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南寒川規規矩矩的開口,他和老夫人雖爲母子,但無形中卻隔着一些距離。以至於他們在私下裡的交談,也都粘着禮儀和客氣。
老夫人示意南寒川坐下,“川兒,你生辰已過,接下來是不是該做打算了?”
“母親是指………”
“自然是你有後的大事,似你這種年紀的,早該是兒女繞膝了。”
“母親,這段時間軍務比較多,邊境也還沒真正的安穩,我想等………”
老夫人打斷,“別拿軍務搪塞我,該打的仗你打了,該建的功你也建了,立業你早已做到,真正的成家你到底準備拖到什麼時候?”
“我娶妻有妾,母親您真的不必過於擔憂。”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雖然有妻有妾,可你從來就沒碰過她們,不是嗎?”
老夫人看着南寒川追問,他側臉躲避,眼睛下垂,聲音變低。“妻妾那都是您給的,非我想要。”
“好,就算這些人是我給你的,那惜顏可是你自己選中帶入府中的吧?”
南寒川沉默,屋內很靜,很靜。
老夫人看着南寒川表情複雜,重新開口。“我知道當年爲了你父親,我逼着你娶了一個你不愛的人,惜芷那孩子還爲此送了命。這些年我心裡也不好過,你可以怨我恨我,但不能就這樣過一輩子吧?”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你心裡有疙瘩,惜芷走後你就不願接觸任何女子,這我也理解,我也從未逼過你。”老夫人苦口婆心,言語裡帶了些哀求。“可川兒,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就不能放下嗎?不管是誰,你哪怕寵一個也好,我們南家不能沒後啊!”
“不管過去多久,她都在我這裡,她是因我而死的。”
南寒川的表情特別傷感,惜芷是他不能觸碰的傷。
“你可以想着她,也可以留她在那裡,但南家必須有子嗣。難道你想讓我百年之後無法閉眼?就算母親求你了行嗎?”
南寒川沉默,沉默,猶豫。“你再給我點時間。”
“一個月,我只再給你一個月。“老夫人無奈點頭,”到時若期限到了你還是如此,那我就只能絕食西去,去給南家的祖宗賠罪。”
一個月,再有一個月就是惜芷離開的忌日了。南寒川從老夫人的房裡走出,擡頭看了下天空,那裡似乎有自己心中保留的有關她的縮影。
不自覺的,他來到了惜顏的住處。
推門進去,惜顏正閒靜安雅的坐在桌子一側,低頭寫字。屋內就她一人,時光好柔美。
或許是寫的太專注,南寒川進來她都沒察覺。
南寒川慢慢靠近,他一直看着她。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他的惜芷沒有死,此刻就在她面前。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熾烈,惜顏感應的擡起頭與之相對。
“王爺,你……你怎麼來了?今天軍務不忙嗎?”惜顏顯得很激動,驚喜着站起身子。
南寒川被這聲音叫回了心緒,他收回目光。“爲何一人待着?先前伺候你的那些人呢?”
“沒什麼事,就讓她們先下去了。”
南寒川把目光回落在桌子一側掀開的書頁上,“你在抄書。”隨手拿起一看,竟又是那般熟悉。“這是她喜歡的?”
“姐姐的忌日快到了,我想親手抄了送給她。”
他看到了她的手,握筆處的繭子。“這本書有好幾冊,你抄了多久?”
他很驚訝,惜顏笑而不語,爲南寒川去倒水。“是我喜歡做的,也是我想做的,不論時間。”
惜顏的這句話讓南寒川生出好些感動,他憐愛的看着惜顏。“你真傻,她根本就看不到,你又何苦這般?”
“你還不是和我一樣,她在這兒,一直都在。”惜顏指着自己的胸口,笑裡有一絲悲。“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她給了我一切,所有的全是饋贈。”
惜顏原名二妞,本是惜芷奶媽的女兒,比惜芷小几歲。惜芷一直拿她當親妹妹,還懇求父親把她收爲義女,賜名惜顏。
就這樣,本是下人之身的她成了雲家的二小姐。和惜芷爲伴,有了全新的命運。
南寒川有些傷感,現出苦笑。“對不起,她讓我好好照顧你,貌似我沒做到。”
“王爺怎能這樣說,您把我留在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照顧,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惜顏深情望着南寒川,流露的是幸福。
“這些年委屈你了,如果你想出府,我……”
惜顏立馬打斷,“王爺永遠別對我說,除非這府裡已經容不下我。”
當年惜芷死後沒多久,惜顏哭着來軍營找南寒川。說是雲家要把她嫁給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做續房,若南寒川不幫她,她就只有死路可走。
惜芷在世時一向寵愛這個妹妹,南寒川又怎可能不幫她。想去雲家請雲老爺重新幫她擇婿,但因爲惜芷的事,雲老爺不肯見南寒川,更別說會聽他之言了。
南寒川爲保護惜顏,暫且將她帶入府中。可幾日過後,她哭着對南寒川說要離開。自己住在這名不正言不順遭人恥笑,而且雲老爺若是知道她在這,早晚會把她帶回去嫁於那人。
如果可以,她想讓南寒川給她一個名頭,隨便什麼都可以。只要讓她可以正大光明留在府中,長期得庇佑,不被隨意嫁了去。
南寒川最終也是無奈,納她入府做夫人。當時惜顏的年紀還未及笄,他想等她再大一些,讓她對自己的未來做決定。
南寒川對惜顏,就像惜芷那樣寵她慣她,也算是細心呵護。
惜顏是個十分乖巧又溫順的人,不爭不搶又嫺雅。她的性格不僅似惜芷,還很討巧。
南寒川剛開始一直把她當妹妹,可隨着她慢慢長大,而且言語神態行爲上越來越像惜芷。
她越來越明顯的心思讓南寒川有所察覺,只是因爲心裡一直有惜芷那塊傷,南寒川才從未正面面對。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惜顏見南寒川沒有答話,便有意岔開話題。“你還記得嗎?那年你和姐姐兩人立在樹下一起研讀這本書,我就站在邊上。看你們如日月那般美好,當時我就想若能讓你們一直那樣幸福,我願折壽給神明。”
“傻顏兒,那會兒你纔多大,淨瞎說。”南寒川似乎也是被觸及到了美好回憶,傷感的表情有所緩和,整張臉放慢成溫柔,他喚惜顏。“來,拿支筆給我,我和你一起寫。”
屋內的時光靜好,一切如夢似幻。寫着寫着,南寒川好似回到了那裡,那個和惜芷在一起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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