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說不出口的疼痛
風澈一挑眉,料不到鄒天傑這麼配合。鄒天傑靠在椅背,擡頭望着碧兒住的病房,窗戶上正透出的燈光。
“你也應該猜到,這一樣不是巧合,都是我jing心設計的。從媒體知道碧兒的住所開始。最初的目的,就是讓碧兒重新接納我,至少不再仇視我。”
“恭喜你,你做到了。原來那個匿名信,真是你投的。”
“……很奇怪嗎?”鄒天傑嘲弄似的瞥了風澈一眼。
“不奇怪。挺像你一慣的作風。”風澈語氣中也帶着諷刺。
鄒天傑嘴角繼續揚起一絲嘲弄,“接下來的目標,我會讓碧兒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說出來又怎樣,你風澈能阻止得了嗎?
“有我在,你不會得逞的。”
“有些事,你是阻止不了的,碧兒會是我的妻子,這是命中註定的。”鄒天傑眼中的自信,令風澈大感不安。
“別開玩笑了,她的全部都是屬於我的。勸你遲早收手,別做無謂的事情。就當爲了碧兒的幸福,也不應該插手。她重新接受你不容易的,還要再傷一次嗎?”碧兒還會受傷嗎?這混蛋!
鄒天傑神情凝重。“不。我沒你想的那麼偉大,只要每天睜開眼睛能看到她,這一輩子就足夠了。”
“她會快樂嗎?”
“……”鄒天傑幽眸一滯,我只知道,若沒有她,我的心會很不快樂。“快不快樂,只有試過才知道。我會想辦法,讓她過得幸福快樂的。”
“鄒天傑,你好像還沒有聽明白。碧兒愛的人是我,不是你。沒有愛會幸福嗎?”
“碧兒愛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何以謙。”
“那已經是過去了……碧兒說了她愛我的。”若在今天之前,風澈不敢肯定,但現在他已經肯定那是過去了。
“我決定的事情,不會變的。”
“你就不怕,我把你剛纔說的,都告訴她?”風澈很着疑惑,鄒天傑會這麼大方把事實都講出來嗎?
鄒天傑聞言,陷入片刻的沉默。他悠閒站了起來,嘲弄撇着嘴角,“風澈,不要低估了我在碧兒心目中的位置。光憑這一點,你就會輸得很慘。”
風澈拳頭一握,他說得沒錯。這種時候,若我沒有證據就去戳穿他的面紗,又忍不住向碧兒說他的壞話,她會相信嗎?弄得不好,反而會顯得我有多少的幼稚、可笑。
“我會找出你的證據的。”
“那你去找吧,我不奉陪了,去跟我未來的妻子,說句晚安。”鄒天傑朗朗一笑,iong襟顯得無比坦蕩,邁開步伐往住院大樓走去。
風澈憤然地一拳落在椅背上。這人明明就是僞君子,卻演得爐火純青,找不出一絲破綻。對啊,只要找到手機就行了。至少可以證明,鄒天傑動過手腳。
轉念,風澈又泄氣。鄒天傑不是笨蛋,恐怕一早便消除了痕跡。估計手機再回到碧兒手中時,已經完好無損了。
若借用這點去戳穿他的僞裝,無疑是在自建墳墓。
風澈第一次碰上這麼難搞的對手,名利、地位全然不在乎的人,根本就無懈可擊。完全處在被動的位置上等着事態的發展。想想,還真像鄒天傑說的,只能“眼睜睜”在一旁看着。
看着鄒天傑的背影消失,風澈yao牙說,“鄒天傑,只要我和碧兒結婚了,你一切的功夫都會白費!”目前,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儘量不讓碧兒和鄒天傑碰面。怎麼做纔好呢?要做得合情合理,不霸道又不顯得無理取鬧的?想了良久,終於讓風澈想到一個辦法。
翌日,風澈爲了避開鄒天傑,找主治醫生詢問了一下,住院期間,可不可以留牀位,晚上回家睡覺,第二天早上再回醫院?
主治醫生說可以,說病情無大礙。準時回來檢查,和打針、吃藥就行。說有一些病情較輕或者穩定的病人都可以選擇這樣做的,畢竟醫院很多人都住不習慣。
風澈是如願了。結果,第二天上午,鄒天傑還能見到碧兒,傍晚再來卻撲了一個空。
碧兒也沒辦法,風澈臨時決定的。鄒天傑的電話號碼,她原本存在手機上,奈何手機又不在,通知不了。本想等鄒天傑來說一聲的,可一瞧見風澈無jing打採坐在椅子上,一下子憔悴許多似的,看着也心疼,糾結一下,便順着風澈的意離開了,心裡對鄒天傑又多了幾分內疚。
風澈是看出來的,但凡事有得必有失,很難做到十全十美,執着地帶着她回去自己住的小別墅中。
“澈啊,總覺得有一點不安,這樣很不好。”碧兒惴惴坐在沙發上,端着熱騰騰的白開水,很是躊躇。“傑如果一直等,怎麼辦啊?”
風澈不會下廚,只好靠外賣,特意訂了一餐藥膳。他擺好東西,覺得一切都OK了才拍拍手笑罵:“笨女人!鄒天傑可沒有你這麼笨的。你不在,他不會問護士或者醫生的嗎?開口問一下什麼都解決了。再說,我們只是回來過夜,又不是失蹤了,第二天一樣可以看到的。”
他沉思一下,應該學煮點東西,至少要學會怎麼做稀飯。打定主意了,下次回家,請教一下媽咪。
“哦。”聽他這麼一說,碧兒心裡舒坦了一些。“可以吃了嗎?肚子好餓哦。”
風澈笑呵呵拉起她,應景的話一時不經大腦就出來了。“老婆,以後……呃,我來替你準備晚餐。”這話貌似是哥常掛在嘴邊的。汗!哥的廚藝那麼好,自己的很爛啊。
碧兒怪怪一笑,不由上下瞟了某人一眼,明顯在說——你會嗎?
風澈一窘,假假笑着,趕緊在背後推着她雙肩往餐桌走去。“別想太多,我現在不會,可不代表以後也不會啊。瞧瞧我哥就知道,咱們家有當廚師的基因。”
“是是是……”碧兒掩嘴偷笑。
“死老太婆,又來敷衍我。”風澈小聲咕嘟,碧兒剛巧聽見。不由回首傾城一笑,眨眼說,“習慣就好。”眸子瀲波流轉,清澈閃動,百媚叢生,奪人心魂。
風澈心臟突然亂撞,神經中樞歇息了……等回過神,碧兒已經坐在餐桌前,打量起美食來。“哇,瞧起來很豐富哦。吃得完嗎?”
風澈還在流汗中!~勾魂原來是這麼回事。
碧兒在風澈的照顧中,吃完晚餐,泡了一個熱水澡。不久,兩人休閒地坐在沙發上。
風澈由背後環抱着她。她舒服地躺在他懷中,瞧着電視。她是看電視,風澈是瞧她。這影像很奇特。
碧兒mo了mo自己的臉頰,疑惑問。“我臉上有東西嗎?你盯着看很久了。”
風澈淡雅地微笑搖搖頭,一改平時那一個無賴形像,用額頭碰了碰她的頭,盯着仰起的漂亮眸子,輕輕問:“……幸福嗎?”
碧兒羞澀一笑,埋頭靠近他的頸項,幹嘛覺得他的眼神很深情呢?會不會是錯覺啊……心是這麼想,但一點不懷疑。甜的感覺,比吃了mi糖更甜。
她這表情不需要回答,風澈也知道答案。幸福其實並不難,兩個相愛的人依偎在一起,即使什麼都不做,感覺也是無比幸福的。
“碧兒,鄒天傑他……”風澈yu言又止。在這種時候,說起鄒天傑真不適合。
“嗯,傑,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是我對不起他,總覺得自己欠了他的一樣。”碧兒小聲說着。“這一次他幫了我很多。”
“同情他嗎?這是很殘忍的,越是同情,他會越痛苦。”風澈能理解她的心。畢竟,她也曾經暗戀了哥哥那麼長時間,深刻體會過,愛一個人的痛苦。若她給斷然決絕一點,或者鄒天傑會知難而退呢?
“你是想……讓我離他遠點嗎?”碧兒放開了風澈,在他旁邊坐下,目光盯着電視,卻一點看不進去。
鄒天傑是她的一塊心病。她清楚自己不愛他,一直以來,也只是他在付出。在得不到謙學長愛時,也是他在陪自己度過。
她唯一難過的,就是他在自己最痛苦的時候,選擇背叛自己,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直在背叛着他?
這一次,當大批記者圍在屋外吵鬧個不休時,看到他出現——真的很感動,像看到親人一樣,對啊,就像哥哥,原來自己一直只當他是哥哥。
爲了自己,他還放棄了生意,陪着自己去一個沒有干擾的地方躲避,直到事情平息了,才帶自己出來。生病了,還那麼細心照顧自己。
她更加說不出傷害他的話。有時她也想說,奈何傑沒有給她說的機會。他只是說作爲朋友,陪他生活一段時間。她難道連做朋友的權利也不給嗎?
“碧兒,我不是在干涉你的生活。”風澈不想給她這種印象。
“不是的……我是不是很自私?擁有你的愛,又和他走得那麼近?”碧兒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淡淡的憂傷,“我一直想學着堅強,一直想,卻一直做不到。兩年來,甚至連養活自己,都做不到……”
“當大批記者圍在家裡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
“沒有人在我身邊。像爸媽去逝的那一天,血流下樓梯,一大片一大片的,沒有人願意呆在我身邊。夜很黑,卻聽不到一個人的聲音……”
碧兒把臉頰埋在膝蓋間,身子微微顫着,不想回憶那惡夢一樣的過去。“不用多久,很多記者……圍着我,問這問哪……他們老是問爸爸和媽ma的事。”
“可是,在我想堅強的時候,好朋友和傑卻背叛了我……”再一次將她打入地獄。
“沒有他們,我還想活得好好的,可是當我再想堅強的時候……親人又拋棄我,他們把我的一切都搶走了。”
“兩年來,我一直都很堅強活着,卻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
風澈趕緊抱着她,心痛說,“夠了,不要說了。這一切都過去了。”該死的,我幹嘛要提起呢?
碧兒把臉藏進他懷中,身子還是止不住顫抖着。輕泣的訴說,“那一天,我很想你,很想見你,很希望你在身邊的……”
“但是見不到你……我很怕,很怕……像隨時會死掉一樣。”
“若不是傑來了……如果沒有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應付不了那麼多的記者……我真的很想死掉算了……”兩隻手激動地揪着風澈的衣服,事隔一個月了,傷痛僅埋在心底,並沒有真正散去。
風澈理解那傷對她來講有多深,一個原本生活在溫室中的千金小姐,卻在短短的時間裡,面對着親人的離去,男朋友和好友的雙雙背叛,親友的落井下石,被迫得走投無路。身ti的傷,或者容易癒合,然而,這jing神上的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回想着,兩人初碰面的情形,她瞧起來還那麼開朗,又堅強。風澈雙臂緊收,感覺現在她還能安然無恙躺在自己懷中簡直像奇蹟一般。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那些該死的記者,都是衝我來的。風澈現在是後悔死了,好好的幸福氣氛,讓自己一句話給攪了,還惹得她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時間,在慢慢流逝。風澈緊擁着碧兒,暗下決心,會用一生的愛去慢慢撫平她內心的傷。
夜色深沉,醫院病房中,鄒天傑一個人孤寂靠在陽臺的欄杆上,複雜的眼眸,毫不掩飾冷傷,不斷地抽着煙,希望可藉此壓抑內心的煩燥。
“碧兒……”低沉的嗓音輕喃着她的名字,心碎了無聲。兩年來,無數個夜,對她思念的傷,隨着時光不斷沉澱,越積越深,越是無法遺忘,帶着這段感情墮入輪迴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倏地,原本在某事中掙扎猶豫的眸子,中閃出一抹堅定。“碧兒,對不起。請再原諒我任性一次……”
這時,要樓下有人在仰望着他——趙菲菲。她一隻都躺在暗處,跟着鄒天傑。紅腫的眼睛,淚不曾幹過一樣。
愛,真能毀掉一個人。不只是她,連他也是。
……
第二天,碧兒和風澈一起到醫院。兩人初進病房皆爲一愣。陽臺上鄒天傑的背影,和桌面上擺着的餐盒,說明了什麼?
他一夜未歸?真守了一夜嗎?
碧兒懊悔地擰着眉,怎麼這樣?
“傑……”碧兒愧疚小步跑到陽臺。
聞言,鄒天傑回首,平靜地看到碧兒時,淡然一笑,沒有責備,僅是簡單說了兩個字。“來了。”
他這樣,碧兒更覺得不好過。“幹嘛不回家?”
鄒天傑臉上始終掛着溫雅的微笑,“沒有啊,我只是剛到,比你早了一點點。”然而,他額前讓露水浸染的髮絲,又是這麼明顯。
“對不起。”碧兒很感動,感動得想哭。在這時候,他不生氣,卻還顧及到她的心情。
“傻瓜。你不用道歉的。”鄒天傑溫柔地伸出指背,輕拭着她眼中溢出的淚。一如兩年前,她傷心難過時,喜歡躲到自己懷中的小女人。
碧兒眼角越是溼潤,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像這兩年一樣,不理不睬,我心裡會好過點。
風澈看得超級窩火!甩掉鄒天傑的手,一把拉過碧兒,把她藏在自己身後。這算什麼嘛?一個超好騙的笨蛋女人,一個超會演戲的、該死的混蛋!
“鄒天傑,我再說一句——倪採兒是我的女人,不許你碰她!”風澈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不知不覺中,竟然在給鄒天傑製造機會。現在又把這笨女人感動了一回!恐怕心中的內疚氾濫成災了。
風澈jin不住心的顫抖,鄒天傑這個人,他越來越看不懂,跟不上他的步驟,把握不住情勢的發展。他真有一種會失去碧兒的預感……
“澈……”碧兒握住風澈的掌心,感覺微微的顫抖。他在害怕什麼?霎時,碧兒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的心很不安,是因爲傑嗎?
鬱悶且尷尬的局面,沒有維持多久。只一會,醫生就出現了。
碧兒半躺回病牀,一顆心,卻揪得緊緊的。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卻誰都在傷害了……
醫生檢查了一下病情,說基本沒什麼大問題了。明天就可以出院,定時回來複診就可以了。在醫生離開後,三人依然陷入一片沉默中。
碧兒逃避的躺在病牀中,用被子蓋過頭。世界的一切,好像都亂了。現在她好想一個冷靜一下,而不是面對着他們。
兩人都感覺到碧兒的異常。
鄒天傑最先提出有事要回去了,碧兒默然沒有回答。他安靜地站在病牀前,凝視着仍用被子蓋着腦袋的碧兒,帶着沉重的心情,選擇了邁步離開。
風澈擰着眉,跟鄒天傑出去了。在電梯前,將鄒天傑攔住拉入樓梯。
“鄒天傑,你到底想怎樣?”
鄒天傑撥掉風澈的手。“很簡單,我會娶碧兒爲妻的。”那風吹不動的神色,俊逸依舊。確實刺ji到風澈了。
“她在難過。你剛纔沒看到嗎?”風澈低hou。
“我知道。”
風澈忍不住再度質問,他真在愛她嗎?“那你不心疼嗎?”
“疼。”鄒天傑只說出一個字。他自認內心的痛不會比風澈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