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來自四面八方的鄙夷目光,暗水毫無壓力的吃到肚子撐撐的,他一臉滿足的靠在椅子上,手掌輕輕撫摸着小肚腩。
“好丟臉。”凌若夕默默的擡起手掌,遮蓋住自己的面頰,她真的好想說自己不認識眼前這個丟人現眼的傢伙。
用過一頓飯後,趁着天色還早,凌若夕準備好好觀賞觀賞這座城市,而云井辰則作爲導遊陪同在身旁。
三人漫步在乳白色的街道上,身側偶有友善的百姓經過,朝他們投來極其溫和、熱情的眼神。
“我覺得這裡的人,似乎也不是那麼可怕啊。”暗水嘀咕道,
雲井辰嘲弄一笑:“你若是在這裡說一句神殿不是,你就能看到一場很驚豔的京劇,想試試看嗎?”
他眸子裡閃爍着的惡趣味光芒,讓暗水打了個寒顫,總覺得,他正在挖坑讓自己跳。
“不不不,還是算了吧。”他慌忙搖頭,各種後怕。
“呵,那還真是可惜。”雲井辰略感惋惜的搖搖頭,若不是現在局勢不允許,他還真想,替他吼上一嗓子。
這個念頭滑過腦海,被他深深的記了下來,或許在離開前,他可以這麼做一次。
暗水背脊一寒,突然間有種不詳的預感,這種自己快要倒大黴的感覺,是爲哪般?
“讓開讓開!”忽然,前方傳來一陣騷亂,穿着銀色盔甲,身材魁梧的士兵們,正撥開人羣,凶神惡煞的吼着什麼。
凌若夕跟着人羣退到路邊,蹙眉望去。
只見這幫士兵的後方,正用木架子押解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詭異的是,她身上的衣衫,並非是隨處可見的純白,而是一種淡淡的粉。
錦緞包裹住的單薄身軀,早已是傷痕累累,血跡斑斑,那是被鞭撻出來的駭人傷口,血淋淋,但凌若夕卻敏銳的察覺到,四周的百姓沒有任何一個向她表示同情,他們的臉上,浮現的是近乎嫌惡的痛恨與鄙夷。
“哼,活該!仗着有幾分姿色,居然敢藐視神使!同神使搶男人,活該遭到報應。”
“就是說啊,使者真是太善良了,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或者送去浸豬籠。”
“我呸!張家這下子是丟臉丟大發了,這得前輩子遭了多少罪,這輩子纔有這麼一個敗壞門風的女兒?”
……
凌若夕從這些隻言片語中,隱約拼湊出了整件事的經過,不過是一個商賈的女兒,與鄰家的哥哥互生情愫,卻因爲神使的插足,在憤怒下,說了一些侮辱神殿的話,以至於,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無數的唾沫從圍觀的百姓嘴裡吐出,白菜被當作武器,無情的投擲在那名少女的頭上,她們肆意的宣泄着心裡的憤怒,辱罵着她的尊嚴,羣情激憤。
“真可怕。”暗水縮了縮脖子,對身側大吼大叫的百姓有些恐懼,他很難想象,方纔還一副和顏悅色的百姓,怎麼會在眨眼間的功夫,就變成這個樣子。
“走了。”凌若夕對這種鬧劇沒有半分的興趣,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幫被洗腦的愚民,正在針對一個玷污了他們心頭信仰的女人,發泄憤怒而已。
暗水急忙跟上,三人緩緩消失在這密集的人流之中。
回到客棧,三人詭異的發現,方纔離開時,還滿座的地方,此刻卻連掌櫃也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大堂裡,擺放的桌子上,餘留下的還未吃完的菜餚。
“……這是什麼情況?”暗水茫然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突然一下子,就人去樓空了?
“看熱鬧是人的本性。”凌若夕漠然解釋道。
暗水頓時啞然,“那咱們……”
他也很想去看看熱鬧有木有?剛進城就碰到這種事,不去看看,是不是有點太對不起自己了?
“以你的個性,最好別一個人出門。”凌若夕提醒道,暗水的個性,惟恐天下不亂,放他一個人出去晃悠,保不定鬧出什麼喜劇事兒來。
暗水被她話裡的嫌棄傷到了玻璃心,手掌用力捂住胸口:“姑娘,你怎麼能這麼低看我?”
“我以爲我對你已經很高看了。”凌若夕吐槽道,“你再廢話半句,我就替你吼上一嗓子,說你藐視神殿,讓你也嚐嚐萬衆矚目的滋味,怎樣?”
她愈發覺得雲井辰方纔的提議,很不錯。
暗水急忙搖頭,那架勢,似是恨不得把腦袋從脖子上給搖晃下來似的,“不不不,姑娘,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次吧。”
服軟倒是服得挺順溜,只可惜凌若夕不吃他這一套,“真的知道錯了?不再叫囂着,要出去看熱鬧?其實我這人很講人權,你要是喜歡,可以去,我絕不攔你,門就在那兒。”
纖纖玉指,點了點玉石大門的方向。
暗水腦袋搖晃的弧度愈發擴大,媽蛋!看熱鬧哪裡有保住小命更爲重要?他還沒有成親,還沒有生孩子,還不想這麼快英年早逝。
“姑娘,哎呦,我的好姑娘。”
“你的?”雲井辰危險的挑起眉梢,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字眼。
暗水渾身一抖,立即哭喪着一張臉,真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他這是說也錯,不說也錯啊。
興許是覺得鬧夠了,凌若夕也沒再爲難他,擡腳準備上樓休息。
雲井辰自覺的跟在她的身後,臨走時,還不忘冷冷的瞪暗水一眼,在心裡默默的想着,十大酷刑該給他上哪一種。
暗水忽然間有種背脊發涼,心律不整的錯覺,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奇怪的擰起了眉頭,難道是他想太多了麼?
剛抵達房門外,凌若夕驀地停下了腳步,她凝眉轉身:“你這是打算做什麼?”
“進屋。”雲井辰儼然一副理直氣壯的口氣。
“這是我的房間好麼?”他的房間不是在隔壁麼?
他眸光一暗,露出了幾分委屈:“爲夫難道不該同娘子同房麼?”
臥槽!同房?
凌若夕腦海裡立即閃過各種少兒不宜的畫面,呼吸明顯變得急促,冰涼的面頰,更是飄然上了兩團異樣的紅潮。
“難道你想到別處去了?”耳畔,忽然有熱流襲來,噴濺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恩?”他惡趣味的輕輕呵出一口氣,凌若夕渾身一顫,平靜的心潮,立即有漣漪盪開。
她急忙將腦袋側過去,避開他的觸碰,丫的,這男人果然沒節操。
“雲井辰,你別得寸進尺。”
他怎麼聽着這話如此耳熟?貌似她說過了許多次?
雲井辰一臉正經的直起身體,“本尊有做什麼說什麼嗎?你確定不是你在心裡想太多?”
“……”無恥!凌若夕被他氣到不行,惱怒的丟了一個眼刀後,當着他的面,果斷的推開房門,然後重重合上。
砰的一聲巨響,好在雲井辰沒有衝動的跟上去,否則,鼻子勢必會遭殃。
“這麼大的火氣,是該好好降降火了。”他眸光幽暗,嘴角劃開一抹玩味兒的弧線。
他相信,以她的修爲,這番話是絕對聽得到的。
腦子裡浮現了她各種惱羞成怒的樣子,嘴角的興味愈發加深了幾分。
入夜,客棧中仍舊空無一人,就連窗外的街道,也是人跡罕至,倒是東方,有嘈雜的人聲交錯着傳來,火光沖天,無垠的夜空被映照得紅彤彤的,好似要滴血一般。
凌若夕孤身站立在窗戶旁,眺望着遠方,雙眼危險的眯起,眼底神色不明。
“夜深人靜,與其在這裡看風景,不如同本尊做點別的有意義的事,如何?”雲井辰調笑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房間裡響起,凌若夕背脊一僵,即使沒有轉頭,她也能夠想象出,他此刻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在看什麼?”他自顧自的走到她的身旁,雙手從後伸出,抵住她身前的窗臺,遠遠看去,就像是從後面將她整個人緊抱住一般。
突然傳來的男性氣息,鋪天蓋地的將她籠罩,如同一張密網,逃不得,掙不開。
“別這麼緊張,本尊不吃人。”雲井辰對她羞澀的反應很是愉悅,雖然凌若夕絕對不會承認,羞澀這種事。
“緊張?你哪隻眼睛見到我緊張了?眼睛有病就去治。”腳下一股龐大的玄力威壓,瞬間暴漲,雲井辰不願火上澆油,順勢朝後退開。
“哼。”見他如此識趣,凌若夕的臉色倒是好了不少,不如方纔那般冷峻。
“你說那邊在做什麼?”她指了指東邊,蹙眉問道。
“要去看看麼?應該有事發生纔對。”在雲井辰看來,這可是一個他們倆人單獨約會的大好時機,就算換到了另一個大陸,該把握的機會必須要把握住,浪費機會是可恥的。
凌若夕總覺得他這麼好說話,背後一定另有目的,銳利的眼神直勾勾打量了他許久,見他神色毫無異常,這才勉強點頭應了下來。
“也好。”兩人飛身躍出窗戶,氣息瞬間從客棧中消失。
暗水在隔壁房驀地睜開了眼睛,神色幽怨的望着夜幕下消失的那兩道人影,“媽蛋!居然又把我一個人獨自扔下?”
要出去玩,怎麼可以不帶他呢?他猶豫了幾秒後,跺跺腳,立即縱身追上。
雲井辰剛抵達東邊不足五百米處,就察覺到了身後那抹不該出現的氣息,俊朗的眉頭頓時一皺,衣訣在空中翻飛,他利落的轉身,涼涼的盯着不打招呼就跟蹤上來的某個不長眼的男人。
“凌姑娘。”暗水下意識忽略掉他那極度不滿的目光,朝凌若夕殷勤的笑笑。
凌若夕輕輕頷首,然後,注意力便放在了不遠處密集的人羣上,高舉着火把的百姓,圍繞在一個木架子旁,木架下方堆滿了柴火,那名白日曾見過的少女,此刻正被繩索捆綁在上頭,她閉着眼,臉頰略顯猙獰。
“燒死她!燒死她!”
“沒錯,這是神的旨意!燒死她!”
鬨鬧的人羣,嘈雜的聲響,他們的眼睛裡閃爍着近乎痛恨的排斥,近乎瘋狂的憤怒。
這樣的畫面,對凌若夕而言,並不能讓她產生絲毫的動容,在她看來,這些人不過是羣擁有宗教信仰的瘋子,用着暴力的手段,擁護着他們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