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最後只能無奈的將凌小白安置在自己的房間,懸掛在牀榻兩側的帳幔用一條精緻的飾品帶子纏住,灰色的牀單上,凌小白臉色蒼白的枕着枕頭,乖巧的躺在其中,他的氣息略顯虛弱,鬼醫擰着眉頭坐在一旁,替他再度診斷過脈象後,起身開始搗鼓起木桌上堆放的草藥。
另一邊,雲井辰盤膝坐在凌若夕身後,手掌抵住她的後背,源源不斷朝她的體內灌輸着玄力,助她將積存在經脈中的淤血驅散。
滴答滴答的綿綿細雨,合着晚風不停的敲擊着窗戶,清脆悅耳的碎響,迴盪在這間靜謐的房間裡,好似爲這氣氛增添了幾分閒適、自在。
嫋嫋的白霧從他們二人的頭頂上飄散出來,似一縷縷青煙,又似朦朧的霧氣,遠遠看去,兩人的身影好似躲藏在雲層中似的,帶着朦朧的美感。
“噗。”一口黑血從凌若夕的口中噴出,她擰眉睜開了雙眼,第一時間察覺到背後有人的氣息存在,五指成爪,迅速朝後發起了攻擊,卻在即將抓住他的咽喉時,停頓在了半空,迷離的眼眸,逐漸恢復了清明,她剛纔的動作,不過是潛意識的防備,好在及時收了手。
“你……”
“呵,看你這勁頭,傷勢應是好轉了。”雲井辰面色蒼白,但嘴角那彎笑,卻極其溫暖,他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一層晶瑩的汗珠,明明玄力消耗過度,卻不在意,反而更關心她的身體。
凌若夕何嘗看不出他的異常?緊皺的眉心愈發蹙緊了幾分,她查探過體內的傷勢,卻驚訝的發現,堵塞的奇經八脈竟變得順暢,用腳丫子想也知道這是誰的功勞,看着眼前這張帶着三分安撫,七分欣喜的容顏,她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爲什麼幫我?”她啞聲問道,神色略顯嚴肅。
雲井辰軟軟的靠在後方的牀壁上,姿態慵懶,“本尊爲何幫你,難道你真的不曉得麼?還是說,你從沒把本尊說過的話放在心上?”
“你是指那些調戲?”凌若夕沒好氣的輕哼一聲,餘光瞥見他隱忍的模樣,脣瓣不自覺抿了抿,“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爲她療傷,會消耗他大部分的玄力,甚至於短時間內,身體會處於虛弱的狀態,只要是修煉者,都知道替人醫治內傷的後果有多危險。
他爲什麼要爲她做到這種地步?
“你能關心本尊,本尊已經很開心了。”雲井辰難得的沒有挑逗她,而是漫不經心的笑着,好似渾然不在乎那些失去的力量,“本尊的身體沒有大礙,明日就會復原。”
凌若夕覺得自己有滿腹的話想說,可偏偏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她沉默的凝視了雲井辰許久,最後,終是起身下了牀,“這間屋子今天留給你。”
“你呢?”雲井辰見她穿上馬靴準備離開,忙不迭問道。
“我去看看小白。”她不想要見到這樣的他,更不想要留下來面對這讓她有些無措的氣氛,所以,生平第一次選擇了逃避。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雲井辰嘴角那彎笑,頓時加深了不少,他掀開身旁摺疊整齊的被褥,矇住自己的腦袋,近乎貪婪的嗅着,被褥中殘留着的屬於她的味道。
好久了,這些每夜午夜夢迴時的氣息,已經離開他好久了。
或許是消耗了太多的玄力,又或許是因爲身旁有她的氣息相伴,雲井辰很快便合上了眼瞼,掛着欣喜的淺笑,沉沉睡了過去。
凌若夕出門後病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在屋外靜靜站了一會兒,房間裡沒有任何的聲響傳出,就連他的氣息,也極其平穩,他難道打算休息了?也對,今天救她一命,又是連番激戰,方纔再爲她療傷,就算是鐵打的身體,只怕也吃不消了。
“呀,凌姑娘。”一名女眷剛端着宵夜從小院外走來,一眼就瞧見了站在臥房外,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女人。
“有事麼?”凌若夕頓時收斂下面上所有的情緒,淡淡地問道。
“暗水說你今天沒吃什麼東西,所以特地讓我去廚房熱一些宵夜,給你送過來。”當然,女眷選擇性的隱瞞了,暗水示意她進屋後,觀察凌若夕與雲井辰舉動的事。
深沉的黑眸裡,有一絲暖意悄然閃過,她抿脣一笑,伸手將托盤接過:“大半夜讓你費心了。”
“不!這是我的分內事,姑娘這會兒不去休息麼?”女眷不動聲色的問道。
“恩,我還有事要辦。”
“哦。”女眷點點頭,一雙眼睛不停的朝她的身後看去。
“你還有事?”見她遲遲沒有離開,凌若夕心頭泛起了一絲困惑,她不是來送宵夜的麼?現在宵夜送到,她怎麼還在這裡?而且還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女眷猶豫了半響,又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凌若夕的臉色,最後,硬着頭皮開口:“姑娘,今天我在山寨外面看見,是一個男人抱着你回來的,他同你的關係真的是他說的那樣嗎?”
凌若夕面色微涼,她很想知道,雲井辰究竟都給山寨裡的人說了什麼。
“哪樣的關係?”她微微朝上挑起眉梢。
“唔,就是他說是姑娘你的相公這件事啊。”女眷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雙眼緊緊的盯着她臉上的表情,似是想要將她心裡深藏的心思,通通看出來。
“相公?”這男人還真敢說啊,凌若夕涼薄的笑了一聲:“不要人云亦云,他說什麼,難道就真的是什麼嗎?”
“我也這麼覺得。”山寨裡的人都這麼認爲,畢竟,凌姑娘成親什麼的,真的讓人無法接受。
“宵夜你拿回去吧,我不餓。”凌若夕突然將手裡的托盤交還給女眷,隨後,便朝她揮揮手,準備前去探望凌小白。
至於宵夜,呵,他在外邊胡說八道,難道還指望她給他送吃的進去?做他的春秋大夢!
女眷有些無措的看看凌若夕離開的身影,再看看手中的托盤,面頰上盡是茫然。
話說,她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不然,凌姑娘前後的態度,怎會這般不同?
“該死的雲井辰,你這種人完全不值得人同情。”原本她還覺得愧對了他,可是現在,她心裡觸怒惱怒再也沒有別的。
就連山寨中的女眷,也已經知道了雲井辰的宣告,可想而知,這個消息只怕此刻早已經傳入所有人的耳中,僅僅是推測與猜想,就讓凌若夕頭疼。
她來到鬼醫居住的房間外,手掌輕輕將房門推開,一股濃郁且苦澀的藥味迎面朝她撲來,凌若夕急忙掩住口鼻,看着房間里布滿的濃霧,眉心一皺:“你這是打算把房子給燒了麼?”
“我在替小少爺配置解藥。”爲了防止她嘴裡再吐出什麼不得了的話,鬼醫急忙解釋,示意她過來看看器皿中的草藥。
凌若夕只淡漠的掃了一眼,隨後,便擡腳走向牀榻,居高臨下的看着牀榻上靜靜熟睡的孩子,持平的嘴角,緩緩當初了一分安心的微笑。
手指溫柔的捻住被角,替他掖了掖。
“他究竟中了什麼毒藥?”凌若夕背對着鬼醫,沉聲問道。
“一種極其少見的假死藥,用了這種藥後,中藥之人不會立即失去生命,而是會沉醉在夢中,慢慢的被毒藥腐蝕過渾身,在美夢中失去生命。”這種藥在龍華大陸幾乎是沒有的,那麼,必定是出自神殿的手筆。
凌若夕眸光一冷,錚錚的血腥在她的眼底凝聚,“是麼?”
神殿?呵!好一個偉大的神殿,居然連六歲大的孩子也不放過?這樣的人,居然還能有佈滿第二位面各個城鎮的信徒,實在是讓凌若夕不得不驚訝。
“我能煉製出解這假死藥的解藥,可是,想要讓他從昏迷中甦醒,還需要一味重要的藥材。”鬼醫一邊用象牙做成的勺子攪合着器皿裡的藥草,一邊說道。
解假死藥不難,但難的是,在他醒來後,殘留在他身體裡的藥效,會漸漸潛伏,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吞噬他的五臟六腑,到最後,他同樣會落得死於夢中的結果,只是時間被鬼醫拖長了。
“什麼藥?”就連他也覺得棘手?
鬼醫將攪拌好的草藥放到一旁,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回魂草,我不知道你這混蛋丫頭有沒有聽說過,但這種藥,卻是能讓人從所有虛假的幻境與夢境中醒來的特殊草藥。”
“哪裡有?”凌若夕一針見血的問道,只要可以讓凌小白蘇醒,她什麼方法,什麼手段都願意嘗試,哪怕是龍潭虎穴,她也要闖上一闖。
“在深淵地獄最後方的山谷外,長着漫山遍野的回魂草,我在購買藥草時,曾問過,在這片大陸上,似乎並沒有回魂草的蹤跡。”鬼醫頗爲遺憾的搖搖頭,他離開時帶的草藥不多,這些日子以來已經用得七七八八,欠缺的,大多數也能夠在藥材店裡買到。
只可惜,這回魂草,卻必須要回深淵地獄才能取到,但他們離開時的通道當日就已經崩塌,進入那裡容易,但若是想要出來,還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
或許,等到她取來了回魂草,凌小白卻早已經過了最佳的解毒時間,一命嗚呼了。
“只有那裡纔有?”凌若夕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至少我在去過的藥材店裡打聽,他們都說不曾見過回魂草,更沒有兜售。”鬼醫一五一十的將這些消息告訴給她知道。
“你當時不是說,救小白對你來說不難嗎?”現在呢?又整出了一味世間罕見的草藥,非得回深淵地獄,才能採摘到,這不是坑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