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不願再繼續看下去,最後的結果如何,已經同她無關了,倒是暗水,聽到要走的消息後,臉色頓時哭喪起來,好似誰欠了他一大筆錢沒還似的。
“你的小跟班心裡不爽哦。”雲井辰在一旁煽風點火,臂膀將凌若夕巧妙的護住,不願讓她被衝動、激憤的人羣撞到。
“你管得太多了。”凌若夕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種時候,他說這種話出來,不是給暗水心裡添堵麼?
雲井辰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就在三人轉身背對衆人,打算離去時,忽然,一道聲音從後方傳來:“哎?你們要去哪兒?我們正在舉行焚刑,這可是向光明神最最高無上的敬意,你們居然打算半途離開?”
帶着些許怒火的質問,讓三人離去的步伐頓時停住。
“還望這位道友海涵,內子懷有身孕,光明神曾說過孩子是這世上最寶貝的存在,所以,在下心想,比起向光明神送上崇高無上的敬意,還是先保護內子肚子裡的孩子,更爲重要。”雲井辰含笑轉身,態度不卑不亢,卻偏偏給人一種無法反駁的壓迫感。
那名百姓聞言,當即點頭:“好,你們就在遠處旁觀,焚刑完畢後,隨我們一起前去神廟參拜光明神大人。”
參拜?暗水心頭蹭地竄起一團火,剛想反駁,卻被凌若夕拽住了衣袖,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暫且冷靜,現在的局面,明顯他們已被誤會成神殿的信徒,既然如此,不如將計就計。
她在暗中朝雲井辰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瞭然,與衆人拜別後,便領着他們倆走到三百米開外的涼亭中坐下。
他親手替她撫了撫石凳,“娘子,請慢坐。”
“……”他這是真的把自己當作需要保護的孕婦了嗎?
凌若夕嘴角一抖,頓時有種無語問蒼天的鬱悶感,但不遠處那一雙雙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們,她也不好拒絕,只能在暗地裡狠狠的颳了雲井辰一眼,丫的,這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三人落座後,火刑正式開始,沖天的火苗拔地而起,將木架子團團圍住,火光映紅了整片無垠的夜空,如同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火龍,迅猛的直衝天際,又驀地落下。
“啊”
“孃親啊”
慘叫聲從火牆中傳出,凌若夕不忍的閃開了眼睛,饒是她,也不願見到這副太過殘忍的景象。
她不是聖人,更不會爲自己救有可能成爲隱患的人,即使心裡對這種酷刑嗤之以鼻,頗爲不屑,但她骨子裡終究是涼薄的,因爲這些人,並非是她所在乎的,便不值得她出手相救。
暗水聽得緊緊握住了拳頭,什麼神殿,什麼光明神,簡直是狗屁不如!
“把你臉上的表情給我收斂好,不要露出任何的馬腳。”凌若夕涼涼的提醒了一句,頓時,暗水正了正臉色,將外露的情緒通通壓下。
但那雙眼卻是冷的,陰鷙的。
“姑娘,這些人根本就是瘋了!”嘴脣輕輕蠕動幾下,傳音入密,他真的無法理解,更無法明白,這些百姓的所作所爲,除了用瘋子來形容,他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詞。
慘叫聲此起彼伏,但很快,就被百姓們近乎瘋魔的歡呼遮蓋住,他們高舉着火把,咯咯的笑着,好似眼前並不是在執行一場駭人聽聞的酷刑,而是在舉辦一場熱鬧非凡的晚會。
“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神經病。”凌若夕涼薄的勾起嘴角,冷眼看着這幫情緒莫名處於亢奮狀態的百姓,他們對光明神的信仰,遠遠高出她的預期,只不過是因爲有人說了一句不敬的話,卻要牽連一家三口,呵,這種信仰,已經達到了病態的地步。
暗水頓時語結,他在石桌下朝凌若夕豎起了大拇指,什麼叫精闢,什麼叫一針見血?這就是。
“若夕說得沒錯。”雲井辰也在一旁附議,頗有婦唱夫隨的架勢。
很快的,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逐漸減弱,到最後,火牆內竟沒有半分聲響再傳出來,只剩下那機械焚燒的火焰,仍舊旺盛如常。
“哈哈哈,好啊,這就是不敬光明神的下場,活該!”百姓們莫不是拍手稱快,在他們眼裡,他們只是解決了一個背叛信仰的叛徒,無所謂罪孽,無所謂愧疚,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太殘忍了。”暗水無力的閉上眼,眼前這一幕,如同海浪衝擊着他的三觀。
凌若夕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只因爲她看見,百姓們正朝着這方走來,暗水立即閉上嘴,再不敢吭聲。
“三位閣下,請吧,隨我們一道前去神廟拜祭。”那名領頭的百姓笑盈盈的說道,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很難將他同方才眼也不眨就燒死三人的惡性聯繫到一起。
暗水對他這副友善的模樣很是噁心,在見到了他們最醜陋的一面後,他再也不認爲,這些百姓有多純良,有多熱情了。
“恩。”雲井辰輕輕頷首,絕口不提方纔的事,他溫柔的攙扶着凌若夕,做足了完美丈夫的姿態。
暗水如同隨從般,緊跟在兩人身後,低垂着腦袋,數着地上的螞蟻。
“三位不知道是從哪座城市來的?”男人一邊引路,一邊問道,身後,是大批舉着火把的羣衆。
凌若夕扮演着賢淑妻子的角色,將回答問題的權利,交給雲井辰。
他莞爾一笑:“我們是來自塔薩科城,這次是趁着內子有孕在身,所以帶她出來散散心。”
“哦!那地方是我們每年去朝聖的聖地啊。”聽到塔薩科這個地名時,男人眼底迸射出灼熱的光芒,看着三人的眼神愈發晶瑩。
凌若夕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通通冒出頭來,她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自己的臂膀,有種身體發毛的錯覺。
男人一路上不停的講述着有關於這座城市的風土民情,雲井辰耐心的傾聽,倒是讓男人愈發的激動,講得是滔滔不絕。
“這丫的有病吧?”暗水在一旁莫名其妙被灌輸了光明神殿各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讚美,聽得心裡頭陣陣噁心,忍不住向凌若夕傳音入密,抱怨道。
“閉嘴。”凌若夕狠聲斥責了他一句,暗水只能悻悻的閉上嘴巴,乖乖的跟着人流,朝神廟走去。
穿過幽靜無人的白色街道,再順着暗巷右轉,位於主幹道盡頭的地方,一座巍峨的殿宇,靜靜的聳立着,殿宇以純白色爲主色調,高聳、威嚴,像是一座玲瓏寶塔,塔門外,十八尊神佛雕塑,栩栩如生,共有四層高,每一層,此刻都是燈火通明。
一條紅毯從塔門口徐徐展開,鋪展在地上,一個個紅彤彤的燈籠,懸掛在房樑下方,看上去美輪美奐,爲這座神廟,又增添了幾分塵世的味道。
“這裡是十年前,我們大家一起出資,一塊磚,一片瓦,耗費了一年,才建造出來的。”男人向雲井辰三人解釋道,話裡話外,難掩那絲絲自豪與驕傲。
“一年?真夠長的。”暗水摸着鼻尖,不屑的嘀咕了一句。
凌若夕心頭咯噔一下,扭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人,不說話真的會死嗎?
“這位閣下的意思莫非是覺得我們的速度太慢了?”果不其然,男人面頰頓時黑如墨色,好似被他的話羞辱了一般。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媽蛋!他怎麼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
“哦?那是什麼意思?”男人顯然沒這麼輕易放過他,作爲信徒,他們最得意的作品,卻被人所不屑,這種滋味,不亞於被赤裸裸的踩臉還要讓人難以接受,不止是他,身後的老百姓,一個個也對暗水虎視眈眈,一雙雙宛如餓狼般泛着駭然幽光的眸子,看得他心尖發怵。
身體不自覺朝凌若夕的身後蹭了蹭,想要尋求保護,尋求庇護。
他雖然看上去很魁梧,很厲害,但他其實是身嬌體弱的軟漢子好麼?凌姑娘嚶嚶嚶,救命啊。
“……”收到了他求救的眼神,凌若夕頓時有些無法直視。
“在下的隨從並非看不起諸位的勞動成果,”雲井辰擔當了替他收拾爛攤子的角色,抿脣笑道:“只是在塔薩科城,通常有專業的工人進行搭建神廟,所以耗費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他只是感到太驚訝,也是對諸位的虔誠之心,感到錯愕。”
暗水急忙點頭,現在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隨便亂說話了。
他的解釋讓男人勉強相信,不善的目光從暗水的神色掃過,終是沒有和他太過計較。
身後那宛如針扎般如影隨形的目光,總算是消失,暗水這才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媽蛋!好可怕,雖然這幫人僅僅是毫無修爲的普通人,但這股凝聚力,這股殺傷力,仍舊讓身經百戰的他,感到了一陣恐慌。
“三位請。”男人微微側身,示意他們先入神廟。
三人也未矯情,迅速對視一眼後,擡腳跨入廟中。
四周投射而來的耀眼燭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甚至隱隱有一秒的短暫失明,待到凌若夕的視線恢復正常後,她纔看清這間神廟中的一切。
一座貼着金片的金身雕塑坐落在靠牆的最中央,額心一點硃砂,那是在龍華大陸上極其罕見的血瑪瑙石,霸氣的雙眼微微眯起,手中握着一把長劍,飄渺的長衫,襯托出女子曼妙婀娜的身材曲線,線條完美且勻稱,面部,覆蓋一張紗巾。
美豔中帶着一絲朦朧的性感,慵懶中,又不失利落、傲然。
這是光明神?
她很聰明的沒有把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很快,便有人替她解惑,領頭的男人第一個跪在金像前的蒲團上,口中唸唸有詞的說道:“神使大人,信徒今晚已將背叛大人的叛徒燒成灰燼,希望大人能夠抱有信徒,和家平安,父母身體健康,子女安然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