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園
“你來了。 ”
白衣淡淡,素雅從容,波瀾不驚的微微而笑,擡起頭來,望着容淺,玄夜雪那俊眸墨深,星辰熠熠。
“嗯,來了。”
今天是換藥的日子,因考慮到玄夜雪身體弱,所以容淺便主動上前,不想對方太吃力。
“先下盤棋如何?”
院子的正中,玄夜雪總是會擺放着一盤棋,閒來無事的時候,他便自己與自己對弈,也算打發時間。
“好。”
容淺不會圍棋,但下的時候腦中總是什麼在驅使着,所以她也不怕露餡,爽快的應聲坐了下來。
執黑先手,落子無悔,玄夜雪的棋藝高超,平時若是和容淺真的較上,怕是容淺也不能輕易獲勝。可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他似乎是有些反常,感覺有些心不在焉,棋藝只平時的一半。
“你這不會是在故意讓我吧……?”
擡手吃掉一大片,容淺笑笑的對上眼眸,和玄夜雪在一起,她總能感到分外安心,似乎是他身上的那淡淡藥香味,是她安神凝心的良劑。
“你不需要我讓,也能輕鬆贏我,這一點,我很有自知之明。”笑的擡頭手繼續下着,有點自我調侃,全無半點影響,就像是老朋友般彼此不會覺得陌生不自然,如今和容淺在一起,玄夜雪同樣覺得心底安寧,怡然自在。
“那你今天是……”這個水平,可不是他玄夜雪,淡笑中容淺故意相逗,笑容明媚。
“我想送你個禮物,不知道是送成送不成。”
俊雅驚人,芝蘭玉襯,笑的如同春風般溫煦,玄夜雪面色清朗,收起落下最後一個子,擡手示意。
“什麼?”
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容淺順勢低頭去看--可是不看不注意,一看卻發現在那方方正正的棋盤上,黑白錯落,兩色相隔中,玄夜雪所執的黑子此時竟然正成一個“心”字,清晰明白,意味尤甚!
“這是……”
“把我的心送給你,可好……?”
手,溫潤的執起,溫柔的握在手心,注視着容淺,彷彿一片深情款款,用情至深,玄夜雪俊美的容顏如同那絕世的畫,墨發流淌在肩上,明亮的眼眸比碧藍天空還要純淨,清澈。
“你……”
如此深情,如此旖旎,瞬時間,容淺感覺心中一剎那有什麼在流淌,怪怪的,有些異樣。
“淺兒,我把我的心給你,你可以接受它嗎……”
手,緊握着,眼中蓄滿了真誠,從沒有一次,玄夜雪有如今這般動情,指引着人兒的手,慢慢貼向自己的胸膛。
玄夜雪的胸膛,雖然單薄,但依舊結實,作爲男人,他絕對可以給的起女人所需要的安全感。
透過胸膛,感受着從他胸腔裡所傳出的心跳聲,不知怎麼的,容淺微微的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燙,不由自主。
玄夜雪是虛弱的,因爲他長年都離不開藥的調理。可是作爲男人,他又似乎是強大的,因爲他那平緩而有力的心跳聲,讓人有着泰山壓頂而毫不動容的穩健!
“你的這份禮也似乎大太了點,交給了我,難道就不怕以後有人在你背後戳戳點點?”
收回手,找着理由,容淺似乎有些威嚇。可是他玄夜雪不是蕭予初,有着那讀書人的慣性思維和所謂的名節,有着太多的拿不下也放不下的東西。
“淺兒覺得我會在意嗎?我生來在這個世上就是孤獨的,別人怎樣……我不在乎。”
手,又繼續覆上,輕輕的握在手心。低下頭,輕按一吻,那柔柔的脣瓣和溼潤的感覺,不由的撩得容淺心中一動,有些暖意,從心中散開。
察言觀色,把握人心,向來都是玄夜雪最擅長的,靜看之中,他笑容繾綣,可卻突然身子一頓,全身不由僵硬起來,臉上表情痛苦,滿滿的,都是寫着掙扎!
“你怎麼了?是不是病又發作了?!”
微驚之下,站起身來,像這一次的事情,容淺已不是都一次遇見了,有了上次的經驗,她很快就去搜玄夜雪的身,欲從他身上搜出上次他裝藥的藥瓶。
“你忍一下,馬上就好了!”還好玄夜雪有將藥隨身帶的習慣,所以容淺不難的便找到了。
打開藥瓶,倒出一顆藥,喂之服下,玄夜雪喘息中好似舒服多了,不由的靠着容淺支撐自己的重量,
“謝謝……”
喘着重息,面色蒼白,閉着眼睛,似乎在平息着那體內的痛苦,玄夜雪神色剛近平緩,突然間他是胸口一悶,頓時喉頭一甜,“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噴在了那黑白分明的“心”字上,染紅棋子!
“玄夜雪!”
驚急的大呼,伸手上前--可是渾然中,玄夜雪搖搖失去知覺,只留得容淺一把用力扶住了他,出聲相喚……
*
藥煙嫋嫋,彌散房中,幽幽中,玄夜雪緩緩轉醒,氣息虛弱的支身坐起,背靠牀沿,“謝謝……”
“你醒了?”
牀邊,是一直照顧着他的容淺,在看到他醒來後,立刻上前遞了杯水。
伸手接過,我在手心,目光注視着人兒,玄夜雪開口,嗓子低沉而略帶沙啞:“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
笑笑的回答,彷彿沒什麼事情,可是玄夜雪看的出她那眼底淡淡黑眼圈,一時間心頭一震,竟有些動容,“一天一夜你都沒睡……?”
“我沒事,最主要是你。玄夜雪,你沒對我說實話吧?你這個病,好似並不似先天不足那麼簡單……”
眼神,灼灼的,帶着明顯的詢問。見此玄夜雪一愣,隨即淡淡的,雲淡雲清的笑了笑,緩緩說道:“被你看出來了……是啊,我這並不是先天不足,而是……胎毒。”
“胎毒?你是說--”
胎毒胎毒,顧名思義,就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毒素,從小就有,一般很難根治。
玄夜雪中的是胎毒,那就說明他娘在懷他的時候就已經中了毒,並將毒傳給了他,使得他一生下來就先天不足,承受着身體的痛苦!
從小就三不五時的毒發,甚至嚴重起來還昏迷不醒!回想昨晚昏迷中玄夜雪那一直緊鎖的眉頭,痛苦的表情,和他平時風輕雲淡,溫煦和潤的外表判若兩人--容淺知道,那個時候的他,是有承受多大的痛苦?絕對蝕骨刻膚!
從小時候起就一直這樣,這麼多年了,飽嘗艱忍。不忍中,容淺輕輕握上了他的手,低着聲,輕聲詢問:“難道……就沒有什麼解毒之法嗎?”
“解毒之法……”笑,淡然輕悠,好似全不在意。可是透過了這笑容,容淺明顯看到了玄夜雪背後的傷痛,他的無奈。
胎毒困擾,終生病弱,這對一個男子,尤其還是個有理想人生的男子來說,該是一種多大的痛苦,多大的折磨!
究竟是誰,能這麼狠下毒手,對當時尚還在腹中他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沉靜中,容淺目光注視,似乎的想知道答案。
“都過去了,就不要再說了。”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淡笑中玄夜雪拍了拍容淺的手,表情輕然,安慰從容。
“可是你的毒--告訴你,我能怎麼幫你?”話,欲言又止,既然人家不想說,那她也不便追問。但是對於這胎毒……她想幫他!
“這天底下,能有什麼是可以解你這毒的?告訴我,我一定幫你找來!”
似乎中是在心疼,爲了眼前這可憐但又堅強的男人。握緊玄夜雪的手,第一次,好似這般主動,容淺出聲,眼中,是有着勢在必行的堅定!
“謝謝你,不過--”
“別拒絕我,我其實也不知道是不是就一定能幫到你,但至少你說出來,讓我心裡頭明白。”打斷玄夜雪的拒絕,容淺目光灼灼。
見此,與她緊緊對視,玄夜雪那如墨的星眸中滿是深意,定定的,掙扎,矛盾。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對視許久,無法改變人兒的意圖,終是敗下陣來,玄夜雪低着頭,略微的有一沉吟。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中了什麼毒。這個毒,自我一生下來就一直伴隨着我,開始的時候也好,偶然發作一次,可隨着我年齡的增長,它就越來越加的頻繁,半年,三個月,一個月,一天……每每發作的時候,我就如置身冰寒,全身血液逆行,痛苦不堪。”
“師父是世外高人,見我如此,便精心的爲我研製藥丸,以減輕我的痛苦。一次,兩次,試了很多次,終於煉製出了可以比較有效的壓制我身上毒素的藥,也算是我的造化。”
“我服着師父給的藥,身上的毒的確是好了很多,但是,這畢竟治標不治本,再加上這些年來,我因爲試吃解藥,本身也混合中了其他的毒,所以在師父去世之後,這些徵兆便慢慢的浮了出來,雖次數不是很多,但一旦發作,生不如死。”
“我會醫術,根源也在於我自身的毒,所以久病成醫,跟着師父後面久了,自然而然的,我也就精通了。”
“我這個毒,摻雜了太多的毒種,一般解藥,是根本無法解除的。而這世上,唯一能解除我痛苦,讓我從此清楚內毒的便是……”
說話間停頓,看向容淺,玄夜雪目光幽幽,口中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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