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相思的手一揚,一股內力直卷密室,將那把琴一下子拖了過來。琅琴發出嗡嗡的轟鳴聲,在密室裡沉悶地迴響着。她的手一接住琅琴,甩袖便往外走去。這裡離出口九曲十八彎,若不是她跟着策眉那一點點殘留的氣息,她根本沒有辦法找到這裡。走完這彎彎曲曲的地下通道,一出出口,常相思便看到了被囚禁的洪獅,以及那條盤踞在烏雲之中的千麟。
她冷着眼,看也沒看這兩個東西一眼,徑直往外走。而始終凝望着千麟的洪獅,因爲一股前所有未有的冷氣不得不低下了頭,常相思隨即進入了它的眼簾。早已經聽聞千麟的主人愛着的是一個絕世美人,洪獅估計就是面前的這位。她身姿窈窕,容顏有如盛開的白牡丹,的確絕美。面對堂堂一代民間尊崇的獸類,她居然看也不看,傲慢不屑的模樣讓洪獅的怒火一下子就起來了,它在籠子裡面低吼着,躁動着。
常相思的眸裡,只有那個正在喝茶的公玉琅。
他已經看到了她,以及那把琅琴。
她一步步地走近公玉琅,而琅琴發出的悶響,越來越大。他猛地站起來,怒道:“將它還我!”
她盯着他,聲色俱厲:“公玉琅!你縱容手下糟蹋幼女,僅僅爲了一個死物,可謂是無情無義!今日,我便來爲策眉討一個公道!”
“你什麼意思?”公玉琅聽不懂,他動了動鼻子,便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他怒道:“你殺了我的親信?”
“是。”
“豈有此理!策眉偷琅琴錯在先,我關她幾天無可非議!”公玉琅一甩袖,盯着琅琴怒道。
“所以順便糟蹋她幾天,也無可非議?”她眼眸的冷霧,逐漸地蔓延開來,這公玉家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無情啊。
“什麼糟蹋!我只是令親信用連環鎖鎖住她,給她點教訓而已!”公玉琅一腳踢翻了腳下的茶几,朝着常相思飛去。
“轟!”常相思將琅琴猛地摔在了地上,灰塵瀰漫,公玉琅立刻停住了腳步。她周身環繞着冰冷的氣息,嘴脣卻忍不住顫抖着,策眉不過是一個孩子,即使在這個時空可以婚嫁,可她依然是一個孩子,今日遭此毒手,實在是人神共憤!她不信公玉琅不知道!
“好好看着。”常相思揚手將琅琴轉了一圈,公玉琅一愣,顧不上那麼多,立刻拔腿狂奔。她步步極速後退,在內力的涌動下,手裡的琴“啪啦啪啦”地被絞成了碎片!
“母后!”公玉琅悲憤地大喊,常相思直取那琅琴中的手指,他一驚,加快了速度,卻怎麼也追不上她。她保持着和他恰當的距離,不近不遠,卻足以讓他看清那手指是如何一點點化作粉末,飄散在空中。
“求求你,不要打散我,讓我和我的孩兒在一起。”
“求求你,求求你了。”
一聲聲哀求,幽幽飄入常相思的耳朵裡。她搖搖頭,腦海中閃過了策眉那痛不欲生的小臉,她揚起一掌往前狠狠地拍去,去地府說去吧!
隨着那手指被粉碎,那縷寄託在手指中的孤魂,也被打得魂飛魄散!
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常相思猛地立定在原地,迎着公玉琅的手掌,一擋,將他的手死死地捏住。公玉琅對着她吼道:“她是我母后!她對我很重要!”
“見死不
救,看着策眉被糟蹋,該死。”常相思的內力從手中灌注到他全身,讓他動彈不得。她的冷眼裡,是滔天的怒意。
“她對我很重要!”公玉琅怒吼道!
“策眉對我也很重要!你可以讓人隨意糟蹋策眉,那我也可以隨意處死這孤魂。”常相思冷笑,一些人總覺得自己這麼做無可厚非,而別人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就受不了了。
“我沒有!”公玉琅真的不知道常相思到底是發了什麼瘋。
“不信。”常相思收回內力,道:“你此舉違背了師門,你就等着小杰來收拾你吧,大師兄。”
“瘋子!”公玉琅怒不可遏,可常相思身形一閃,瀟灑的他面前離開,躍上了空中。他立在原地不知所措,那碎成粉末的琅琴和手指,根本無跡可循。他握了握拳,突然想起什麼,立刻衝去了密室。剛一到那放琅琴的地方,一股強烈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他的親信已經慘死在血泊之中,那嘴邊還掛着一連串的口水,頭往大門的方向,那模樣猥瑣又下流。
他細細觀察着這裡的一切,終於明白了常相思所說的糟蹋是何意,他怒提着屍體:“畜生!淫、賤的畜生!”
師門有訓,同爲師門者,必定要相親相愛,相互扶持。若是師門之內,有殘害手足者,所有同門皆可殺之。這是大、陸上,所有人共同認同也都遵從的規則。公玉琅以爲,師父只有他這個徒弟,所以這樣的事不會發生,可今天卻真是被他碰到了。他唯有在都鳩國,等着小杰,等着策眉的到來。
日落西山,人的心情也隨之低落下來。常相思立在都鳩國的某一座山頂上,不願回軍營,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策眉。她深深嘆了一口氣,裘君諾做事不周,闖了大禍,是她的錯。可這個錯,難以彌補。血色殘陽近在眼前,她的眼裡腦子裡盡然都是虧損之物,好生心疼。
“對不起……”常相思低下頭呢喃一句,她悶着,實在是高喊不出來。她焦躁地走來走去,只要一想到策眉,她就愧疚得不行。怎麼辦,這可如何是好……
“吼!”突然,雲層中傳來一聲吼叫。
“我不想見你。”常相思冷聲道,連頭也沒有擡一下。千麟在雲層中穿行着,那碩大的龍頭正垂下來望着她。
“吼!”又是一聲怒吼。
“滾!”常相思對着千麟一聲怒吼,它不需要來跟她說明什麼!它就在密室的上空,它一定知道策眉遭遇了不測,可它卻沒有施以援手,就連信也不報,它的眼裡就只有那洪獅!既然如此,易主也是遲早的事情,她不想和敵人多說一句話,浪費自己的精力。
“對不起。”千麟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遠離主人的他體力也在極速下降。她望向遠方,這幾天她的心裡一直都不踏實,不僅僅是因爲千麟沒有回來,也是因爲公玉華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獸和主人契約之後便互相養成,公玉華如此虛弱,無時不刻不在昭示着千麟準備離開,只是它還沒有下定決心罷了。
常相思最受不了的,就是等。她回過身,望向天空中的千麟,道:“你想怎樣就怎樣,給個痛快話,說吧,你是不是準備易主?”
“是。”千麟垂頭,常相思冷笑一聲,她還以爲千麟會有多忠心。它低沉道:“原因是……”
“我知道結果就行。”常相思打斷它,她不想聽到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已經選擇背叛,那麼就等同於將公玉華置於死地,一旦千麟離開,他立刻魂飛魄散,就連渣也不剩。
她拔出鏡唳,千麟一驚,道:“你爲何拿敵人之物?”
“爲了你,偷的。”常相思淡淡地回答,這是她方纔偷偷溜進公玉賦的房間,趁他熟睡之時際悄悄地拿出來的。洛白生曾經叮囑她不可和鏡唳爲敵,現在她和鏡唳爲友,不會有什麼事。
“它居然肯跟你合作?”千麟盯着鏡唳,曾經這把劍和常相思誓不兩立,如今卻站在了同一陣線,而且它顯得如此服服帖帖,實在是令千麟驚訝得很。
“別忘了,鏡唳是爲了公玉華而生,爲了共同的目的,即使是情敵,也會成爲盟友。”
“常相思,你想怎樣?”
“今日你我一戰,你若輸了,就乖乖地回到公玉華身邊,從此再也不起易主之心。你若贏了,我便讓你隨了你的心。”
“我想回到洪獅身邊。”千麟接受了挑戰。
“好。”常相思不想聽到它想幹嘛,反正她篤定它會輸。
“常相思,你太自信了。”千麟道出了許久未說的話,它的身軀在雲層裡扭動,那長長的四根龍鬚將雲層打得散成了煙。
常相思提着鏡唳,迎風而立,劍指青天,今日她就收了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
“咻!”在常相思飛騰而起之際,不遠處的洪獅猛地躁動了起來,不停地衝撞着籠子。公玉琅急忙從密室走了出來,用內力穩住籠子:“洪獅!爲何大躁!”
“千麟遭困!”它低聲吼道,是一個低沉的女聲。
這是公玉琅抓到洪獅的十幾天來,第一次聽到它說話,他按捺着激動,忙問道:“在哪裡?”
“從這裡去,西北方向,五十里。”洪獅揮舞着爪子,煩躁地將扒拉着泥土。
“若我救了它,你可願臣服?”
“願。”洪獅低頭。
“好!”公玉琅大喜,命道:“你們給我好好守着洪獅!本王去去就回!”
“是!”
公玉琅急匆匆地手拿雲玉笛而去,一個身影見他遠去,便悄然落在樹梢之上,他道:“孽畜,好久不見。想不到今日,你站在了敵人這邊。”
“吼……”洪獅一驚,是那老頭的徒兒!
小杰冷着眼,盯着洪獅,飛出那令牌,吼道:“進來!”
五十里之外,千麟感應到洪獅出事,無心戀戰,急於脫身,卻被常相思攔住了去路。此時她的身上已經滿是巨龍的爪痕,千麟雖然身形巨大,可是行動異常地敏捷,縱然她躲過了不少攻擊,可受傷卻難以避免。所幸恢復得很快,不過是留下了一絲痕跡罷了。她冷笑着,想跑,可沒那麼容易!
鏡唳呼嘯而出,這把屠龍殺鬼的劍,將千麟困在陣中,令它脫身不得,全身鮮血淋漓。千麟傷得越重,公玉華的情況便越是不妙,所以她處處手下留情,可鏡唳煞氣太重,不會顧忌太多。
她提醒鏡唳道:“莫要傷它太重,它還沒有易主!”
“現在它就要易主了!哈哈!”一陣狂妄的笑聲,伴隨着雲玉笛的清音而來。常相思的眸,被一抹青色所佔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