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不安的小草,被困在臥室不知有多久,她敲門的手都拍痛了,嗓子也喊啞了,卻一直沒能等來夏婉。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小草透過窗戶,發現夜幕漸漸降臨,整個人便急得抓耳撓腮,在屋裡團團轉。
走來走去之際,小草咬咬牙,覺得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出去報信,否則,夏婉萬一真有個好歹,她一輩子都要揹負罪過。
於是,小草快速竄到窗戶邊,兩層樓的高度,看上去着實有些讓人望而生畏。
但幸好,小草身手靈活,也經常在老家爬樹,是故,她不再猶豫,拉開窗戶便縱身躍下。
雖然平穩落地,可小草的手臂和腳掌都給震麻了,但她管不了太多,又急忙跑進客廳去找電話。
撥通唐少楓的聯繫方式,小草眼神急迫的說:“先生,姐姐把我鎖在樓上,一個人出去了!”
電話那頭的唐少楓還沒反應過來,小草已經搜尋到視線裡的掛鐘,“現在已經四個小時了,她還沒有回來,我不會開車,也不知道姐姐去了哪裡,先生,現在該怎麼辦?”
“我馬上回來!”唐少楓語氣低沉,聽上去就讓人膽寒。
小草眉頭緊皺,正想跟唐少楓道歉,電話就被掛斷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小草心慌意亂的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等待唐少楓歸來。
同時,她又幻想着,或許夏婉馬上就回來了。
但隨着時間越來越晚,夏婉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的時候,小草的腦袋就全部被恐懼與不安佔據。
九點,唐少楓風塵僕僕的回到老宅,眼中映出濃烈的緊迫與焦灼。
見到小草,他第一句話就是:“太太回來了嗎?”
小草咬咬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沒有。”
臉色一白,唐少楓抓抓頭髮,眸色驚懼而擔憂。
他朝屋外掃了眼,那黑壓壓的天空,爲夜晚更添幾分危險色彩,便禁不住衝小草咆哮道:“我讓你照看個病人你都看不住!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夏婉現在什麼情況你那麼清楚,怎麼就能讓她偷偷溜走!”
小草絞着手指,眼淚撲簌落下,“對不起先生,是我沒用!咱們快去找姐姐吧,天色越來越暗了……”
小草不說去找人還好,一說去找人,唐少楓就像被點燃的炸藥包一般狂怒。
他墨眉高挑,也是被氣糊塗了,便有些失態的諷刺道:“找?去哪裡找?你知道她去了哪裡?”
小草當然回答不上來,便一個勁的埋頭抽泣。
面色極爲懊惱的唐少楓,重重呼出一口氣後,情緒總算和緩一些,“我太着急了,你別往心裡去,我不是針對你。你現在守在家裡哪裡也別去,我出去找人,一旦夏婉回來了,你就立馬打電話通知我。”
小草連忙搗頭,擡手胡亂抹了把淚,“嗯!”
見狀,唐少楓擰着眉轉身就走,眼神陰鬱至極。
片刻後,他又憂心忡忡的回過身,“如果夏婉一直沒回來,你一個小時通知我一次。”
然後,小草便待在家裡守着電話,唐少楓則像無頭蒼蠅一般開車尋覓着夏婉的身影。
夏婉偷偷離家,就好比在唐少楓的心裡掀起一層驚濤駭浪,只要找不到夏婉,他內心的恐慌便不會被平息。
途中,唐少楓試圖給夏婉打電話,一開始還是無人應答的狀態,最後已經無法接通。
“夏婉,你到底想幹什麼?快給我回家!”一拳捶打在方向盤上,唐少楓將電話扔到一旁,口中唸唸有詞。
浦江高架橋上,夏婉像個迷路的孩子,眼神惘然的沿路行走。
她幽深的眼瞳中,盛着逆流成河的悲傷,寒風撩起她的長髮,讓她和周圍的蒼茫渾然一體。
落魄、狼狽,已經不足以形容此刻夏婉的神態,她更像一具丟了魂的軀體,看上去讓人痛心。
停下腳步,夏婉不再前行,她木訥的側過身,面朝翻滾的江水。
“啊——”歇斯底里的吶喊一聲後,夏婉並未感到痛快,她彷彿被抽空力氣,慢慢癱坐到地上,身體隨着哭泣的節奏而顫抖。
和葉芙分開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傢俬人會所的,她只記得,唐少楓那涼薄無情的話語,魔咒般一遍遍在她耳畔迴響,直到折磨得她腦子一片空白,心隨之泣血。
一直以來,惦記唐少楓的女人並不少,從賽琳娜到萬茜,唐少楓都巋然不動,可卻偏偏栽在了傷害過她的葉芙的手中。
這也沒什麼了不起,也許是葉芙的手段太高明,唐少楓纔沒能逃過這場桃花劫。
可夏婉萬萬沒想到,唐少楓對她的包容僅僅源於愧疚,對方也並不像她一樣惋惜那個沒能降世的孩子。
所以,她不是輸給了葉芙,而是輸給了唐少楓。一敗塗地,徹頭徹尾,這致命一擊,居然讓她生無可戀。
“他不愛我,只是可憐我,哈哈……”夏婉捂着頭,精神失常般喃喃自語。
腦袋彷彿快炸開一般劇痛,她迫使自己不再去回憶往昔,可眼前卻像電影剪輯般劃過唐少楓和她的點點滴滴,“什麼狗屁愧疚!唐少楓,我也有我的驕傲,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的施捨啊……”
眼神寂滅的夏婉,面色決絕,她撐着地面站起來,腦子裡只有逃離的念頭。
從口袋裡掏出已經關機的手機,夏婉用力扔進江河裡,然後拼了命的往前跑。
沒有星光的暗夜,一抹悽美孱弱的身影,在這個城市裡沒有目的的狂奔,如鬼魅般遊蕩在角角落落。
與此同時,唐少楓也發瘋似的奔走各地,所有夏婉可能會去的地方,他都找過了,哪怕是蕭慕庭那裡,他也確認過了,可夏婉卻像人間蒸發一般了無蹤影。
黎明到來,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筋疲力盡的夏婉,傻傻蹲在一處陌生的街角,眼神如乞兒一般茫然。
費力逃了一夜,她也不知道這是哪裡,只知道如果再苦撐着往前走,腿會廢掉。
身體的每一處肌肉都在叫囂着疼痛,可卻及不上她心傷的萬分之一。
感到絕望的唐少楓,不得已之下報了失蹤,警方啓動全城搜尋,終於用安插在交通樞紐上的監控設備,鎖定了夏婉。
當警方帶着唐少楓來到夏婉露宿的街頭時,他差點沒有認出對方。
此時的夏婉,披頭散髮,衣着不整,狼狽得像個無家可歸的人。
更讓唐少楓疑惑的是,夏婉和他對視時,出於本能般目光退縮,身子不停地往後靠。
不明白夏婉到底經歷了什麼,爲何會變成這樣,唐少楓心疼至極,本來醞釀好了一連串的苛責,現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他蹙着眉,一言不發的將夏婉抱起來,感覺到夏婉在被他觸碰時渾身戰慄,唐少楓眼圈發紅,脣色泛白。
認定夏婉受到了刺激,唐少楓想殺了那個人的心都有。
所以,他把夏婉送進車裡後,就面色冷冽的跟警方攀談。
在得知,監控鏡頭捕捉到的畫面裡,夏婉只是奔跑,並未遇到什麼歹人,唐少楓迷惑不解,便回眸深深凝了眼夏婉。
兩人回到家裡,小草見夏婉平安無恙,總算是鬆了口氣,“謝天謝地!姐姐,你去哪裡了?”
夏婉恍若未聞,對小草的詢問,只是淡淡擡頭。
感覺夏婉不對勁,小草便眼神困惑的看向唐少楓。
唐少楓暗暗對小草搖搖頭,然後溫言軟語的攬着夏婉問:“餓不餓?”
夏婉依舊無動於衷,這次連頭都不擡。
小草與唐少楓都察覺到了夏婉的異樣,家裡的氣氛便再次變得凝重。
因爲夏婉一個字都不肯說,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唐少楓以爲對方身體不舒服,便將夏婉拉到臥室檢查。
見夏婉的身體外部沒什麼大礙,只是腳板磨破了而已,唐少楓便蹲在夏婉跟前,眼神溫潤,“老婆,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好不好?”
夏婉不言語,默默盯着自己的腳尖。
恰好樓下傳來小草招呼吃飯的聲音,唐少楓便徑自往出走。
見夏婉沒有跟過來,他停住步子回過頭,發現對方仍然保持剛纔的姿勢,唐少楓這才感知到不妙。
細細回憶之下,他猛然驚覺:從他找到夏婉的那一秒開始,夏婉就像個孩子一般被他牽引着,他不去支配,夏婉便沒有反應。
握着拳頭,唐少楓無法接受自己推斷出的這個結果,便實驗一般去拉夏婉的手,“走,去吃飯。”
果然,他拉着夏婉,夏婉適才起身,他往前走,夏婉纔跟着往前走。
眸色苦痛的唐少楓,目光復雜的看了夏婉好一會兒,臉上揚起無比牽強的苦笑,“老婆,你別嚇我好不好?”
沒有迴應,夏婉就像個機器人一般木訥。
唐少楓不相信夏婉真的失去行爲能力,他給對方盛好飯,就那麼放在夏婉眼前,可夏婉彷彿沒看見一般動都不動。
“先生……姐姐這是?”
唐少楓目光鬱結,他沒有回答小草的疑惑,只是拿起勺子喂夏婉。
飯喂到嘴裡,夏婉纔會習慣性的咀嚼吞嚥,但她自己完全沒有要進食的意識。
觀察到現在,唐少楓似乎不能再否認夏婉病得更厲害,他放下碗筷,將臉蛋埋進掌心,像是快哭出來一般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