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阮揚起脣角,輕輕一笑,“這是以前,沈聰出去旅遊的時候,給我刻的印章。”
回憶起那些過往,沈阮的臉上帶着的笑意更甚了,她細細地摩挲着,繼續說:“之前,我還嫌棄他太老土了,竟然拿這個東西來送給我,可沒想到,這竟然是我現在能找到的,唯一和他還有一絲聯繫的東西。”
“沒事,以後會越來越多的。”傅靳南讓她將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聲道:“還有十幾個小時,你先睡一覺吧。”
沈阮雖然沒有任何的睡意,可她知道,她如果搖了搖頭,肯定會讓傅靳南更加擔心的。
他的臉上充滿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憂傷,沈阮知道,他會有這樣的改變,都是因爲自己。
沈阮更加不敢想象,如果他不在自己的身邊,那遇到這樣的事情,她會不會直接崩潰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
……
醫院裡,沈聰躺在病牀上,眨巴着雙眼看着天花板,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心理醫生坐在邊上,緩聲說着一些什麼,可他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如此一來,一抹挫敗感也不由地滑上了心理醫生的臉龐。
他看了一眼,忍不住微微地搖了搖頭,正準備站起來,就看到一個挺着孕婦的女人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他正準備出聲詢問一聲,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又看到了緊跟在她身後的傅靳南。
沈阮看着病牀上沒有任何血色的沈聰,伸手捂着嘴巴,強忍着纔沒有讓自己的哭聲從喉間溢了出來,“沈聰,你還好吧?”
可是,她的話就像是對着空氣說一般,沒有任何的回答。
傅靳南拿過邊上的一張椅子,放在了病牀旁,按着沈阮的肩膀讓她坐了下來,附在她的耳旁低聲道:“阮阮,你在病房裡陪着沈聰說說話,我們先出去了。”
他知道,要是他們兩人也待在病房裡,只怕會讓沈阮很多話都沒辦法直接說出口。
沈阮向他投以一抹感激的目光,“謝謝你,靳南。”
他彎起脣角,淡淡一笑,伸手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說的什麼傻話。”
重新關上了病房門,偌大的病房一下子只剩下了他們兩人,瞬間變得安靜了下來,沈阮伸手緊緊地抓着沈聰的手,沒有任何的反應,也沒有任何的溫度,這更加讓她的心覺得抽着一般的痛。
以前,她只要抓着沈聰的手,他總是會馬上甩開,然後誇張地喊上一句,“姐,你也太肉麻了吧,我們都已經幾歲了,你居然還牽我的手。”
那個時候,沈阮總是會嫌棄地看上他一眼,然後說:“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聲音?太聒噪了。”
可現在,他躺在病牀上,連眼珠子都沒有動上一下,沈阮不禁有些懷念起了從前,她強忍住眼淚,哽咽着說:“沈聰,我現在牽着你的手了,你爲什麼不喊一句,你爲什麼不說我太肉麻了?”
但迴應
她的,終究只是安靜的空氣。
沈阮伸手楷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抿了抿脣,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情緒後,索性站了起來,指着沈聰的臉,大聲地吼道:“沈聰,這件事情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反倒是你現在這樣,躺在病牀上一蹶不振,你覺得姑姑能走得安心嗎?你覺得你對得起你媽嗎?”
聽到這話,沈聰的眉眼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沈阮知道,他不是沒有任何的情緒了,只是他強壓着,不想要讓心中的悲傷宣泄出來。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眸中已然是帶着一絲狠厲了,“沈聰,你要是不想讓你媽走得安心一點,你就躺在這裡別動,就別起來,到時候我也不會幫姑姑處理任何的身後事的,就隨便她了。就算是別人問起來,我也問心無愧,畢竟她自己的兒子都躺在這裡動也不動,一點都不處理,那我這個侄女爲什麼還要幫她處理?”
比這還更狠的話,沈阮一時之間已經想不到了,即便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她一下子也無法說出口了。
低眸看着沈聰,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頭頓時涌起了一陣無力的感覺,低聲道:“你要是還這樣,我只能離開了。”
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一陣哭聲從病牀上傳了出來,起先是緊咬着牙關強忍着的哭聲,到後面,他的哭聲漸漸地加重,嘶吼着嗓子,“姐,都是我沒用,是我害了媽媽,如果我當時可以抓住她,肯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肯定就不會了。”
他強忍着的,久久未流的眼淚,像小溪似的奔瀉而下了……
沈阮站在一旁,緊緊地抓着他的雙手,“沈聰,這不怪你,誰也不想要這樣的!”
“不,都是我沒用。”沈聰的哭聲,越來越響。
站在病房門口的傅靳南聽到他歇斯底里的吼聲,擔心沈阮一個人在裡面會應付不過來,忙站起來想要進去看下具體情況,雙手剛碰到病房門把手,就馬上被心理醫生攔住了,“傅先生,你先不要進去。這要是進去了,他的情緒可能馬上就又會收住了,現在剛剛好,可以讓他抒發一下感情。”
沈阮就站在病牀邊,看着沈聰哭得像一個淚人,卻沒有說任何的話,也沒有觸碰他一下,給予他任何的安慰。
知道他的哭聲漸漸平息了下來,她才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擡起眼眸眨了眨,將眼眶中的眼淚悉數收了回去後,這才哽咽着聲音說:“沈聰,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就應該打起精神,處理好最後的這點事情,讓姑姑能夠走得放心點。”
……
葬禮定在了一個星期之後。
這一天,似乎連老天爺也意識到了他們此時的悲傷,連日以來都是放晴的天氣,在今天卻是飄起了綿綿細雨。
他們一行人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貼着說姑姑照片的墓碑前,靜靜地看着她在照片中露出的笑顏。
沈聰說:“媽最愛笑了,也最愛自由了,可現
在卻把她困在了這麼小小的一方天地裡,她肯定很難受。”
傅靳南擡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聲道:“但是她的靈魂自由了,可以去天地間的任何地方,不是嗎?”
“對。”沈聰點了點頭,淚水伴着雨水低落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兒,他揚起脣角,笑着說:“差不多了,媽之前就說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將他們上一輩的事情告訴你,讓你們這一對郎才女貌就這麼分開了,現在能看到你們重新在一起,她肯定很開心的。”
“嗯,一定會開心的。”沈阮張開雙臂緊緊地擁了沈聰一下,隨後將手中拿着的玫瑰花放在了她的墓前,輕聲道:“姑姑,以後每年的這天,我都會來這裡給你送你最喜歡的玫瑰花的,你放心,你肯定不會孤單的。”
在姑姑的朋友們離開了以後,他們三人又站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在走出陵園的路上,沈阮看了眼獨自一人走在他們前面的沈聰,只是這麼看着他的背影,便覺得他的背影沉重了許多,也彷彿成長了許多。
她問:“沈聰,你想過接下去幹嘛嗎?”
沈聰搖了搖頭,慢慢放緩了腳下的步伐,“還沒想過,可能會找份工作,安安穩穩地在寧西待下來,看看你的寶寶出生,然後長大。”
說着,他仰起頭,看了一眼天空,最後又長長的嘆了一聲,“但也有可能,我會繼續走在路上,去那些我媽一直想去卻還沒能去的地方,只是,現在都還沒決定下來,這兩天的時間裡我肯定會待在寧西的。”
“那你住到我們那裡去。”沈聰的那套小公寓雖然一直都沒有退租,而且有鐘點工一直打掃着,隨時都可以入住,但沈阮實在是不放心,讓他一個人住在家裡。
生怕他一個人待在家裡,會胡思亂想,到時候鑽入牛角尖,又出不來了。
沈聰自然知道沈阮的用意,停下了腳步,等他們慢慢地靠近後,伸手在傅靳南的肩膀上輕輕地搭了一下,正準備開口說話。
這時,一輛鳴着警笛的警車突然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兩名身着警服的警察從車上下來,兩人幾乎同時出示了一下他們的證件,其中一名個子更爲高大一些的男子,沉聲說:“傅靳南對吧?現在懷疑你跟一起販毒案有關,麻煩你跟我們回去一趟協助調查。”
販毒案?
聽到這三個字,沈阮的臉色唰地變得慘白,立馬問道:“什麼販毒案?你們一定是搞錯了,靳南他從來不會做這些事情的。”
另外一名警察笑了笑,態度還算是客氣,“我們也希望是我們的調查方向出現了錯誤,畢竟,傅靳南先生在寧西市的商場擔任怎麼樣的一個重要角色,我們也都是有所耳聞的,要是這件事情真的是傅先生所爲,那真是給我們寧西人民起了一個不好的榜樣。”
說着,他轉身拉開了警車的後車門,臉色立馬變得嚴肅了起來,“傅靳南,上車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