地吩咐他們留活口,他們便不會留,而我之前吩咐的是,半刻鐘之後,除了那羣灰衣人。”
“……”
“殿下。”外頭,傳進車伕有些沒底氣的聲音,“那羣人,死絕了。”
孟離芝無奈。
好吧,線索又斷了。
上回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個,沒看住讓他給自殺了,後來又被那傢伙死前陰了一把,再招來一羣,還沒打幾下,被忽然出現的魑魅魍魎直接當菜切了,這回是第三次碰見綵衣教的人,差點在他們手上吃了虧,鳳青黎及時出現,卻還是沒能留下活口。
“無需煩躁,總還是有機會的。”鳳青黎在她耳旁道,“除非他們徹底從雲州消失,或者死絕。否則只要他們有所動作,還是會找到線索。”
“最初我追查綵衣教,是因爲孟天霖還在孟府裡,我總擔心他會對府裡的女眷不利,再有就是我與你商量之後,我想,如果我爲你提供了什麼線索,以後有想找你幫忙的地方也更好說話。”孟離芝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而後又道,“但是我現在追查綵衣教,卻又有了更多的理由。”
“你若有事找我,本就不需要做什麼,直說就可以,這點你可記住了。當然,今天的這一次算是我忽悠你的。”鳳青黎說着,笑着撩起了她的一縷頭髮纏在指間把玩。
孟離芝瞪他一眼。
越來越覺得他的內心沒有他外表來的溫柔無害,甚至有可能完全相反。
“你倒說說,更多的理由是什麼?”鳳青黎笑道,“是不是想除暴安良,見義勇爲?”
“我可沒有這麼偉大。”孟離芝撇了撇嘴。
鳳青黎勾脣,挑起一抹淡笑,“但是我覺得荔枝你就像是見義勇爲的人。”
“錯。”孟離芝淡淡道,“我對自己的定義是,不做惡人,不當賤人,更不是善男信女,聖母白蓮。”
“我做事情,會按着我自己的想法做,會考慮利益,就比如綵衣教這件事,我厭惡那些拐走女孩的男子,我擔心孟府安危,所以我會追查,但如果涉及到了我的性命,我一定以保命爲上,我不會爲別人犧牲性命,我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別人重要,即使我的命可以換一百人一千人的安危,我也不願意,我要爲我自己而活,你說我見義勇爲除暴安良,我真的不敢當。”
鳳青黎聽聞她的話,看着她,竟是沒有回答。
“怎麼。”孟離芝朝他挑眉,“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自私的人?”
“不。”鳳青黎道,“真可不是自私,我認爲,只有聰明的人才會這麼想,聰明人才會知道爲自己而活。”
“所以你是贊同我的觀點嘍?”孟離芝朝他毫不吝嗇地一笑。
她的笑顏映在他眸子裡,他的脣角也不自覺彎起,“對,而且我還想聽聽,你有什麼打算,綵衣教,也許是你的踏板。”
“我現在真的可以信任你麼?把這樣的事都告訴你。”孟離芝微一挑眉。
“你願意說則說,不願意也可不說。”鳳青黎淺淺一笑,“我不會生氣的。”
可孟離芝覺得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並不一定真的就這麼想。
“說了也不怕你知道。”孟離芝好似並不在意,閒然道,“我不滿足於現在的日子,整天有人想來找麻煩,耳根子一點也不清淨。我雖是一介女流,也有上進心,我早就聽人說,綵衣教猖獗作惡行蹤不定,朝中放出了話,拿下彩衣教頭目可加官進爵,而且沒有規定不能是女子拿人。”
鳳青黎聽聞她的話,竟一下子笑出了聲,“我倒是不知道你有如此的上進心,你若想要一個高一些的地位,不需要捉拿綵衣教頭目我也能給你。”
“這樣可不好,無功不受祿,白拿的頭銜可是會有人不服氣的。”孟離芝高高挑起眉,“不知道你所指的是什麼?”
“太子妃。”鳳青黎道,“這個身份怎麼樣?”
“……”孟離芝無言了片刻,才道,“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我知道南旭國第一任帝王開始的統治到現在,朝堂上武有女將軍,文有女官,並沒有女子不能賜官爵的規定,雖說後來又經歷了幾個朝代,女子加官進爵的漸漸越來越少,直到如今幾乎沒有,但是我不介意開開先例。”
“綵衣教不是省油的燈。”鳳青黎道,“即使知道他們這團伙強大,你也要一試麼?”
“富貴險中求。”孟離芝道,“是,他們的功夫是不弱,但是功夫好卻不一定是制勝的關鍵,很多事情需要靠腦子,辦法是人想的,試都不試就退縮,那麼想要的東西只能在夢裡見到了。”
“那你同我說,你想要什麼?”鳳青黎看她的眸子裡,多出了幾分笑意。
“我聽說——”孟離芝脣角噙笑,“皇宮的錦衣衛,還少一個指揮使,原來的那個在一次護駕中犧牲,被追封爲英國公,那個位置至今還空缺着,因爲還有一個副指揮,所以陛下一直都還未安排新指揮使。”
“原來你看上的是這個位置。”鳳青黎道,“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歷來的指揮使都是靠真本事才上任,這其中過程可不簡單。”
“所以說這事還不能放水,還真得有兩把刷子才行。”孟離芝坐正了,以手托腮做思考狀,“得讓我想一想。”
鳳青黎伸手撫上她的烏髮,“不急,你若是覺得在孟府裡的日子不好,我撥一個人給你用,我不在的時候,也可以放心一些。”
“誰?”孟離芝來了興趣。
她本來以爲養了四個女殺手,她已經不缺人手了,但按照今夜的情形來看,也許還真的不夠。
這四人在一起,可以起到互補的作用,雨潔機靈狡黠些,但是脾氣不好。潘婷淡然,即使被人身攻擊也不爲所動,除了妙雨,她的剋星。舒蕾飄柔是兩個賭鬼,但勝在心細,連蟋蟀少了半條腿都能一眼看出來,牌九和骰子擺放的地方一定記得清楚,要是某一天發現東西移位了一點點,都朝着嚷着誰動了她們的寶貝。
但這四個人要是拆開來,她就不知道誰優秀了。
“風雨霜雪中的一人。”鳳青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一個你至今還不怎麼接觸過的人,一個身手絕對不比妙雨和妙風差的人。”
“妙霜?”孟離芝擡眸望向鳳青黎,有些訝然。
“對。”鳳青黎見她的神情,笑了笑,“怎的,不滿意妙霜?”
“不是,只是見過面,覺得他冷若冰霜,似乎不大好相處。”印象裡,她都沒見過妙霜幾次,每每他都是繃着一張臉,扮作女子的時候,也是難得的美人一個,但是卻沒有半點生氣。
“這也是他的獨特之處,話少,他冷漠,卻心細。”鳳青黎道,“不似妙風那般活躍,也不似妙雨那般難纏粘人。”
“那好,我倒是也想認識認識。”孟離芝笑了笑,忽的想起一事,“對了,風雨霜雪四人,是不是四兄弟?”
“怎麼忽然問這個?”鳳青黎看她,有些不解,也有些意外。
“是這樣的,上一次看見妙雨和妙雪鬧脾氣,還罵了一句反正不是親生的,別隨便以兄長自居。”孟離芝道,“其實我只是好奇,隨口一問,這是他們自己的事,要是不方便說就不用說了。”
“他們是四兄弟,只不過,同父不同母,妙雨是賭氣,纔會那般說的,在他看來,不是同父同母就不算是親兄弟。”鳳青黎道,“風雨霜雪,是按着年紀的排名,從最小到最大,妙雪最大,妙風最小。”
“原來如此。”孟離芝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得下車了,出來已經許久,不能太晚回去,這一身凌亂還得整理。”
“你這麼回去不大方便。”鳳青黎看了一眼車窗外的天色,確實是晚了不適合再逗留,便道,“這樣吧,現在的成衣店也許還有幾家開着,我讓人去買幾套衣裳給你們,你們打理好了再回去,省的惹人猜疑。”
“也好。”孟離芝點了點頭。
鳳青黎很快讓人買了衣裳來,從屬下手裡接過一套紅衣,遞給了孟離芝,而後下了車,將馬車裡的空間留給了她。
孟離芝身處寬敞的馬車內,望着手上的衣裳,眉目微動。
他還知道她喜穿張揚的紅色,衣裳也是不繁瑣的,張揚卻簡單輕便的款式。
她的脣悄然勾起,心情莫名變的很好。
和鳳青黎分別之後,她帶着金凌等人往回去的路上走。
除了她之外,其餘的五人都是抱着衣服沒地方換,於是衆人也不能直接回去,趁着夜裡正黑,尋了一處小樹林準備換衣裳。
原因無他,她換完衣服下車之後鳳青黎便上了車回宮,於是等她回頭的時候就看見其他的五個人抱着衣服在風中站立……
“今日只有你們五個人在戰鬥,對此我表示很慚愧。”孟離芝邊走便嘆息,“但實在不是我不想下去……”
“小姐你不用解釋,沒人怪你。太子有意要救你,不讓你捲入戰鬥,這誰也攔不住。”雨潔輕嘆一聲,“唉,所以說我們註定只能做殺手,打打殺殺這檔事永遠都跑不掉,怪得了誰。”
舒蕾道:“我無所謂,過去那麼多日子,又不是沒有涉過險。”
飄柔道:“其實今天還好,幫手多,所以也沒吃什麼虧,敵人死了,我們只不過一些皮外傷,很划算了。”
潘婷默默嘆氣,“沒辦法,誰讓我沒有男人保護我,我這個樣子,估計就是不會有人喜歡我,打架都要自己上。”
金凌只是沉默,但是看其表情,似乎也不甚在意。
這麼一來孟離芝更不好意思,“你們想要什麼跟我說吧我補償你們。”
雨潔神色振奮,“再給我來一箱胭脂和雪顏膏。”
飄柔舒蕾異口同聲道:“錢!”
潘婷道:“不用了,我在減肥,小姐你告訴我到底吃什麼能瘦?”
“那我送你一箱黃瓜蘿蔔,生吃,很減肥。”孟離芝說完,轉頭望向了金凌,“你也可以提要求哦。”
“我只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對你而言應該很簡單。”金凌道,“不要讓太子泄露了我的行蹤,他應該是看見我了。”
“這你放心,我跟他提,不過我覺得他可能不會記着這件事情了,因爲他和元妃不對盤,元妃想找你他怎麼可能成全她……”孟離芝說到這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爲什麼我掀開馬車的時候看見你們五個人的頭髮亂飛?戰況何至於如此激烈?”
她頭髮亂舞是因爲拔了簪子要阻止鳳青黎的馬車,但是她們爲什麼會和她一樣?
“因爲那羣忽然出現的黑衣人。”金凌道,“他們說,一眼望去全是灰的怕誤傷,讓我們摘了面巾放下頭髮這樣比較好認,因爲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女子。”
孟離芝:“……”
“咦,那邊有條小河!”雨潔忽然歡呼一聲,看着不遠的前方,月光照耀着的水面,直接跑了過去,“太好了太好了,這一身灰塵外加頭髮凌亂,真讓我受不了,我得馬上洗洗,這麼晚了,這裡應該沒有人。”
她有潔癖,不能容忍自己身上髒,打鬥的時候不能避免灰塵沾到身上,那麼打完了有地方洗澡她就會迫不及待。
“我也來!”潘婷也很歡脫地跑了上去。
“等等我!我也要洗!”
“我也要我也要!”
片刻的功夫,四人都跑到了河邊。
“你們洗吧,我身上乾淨就不下去了,替你們把風。”朝那四人說完之後,她看向了金凌,“你不一起?”
“不了。”金凌搖頭,“不適應。”
言罷,徑自轉過了身,褪下自己身上的灰色外衣,換上了新的女裝。
孟離芝很快明白過來,雨潔等人不拘小節,瀟灑隨性慣了比較奔放,認爲在野外洗澡沒什麼不好,而金凌出生相府,想來沒有在野外洗過澡,覺得彆扭倒也正常。
孟離芝看着她背後的曲線,本來想讚一句你身材真不錯話到了嘴邊又強行嚥了回去。
她都忘了現在許多稍微奔放的話可都不能說了。說出來人家以爲她耍流氓。
於是在金凌換好衣服前,她保持沉默。
“既然不去,那咱們就坐下來乘涼聊天吧。”孟離芝說着,在河邊四目張望,而後尋到了一塊石頭坐下,而後朝金凌招了招手,示意她也過來。
金凌走上了前,坐到她旁邊。
孟離芝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金凌搖頭,“我也不知。”
“要是暫時還不知道不如先住在孟府。”孟離芝朝她笑了笑,“你可以稍微喬裝一下,平時不要太經常出去,省的走在大街上碰見金家的人,金家的人應該想不到你會藏在孟府。”
金凌轉過頭看她,“爲何幫我?”
“英雄惜英雄吧。”她記得鳳青黎曾經說過,像金凌這樣性格的人,在功夫這一方面,應該也盼望能有一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
於是她繼續道:“不忍心讓你露宿街頭這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有機會我可以找你切磋切磋功夫,咱們互相指導一下,你意下如何?”
話音落下,她看見金凌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眸子裡卻劃過一抹神采。
“好。”她應了下來,在孟離芝的意料之中。
“啊——”忽然在這個時候,二人身後響起一陣尖銳的女音,有人大聲叫,“哪裡來的淫賊?敢偷看本姑娘洗澡?”
嗓門最大,無疑是雨潔。
孟離芝與金凌均是一驚,二人紛紛起了身,向四周張望。
她們負責把風,如果有人經過的話應該會有腳步聲纔對,沒有腳步聲那就是故意走輕了,故意這樣的人那絕對就是不懷好意。
通常只有兩種人會這樣——一種是輕功極好的人,腳步輕盈,落地聲響極小,隨便走起都可以悄無聲息。還有一種那就是真的流氓淫賊,或者小偷,故意放輕步子不想讓人知道。
目前她們還不知道雨潔說的這人是哪一類人。
此刻,河中的四個女子均縮進了水裡,只餘下脖子以上的部位在水面上。
孟離芝的視線在經過一個地方時頓住。
“什麼人!”她看着前方大約三丈之外的一棵大樹後,月光照耀下依稀有影子晃動。
樹影和人影的交錯,如果不移動的話,人影可以由樹影擋住,這人顯然是移動了身形,而雨潔也很眼尖的看見了他。
“鬼鬼祟祟躲躲藏藏,一看就知不是什麼好東西。”孟離芝朝着那頭的人開口,“出不出來?再不出來我便動手了。”
“別,別動手了,我出來還不成麼?”一聲帶着笑意的男子聲線響起,從樹影后頭晃出了一個人。
“你再走近姑奶奶上岸就劈了你!”雨潔一聲低吼,隨後朝着岸上的孟離芝哭喪着臉,“小姐你成心整我們?”
孟離芝一拍腦門,光顧着恐嚇人,竟然忘記考慮這四個人還在水裡不着寸縷。
其實她們只露出了脖子,也看不到多少,只不過,畢竟是在這麼尷尬的時刻,對方又是個男子,顯然不能讓他過來。
“停!”孟離芝朝那人喊了一聲,隨後邁步走了過去,“你別過來,我過去。”
金凌手上持劍也跟了上去。
那人也不躲也不跑,站在原地等着她們過去。
孟離芝走近了,纔看清了他的模樣。
一身藏青色錦衣華服,長髮束起僅僅只戴了一個簡單的銀冠,月色之下,站的近了也能清晰的看見他有棱有角的臉龐,脣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此人衣着打扮看上去不俗,但氣質卻有些風流不羈,活像是個紈絝公子。
孟離芝身邊,金凌微微一怔,但僅僅一瞬,便又恢復了正常。
“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孟離芝淡淡開口,“卻沒想到是個偷窺狂,真是白長了這麼一張俊臉,誰給你的權利偷看人家姑娘洗澡的?”
“姑娘你這可是誤會我了。”男子輕嘆了一聲,“我並非是要偷窺,只是被人追到了這裡,急於甩開那個人,這才跑來了此處無意間看見河裡有人影,還有女子的笑聲,我也是驚了一下,又怕給你們發現了,這才躲在樹後面。”
“聽起來是個挺正常的理由。”孟離芝挑了挑眉,“那麼你嘴裡的那個追你的人呢?要是讓我知道你騙我……”
她故意頓了一頓,而後脣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就將你打得讓你爹孃都認不出你。”
“我真的沒有說謊。”那男子輕嘆了一聲,“她會來的,你要是不信,等等就知道了。”
“是麼……”孟離芝的眸底劃過一絲狐疑,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忽然聽見樹林中響起了女子的呼喚——
“李郎……李郎你在哪兒?”
“聽。”男子笑了笑,“她來了。”
孟離芝與金凌對視一眼。
還真不是騙人的。
與此同時,二人身後的河裡,雨潔四人立即嚎叫起來。
“宗主,宗主的聲音!”
“我的個娘這男人就是那負心漢!”
“啊啊啊小姐你快點抓住他,宗主要找的負心漢就是他,你抓了他以後你和飄渺宗做生意只算你半價!”
“拋棄宗主外加偷看我們洗澡,罪加一等,這樣的男人就該被宗主抓回去,一輩子當她的禁臠!”
孟離芝眼角抽了抽。
眼前的男子竟然是那位宗主口中的負心漢?
而這個叫喚着李郎的女子是飄渺宗宗主?
“小姐,他功夫不是很好,你一定打得過他,快點抓了他!”身後的雨潔還在嚷,孟離芝覺得要不是沒穿衣服她一定會跳起來。
“你聽見了嗎?”孟離芝朝對面的男子笑了笑,“抓了你,似乎好處不小啊。”
對面的男子聞言,絲毫不慌張,“在她們分析看來,是挺有好處的,但是要我分析,沒好處,也許壞處還多過了好處,你說是麼?”
最後一句話,她不是對着孟離芝說的,而是對着孟離芝身邊的金凌說的。
孟離芝明顯察覺到不對勁,轉過頭看金凌。
金凌靜默了片刻,才微微垂首,朝着正對面男子道:“臣女見過四殿下。”
孟離芝微微錯愕。
四殿下?傳言裡不學無術風流成性喜歡到處沾花惹草的四殿下鳳佑梓?
竟會是他……
風流皇子和殺手頭子,這……
“金大小姐不是應該在綵衣教教中麼。”鳳佑梓看了看金凌,挑眉道,“原來綵衣教裡看守抓來的姑娘並不嚴格呢,大晚上的還允許她們出來吹風。”
金凌:“……”
孟離芝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威脅了。
果然是當負心漢的料,一肚子壞水,上來就威脅人家姑娘家。
“讓你知道又怎樣?把你教給那位宗主,讓她把你鎖在身邊一輩子,你還有機會回去說出來麼?”孟離芝冷冷一笑,毫不示弱。
威脅人誰不會!
而鳳佑梓原本含笑的臉,在聽見她的話之後成功僵了。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呢。”鳳佑梓淡淡一笑,“你讓我起了興趣了。”
孟離芝差點沒一拳頭揮出去。
一見面就調戲她,此人的臉皮還真的不一般厚。
“但是很抱歉我對你沒興趣。”她冷笑,“就算有興趣那也沒用了,你很快就要被人抓去了,即使我不抓你,你也跑不掉的。”
她時刻不忘記提醒他有個姑娘正準備抓他。
“你這性子真的有趣。”鳳佑梓這會兒倒是沒變臉了,只看着孟離芝笑。
“負心漢,你還敢勾搭我們僱主,罪加一等!”
“小姐你還不抓他你在等什麼啊啊啊啊。”
身後的河裡,女殺手們一臉焦急,差點都要上岸抓人,但奈何鳳佑梓就杵在不遠處,她們可不敢上岸。
“你們幾個最好不要再瞎嚷嚷。”鳳佑梓的眸子越過孟離芝,看她身後的女殺手們,眯了眯,“否則我可不保證我會不會做出無禮的事,比如在你們宗主來的時候,跳進河中與你們一起洗,你們說你們宗主若是看見會如何?你們四個,還能完好無損地上岸?”
孟離芝與金凌在一邊聽着,同時愣了,反應過來後,腦中浮現相同的想法——
簡直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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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逼學生黨,碼字碼字碼到大半夜,好幾次想睏覺,想到還有更新沒完頓時又有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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