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被他點名的十多人,一個個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後悔不已,早知道,他們當時就不該多嘴,不該爲了討好軒轅勇,而說出那些話的,只是,這世上永遠沒有後悔藥,人總要爲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負責。
那些平安無事的人們,只能默默的朝他們投去同情的眼神,隨後,便小心翼翼的擦過暗水的身旁,確定他沒有要動手的意圖後,雙腿生風,一溜煙,從山道上直衝而下,那副架勢,好似身後有猛鬼在追趕似的,看得暗水腦勺後掛滿了黑線。
貌似他長得也還算見得人吧?這種拔腳逃跑的節奏是在鬧哪樣啊。
默默的收回視線,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冷眼看着眼前這幫早該切腹自刎的人,“你們是自己爽快點抹脖子,還是希望我來帶刀?”
這兩種選擇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麼?自己拔刀,也是死,他動手,更是死得不能再死。
暗水這方的動靜,絲毫沒有引起尖刀部隊的注意,他們此刻正在全力斬殺軒轅世家餘留的弟子,掌風呼嘯,長刀森冷,大片大片的鮮血,宛如小溪,侵染着腳下的土地。
“陛下,你自求多福吧,本王先走一步。”鳳奕郯抿脣一笑,他知道,與凌若夕沒有深仇大恨的自己,應當能全身而退,至於南宮玉,他就不敢保證了。
率領着北寧國的隨從,他擡腳朝山道上走去,墨色的衣訣在他的身下隨風搖曳,銀冠束起的青絲,在身後羣魔亂舞。
“三王爺,救救我們啊。”
“三王爺,求你出手,我們不想死在這裡啊。”
“三王爺……”
他穩步出現的身影,此刻彷彿成爲了這幫深陷絕境的男人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顧不得自己狼狽的形象,顧不得嘴裡說出的話有多丟臉,他們只想安全離開。
暗水斜眼睨着鳳奕郯,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了一番,隨後,側開身,打算放行。
鳳奕郯看也沒看四周哀嚎的衆人,他能夠全身而退已是萬幸,如今他可沒有多餘的同情心送給他們。
隨從用堅實的身軀,將他與這幫被死亡籠罩的男人隔開,護着他,走上山道,離開時,鳳奕郯不由自主的回過頭,最後望了一眼,位於山巔的那座殿宇,他隱隱能夠看見,在大殿內,那抹妖豔的人影,正蹲在她的面前,同她說着話。
雙眸緩緩閉上,承認吧,鳳奕郯,你嫉妒了,卻又連上去阻止也做不到。
暗水奇怪的看着突然間駐足不前的某王爺,他這是在猶豫要不要留下來送死麼?
否則,幹嘛遲遲不肯離開?
興許是他的眼神太過扎眼,鳳奕郯沒過多久,便飛身躍上長空,絕塵而去,只是那消失的背影,在這陰沉的天色下,平增了幾分蕭條與落寞。
隨後,那些曾公然細數凌若夕罪責,叫囂着要將她殺掉的男人,被暗水一個個挨着肢解,似乎自從凌若夕給他灌輸了十大酷刑後,他就愛上了這種折磨人的滋味。
“老大,不去勸勸他麼?”壯漢將最後一個弟子的腦袋摘下,隨手扔到地上,餘光瞥見掛着一臉殘忍笑容,正蹲在地上,用刀子割着敵人身體的暗水,面頰抽動幾下,低聲問道。
他真的很不想承認,那個男人是他的同伴,媽蛋,真的好丟臉有木有?
絕殺輕輕擡起淺薄的眼皮,冰涼的眸光落在壯漢的身上:“你又爲何不去?”
頓時,兩人的心情達成了同步,他們擡腳朝暗水的遠處走開,不願接近他半分。
大殿內,雲井辰盤膝對坐在凌若夕的面前,一席火紅的衣訣拖曳在地上,邊角繡着金色的絲線,一條精美的暗色、圖紋緞帶纏住他的腰肢,三千青絲只用一支白玉簪子箍住,如瀑般自然垂落在他的身後,紅衣內是一件白色的套頭衫,裹住他纖細的脖頸,邪魅中帶着一絲內斂,不羈中卻又不失嚴謹。
比起他以往的形象,貌似今天的他,多了絲絲矜持。
當然,這也僅僅是表面上看起來。
被他熾熱的目光一個勁的盯着,凌若夕即使有再好的定力,此刻也不自覺有些如坐鍼氈,玄力在她的經脈中運轉的一個大周圈後,最後融入丹田,一直卡步在紫階巔峰的平靜,似乎開始鬆動。
雖說勉強將玄力強行運轉過經脈,但她方纔故作強撐與那天玄高手比拼的傷勢,並未好轉,不過是穩定了根基,沒有了走火入魔的危險罷了。
細長的睫毛微微閃動了兩下,然後,她便睜開了那雙沉如夜空的眼睛,眼前,一張放大的妖孽面頰,豁然出現。
她啪地一聲,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了過去。
雲井辰被她扇得半張臉側到了一旁,青絲及面,遮擋住了他臉上的神色,只是隱隱能夠看到,他的左臉迅速染上了粉紅,一個顯目的手掌印,落在他的面容上,分外清晰。
凌若夕懊惱的咬住嘴脣,有些自責,但她絕不會承認自己心裡竟會有這樣的想法的,於是,她脫口而出一句話:“沒事不要湊我這麼近。”
“本尊很高興。”雲井辰擡起手臂,輕輕撫了撫火辣辣疼痛着的面頰,他猛地一把將凌若夕攬入自己懷中,雙手好似水蛭,緊緊的纏上她的腰間,削尖的下顎抵靠住她瘦弱的肩頭,偏偏這麼巧,抵在她斷裂的肩胛骨上。
一絲疼痛傳上神經末梢,凌若夕頓時輕輕蹙起了眉頭。
“你的警覺心還在,在本尊的離開你的這段期間,本尊相信,沒有別的男人靠近過你。”他嘴角含笑,眼眸中竟泛起了淡淡的欣慰與歡喜。
“你腦子進水了嗎?”被自己扇了一巴掌,他居然還說什麼高興?還有!他究竟是怎麼從這件事情聯想到,沒有男人近她的身的?
雖然那也是事實。
“好久沒有聽到你中氣十足的罵聲了,還挺懷念的。”雲井辰不溫不火的說着,並不在乎她惡劣的態度,若是他的臉皮不夠厚,也不可能一直堅持到現在,執着的想要打開她的心房,在她的心窩裡,刻上自己的身影,讓他的名字永遠銘記在她的心臟深處。
他的語調仍舊是那般邪肆、懶散,但凌若夕卻輕而易舉的就聽出了他話裡幾不可查的認真。
心尖微微一動,抗拒的神情,似乎也出現了短暫的鬆動,直到殿外有腳步聲緩緩傳來,她這纔回神,從這古怪的情緒中清醒,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抵住他的胸口,怒聲笑道:“你不要得寸進尺,別以爲我現在受傷,就會讓你爲所欲爲。”
“所以你是有考慮過對本尊上下其手,爲所欲爲咯?”雲井辰故意曲解了她話裡的含義,笑得愈發動人。
絕殺等人靜靜站在殿外,雙眼放着名爲八卦的狼光,既好奇又激動的看着裡面言行曖昧的男女。
他們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在凌姑娘身邊,出現一個與她這般般配的男子,且還不受她的冷臉。
“凌姑娘,”暗水好不容易擦乾淨了雙手,從衆名隊長身後躋了出來,眼珠賊兮兮的一轉,特猥瑣的笑道:“不給咱們介紹介紹這位陌生的客人嗎?”
“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凌若夕故作淡漠的說道,趁着雲井辰的注意力,放在衆名隊長身上時,她靈巧的從他的懷抱中脫身,手掌撐住後方的牆壁,緩緩站起。
“不對吧,姑娘,都到了這種時候了,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咱們都懂的。”暗水笑得尤爲曖昧,別說雲井辰那張與凌小白相似的容顏,就是他出手相救後,做的那些舉動,怎麼看,都和不相干這三個字搭不上邊。
凌若夕面色一沉,臉色有轉化爲黑色的跡象:“你什麼時候變成女人了?”
“?”一個豆大的問號從他的頭頂上緩緩升起,暗水錶示自己聽不懂這麼內涵的暗喻。
“沒事多補下腦,你這個樣子,將來真的不行。”壯漢一臉唏噓長嘆,同樣憐憫的表情,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暗水嘴角一抽,被一個不論是身手還是學識都不如他的人同情,這種滋味真心讓他很難接受。
“老頭,小白的情形怎麼樣?”凌若夕逞強的站立在原地,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不願讓任何人看出,她此刻的傷勢有多嚴重,更不願讓人見到,她的脆弱,尤其是,身邊還有一個外人!
被她在心裡當作外人看待的雲井辰,此刻卻不悅的擰起了眉頭,眸光隱過幾分心疼,幾分嘆息。
這女人,數月不見,她骨子裡的驕傲卻一點也沒有減少,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他感到頭疼。
可偏偏,他又捨不得在旁人的面前,折損她半分的驕傲,手臂從後撐住她略顯僵硬的背脊,掌心觸碰到的衣衫,已是一片溼潤,想也知道,必定是被她的冷汗打溼的。
一股溫熱的玄力緩緩從他的掌心運送進她的身體,他什麼話也沒說,但這漫不經心的舉動,卻讓凌若夕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甚至於心尖,還有暖流滑過。
鬼醫擠眉弄眼的打量了雲井辰許久,這才咂吧咂吧嘴脣,鼻腔裡發出兩聲不滿的輕哼:“你還知道小少爺他身中劇毒啊。”
劇毒麼?
凌若夕身側的氣壓頓時驟降,臉色變得愈發難看起來。
鬼醫揮揮手:“你難道忘了我是幹哪一行的?就這種毒,別的大夫碰上或許會焦頭爛額,但這可不代表我也是。”
既然他會這麼說,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聞言,凌若夕提到嗓子眼的心臟,總算是落下了些許。
或許是緊繃的神經突然間放鬆下來,她只覺雙腿一軟,眼前的視野逐漸模糊,指腹用力抵住眉心,她搖搖腦袋,但終是無法抵達黑暗的入侵,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凌姑娘——”
衆人驚呼道,甚至有人伸出手想要去接住她的身體,但有人卻比他們更快,雲井辰略一旋身,直直將她癱軟的身體接在了懷中。
動作熟練得好似這個舉動,他已做過了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