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沈顏站在銀座咖啡語茶的旋轉玻璃門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秦小鳳所說的地方就是這裡，她認得這裡。
當年，這裡應該是個小茶樓，名字叫做“銀色年華”。那時就在此處，她簽訂了一個屈辱的協議，直到最近才重返洛水。
故地重遊，她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她才和女兒相處了短短一段時日，竟也有了依依之情，她更是慶幸陶酒酒沒有像秦小鳳那麼勢利、現實。
通過這段時間共事，沈顏發現，陶酒酒是一個伶牙俐齒、熱心腸、充滿愛心的小女生，儘管她很喜歡與人拌嘴，可骨子裡卻是個懂禮貌、知禮儀的好孩子。她對待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不像另外一些富家千金，總是擺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勢。最重要的，她沒有像這個城市的大多數小女生一樣愛慕虛榮，甚至，她出來上班時還用了假名，不讓同事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思及此處，沈顏突發奇想，覺得秦小鳳除了奪走女兒之外，並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她給了陶酒酒二十來年衣食無憂的生活，將陶酒酒養大成人，更爲重要的是，還將陶酒酒教養成一個如此優秀的好女孩。
沈顏在銀座咖啡語茶的旋轉玻璃門前逗留了很久很久，她卻步了。她不停地問自己，要不要就這樣帶着小女兒離開？要不要從此忘記之前的事情，與姓陶的一家人路歸路橋歸橋？
沒有了她，陶酒酒應該可以活得更好吧？——這二十來年就是活生生的例證。而今，陶酒酒已經長大，與其讓她知道了身世之後矛盾痛苦，自己倒不如就此離開，讓她的生活一如從前地平靜幸福。
沈顏佇立了良久，仰頭瞅了瞅玻璃旋轉門另一頭寬敞的大廳，微微眨了眨眼，轉身的一瞬間，有幾顆淚水悄無聲息的墜落。
如果不是秦小鳳打來的這個電話，那沈顏就一定會帶着小女兒沈輕盈，離開洛水，回到屬於她們的地方。可惜，那只是如果。
“怎麼，瞧你的樣子，自己想通了？”秦小鳳傲慢的態度一如當年，她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沈顏的靈魂，“既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你就可以出賣自己的身體，如今，是不是預備拿女兒的身世再訛取一筆錢？”
“你……”秦小鳳所說出的這一番話，每句都那麼惡毒，聽得沈顏血氣上涌，剛剛流轉而來的念頭立時就退卻了。
陶酒酒是她生的，她爲什麼要隱瞞？何況，陶酒酒已經長大，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沈顏決定，選擇留在洛水，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對陶酒酒說出她自己的身世。她纔不想讓這個一向盛氣凌人的秦小鳳事事隧心隧意！
主意打定，沈顏漠然地將手機放回包裡，整了整衣服與頭髮，轉身走進了銀座咖啡語茶的大門。
這裡意境幽然，大廳只適用於等候，隨即便將進入隔音效果絕佳的包間，的確很適合談判。
大廳裡，有個女人負着手，背對着沈顏，透過潔淨的落地玻璃窗，眺望着緩緩流淌着的洛水。
“怎麼，猶豫了？”女人轉過身來，正是等候多時的秦小鳳。
沈顏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不禁驚歎歲月無痕，二十來年已經過去了，可她的身材仍保持得與當初無二，腰肢纖細，兩腿筆直修長，一張妝點精緻的臉配上得體的套裝，給人以雍容華貴的感覺。
“爲了我的女兒，我必須直面你。”沈顏淡淡地說道。
秦小鳳望着眼前這個女子清澈的笑容，有一剎那的恍神。這個笑容，還是當年初遇時的那個笑容。二十來年過去了，沈顏還是和當年一樣清瘦秀麗，沒有因爲歲月的變遷而呈現老態。她白皙的臉上依舊不事脂粉，但自有一種清水芙蓉的氣度，令人着迷。
當初，陶海陽不就是因爲她的與衆不同而瘋狂地迷戀上她，爲她瘋狂到揹負起忘恩負義的罵名！
“走。”
沈顏聞言並不答話，只是跟着秦小鳳的腳步，緩緩走上了蜿蜒的樓梯。
就在秦小鳳與沈顏一前一後走上樓梯的時候，陶酒酒和江婉兒也手拉着手走出了旋轉玻璃門。
“那個人……”目光落在樓梯拐角處的一個身影上，陶酒酒不免有些疑惑，“她的背影……”
“怎麼了？”江婉兒應聲望去，樓梯拐角處卻是空空蕩蕩的。
“我是說，剛纔那個人的背影看着很像我母親。”陶酒酒笑了笑，“不過怎麼可能，我母親這個時候應該在家裡。”
“走吧。”江婉兒挽着她的手，一同上了樓。
“這是菜單，請看。”服務生將菜單分別遞給秦小鳳與沈顏。
“我點一份蠔油龍蝦、一份……”秦小鳳習慣性地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隨手將菜單放置一旁，衝着服務生爆出一些菜名，繼而又對沈顏說道，“你有什麼要吃的，放心，我請。”
“謝謝，我沒有胃口。”沈顏搖頭拒絕。
秦小鳳看着冷靜而恬淡的沈顏，再想想當年那個驚慌得一塌糊塗、毫無主見的少婦，不得不承認造化之神奇。原來歲月的磨鍊，能夠將一個人一點一點地改變，直到再也不復舊日的容顏。
“我剛纔所點的那些全都雙份。”秦小鳳三言兩語將服務生打發出包間後，立馬開了話頭，“在吃晚餐之前，我想我們應該先談事情。”
“陶夫人和我這種來自鄉下的市井小民談事情，不覺得自掉身價嗎？”沈顏嘴角牽起一抹嘲弄。
“何必逞口舌之能？”秦小鳳嫌惡地瞥了一眼沈顏，直切正題，“你之所以回到洛水，不就是因爲一個‘錢’字嗎？開個價，你想要多少？看在你又有了一個女兒的份上，我仍然可以和當年一樣的慷慨大方。”
“呵呵，我是來要錢的嗎？陶夫人，你以爲有錢能有多了不起？能買得到青春嗎？能買得到感情嗎？”沈顏婉靜地反駁道，“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要的不是錢。”
【作者題外話】：謝謝小隕畫圈圈的打賞。
感謝小喬流水的打賞，祝你論文答辯順利！
下章在5月4日早上7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