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從大牢裡出來後,孃親就把她之前的香囊都扔了,現在她的香囊都是她孃親親手縫製的。
“小姐不要着急,或許是掉在路上了,奴婢們幫你找找。”兩個婢女連忙上前,勸慰道。
這正是許顏想要的,她連連點頭,一邊吩咐着,一邊低着頭假意尋找,“好,你們趕緊繞着這西苑給我找找。”
聞言,兩個婢女立馬就弓下背,開始仔細找尋自家小姐口中那個丟失的香囊。
許顏看着他們,狡黠的眸光一閃,轉身就極快的離開了西苑,而找的正認真的兩個婢女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家的主子已經沒了身影。
得到解放的她嘻嘻哈哈的蹦跳着往門口方向跑去,她自然不會大搖大擺的從大門出去,孃親既然已經決定要禁她的足,那大門的侍衛也肯定得到了消息,她要找的是大門東側的一個小洞……
可到了那處,許顏傻了眼,找了半天都沒有記憶裡的那個可以出去的洞了。
那處也不知是怎麼出現的洞是許顏之前意外發現的,之前被爹爹罰了,她都是和青檸從那處跑出去玩,不過算起來也有好久沒有從那處出去了,難不成記錯了?
看着完好的牆壁,許顏深皺眉頭,正想着是不是自己記錯了方向,轉身卻看見了自家孃親正站在不遠處,一臉高深莫測的看着自己。
許顏眉心一跳,咳嗽了一聲,有些不自在的掰着自己的手,怯生生的朝她走去,“孃親……”
“顏兒,你沒有什麼話想要跟孃親說的嗎?”將軍夫人語氣依舊柔和,可那微微上揚的聲線,卻讓許顏的心猛然的抖了一下。
孃親性情溫婉,比起對她嚴格要求的爹爹,她對她向來寵溺,很少生氣,可若是生了氣,那可就……
死不認賬,絕對不能認!
她眨巴着雙眼,又可憐巴巴的上前了一步,抓着將軍夫人的裙襬,略帶委屈的撒嬌道,“孃親,我不小心把你給我縫製的香囊弄丟了,孃親你不會怪我吧。”
將軍夫人沒有搭理她有意圖的裝可憐,只是用探尋的目光繼續看着她。
“孃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許顏又眨了眨雙眼,裝作沒有看到自家孃親的眼神,繼續撅着嘴裝可憐。
“哦,顏兒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支開青檸和你的兩個婢女。”
許顏抿了抿脣,看了看孃親身後一直幽怨的看着自己的青檸和那兩個婢女,半晌無言。
“顏兒不是想要撇開他們,私自出去。”
“……”許顏吞嚥了一口口水。
“顏兒在這蹲了這麼久,不是在找可以出去的那個洞,是在找香囊。”
“……”許顏憤恨的瞪向青檸,這個洞只她們知道,一定是青檸告訴孃親的。
可她的目光觸及到青檸的目光後,立刻就被她眼中的幽怨侵蝕了,她又有些心虛的收回了目光。
她正想垂死掙扎的開口說幾句,就聽見孃親又道,“這裡的洞我已經找人填補了,還有你的那些個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我也已經替你收着了,待你及笄了,孃親再一併還給你。”
許顏這次是真委屈了,孃親說到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時,她就知道是什麼了,弓箭,小刀……
“姑娘家家的,端莊賢淑纔是本,以前孃親沒有好好管教你,是孃親的問題,索性現在你也不去國子寺了,那就讓孃親來教你,我那備着不少針線,明日開始,娘就教你刺繡,你年紀還小,剛開始可能不適應,過幾日就好了。”
刺繡!明日開始學習刺繡!
許顏呆立着,真是天打五雷轟,禁足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學刺繡,或許是從小舞刀弄槍的緣故,她跟這些個細緻東西犯衝,之前一次學刺繡真可謂是……下場慘烈。
“孃親,我錯了……”許顏可憐兮兮的擡頭,語氣中帶着不少乞求的意味。
將軍夫人只瞥了她一眼,道了句就這麼決定了,甩甩袖子便走了。
瞧着孃親毫不留情的背影,許顏心中涕泗橫流,平常被爹爹罰還好說,或許還可以找孃親說說情,可若是被孃親罰了,找爹爹可就無濟於事了。
明明孃親平常那麼疼她依她,這次從大牢裡回來後怎麼就變了呢!
孃親啊,你的人設崩了!
許顏在家裡不得安生,慕容世幾人在國子寺也是爲她憂心忡忡。
慕容世看着身邊空空蕩蕩的桌子,深皺眉頭,許顏剛從牢裡出去,在家休息幾日也是常事,可這已經小半月了,卻還是沒有見到她的身影,這……讓他很不習慣。
“慕容世!”慕容世正出神,卻忽然聽見夫子叫了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識的就看向夫子。
一看到那略帶迷茫的雙眼,夫子就知道慕容世一直在神遊,他氣急,那個大將軍的女兒因着意外之事就放棄學業也就罷了,現在坐在這學的居然一個二個三個都不認真,枉他之前以爲他們都是向學之人!
“今日學的內容,爾等回去皆謄抄三遍,明日一早我來檢查,若是沒有完成就休怪老朽不念及爾等的身份了!散學!”夫子氣勢洶洶的重點掃了眼慕容世幾人,怒氣衝衝的甩袖離開了。
“唉,哥,你說許顏爲什麼還不回來呀?”慕容傾雲皺着眉,走到了慕容世身邊,看着他旁邊的空桌子,心中很是難受。
她對許顏很愧疚,那會兒看見孃親中毒了,到底還是孩子,一時情急,竟沒有多加思慮,就直接責怪了她。她後來打算去道歉,可卻在大牢門口被官兵攔住了,現在……她真怕許顏會再也不理她了。
許顏不像沈飛燕,在一起玩時總讓她覺得她們中間隔着一道身份。
她好不容易纔有一個可以一起肆無忌憚玩耍的玩伴的,可是……慕容傾雲越想越自責,她的眼中很快包了一包淚。
“哥,你說許顏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慕容傾雲稚嫩的聲音中帶着一分恐懼。
年少時,最大的事也就是和朋友鬧了矛盾,那時候,最純樸的感情也最珍惜,有點小事就感覺天塌下來一般。
慕容世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妹妹,迅速的搖了搖頭,和慕容錦異口同聲道,“不會的。”
話音剛落,兩人就對視了一眼,都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
慕容世想,她那種性子,既然拿傾雲當了朋友,就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只要傾雲解釋一番,她肯定不會多加計較。
心中很自然的就給了答案,可剛這般想完,慕容世就愣了,什麼時候,他這麼瞭解她了,什麼時候,他開始幫着她說話了。
“傾雲,你不要自責了,當時的情況的確比較複雜,等許姑娘回來,你解釋一番,我相信她會諒解的。”慕容錦溫潤如玉的開口安慰慕容傾雲。
慕容傾雲收了收淚光,乖巧的點了點頭,有些憂心道,“就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了。”
一句話,又讓三個人都沉默了,他們都各自猜測許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否則爲何遲遲不歸?
“她恐怕不會再來國子寺了。”一旁一直注意着這兄妹三人的沈飛燕悠悠然的開了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慕容傾雲一把跳了起來,快步走到沈飛燕面前,疑惑的問道。
沈飛燕掃視了他們幾眼,故作姿態的端着臉,直到傾雲都有些不耐煩了,這纔不急不忙的說道,“他們擔心許顏再出什麼事,就不讓她再來國子寺了,還禁了她的足,短期內應該是出不了府了。”
沈飛燕邊說邊眯起了雙眼,這對她來說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這麼個梗在心裡的人終於不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多麼值得慶幸。
從父親那裡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還有些不敢相信,直到這麼多天下來,許顏還沒有回來,她才慢慢的安下了心。
以後,她還是這個國子寺最爲耀眼的存在,太子哥哥的目光也只是她的。
她討好的看向她的太子哥哥,卻遺憾的看見他低垂着雙眸,臉上並沒有她預期中的欣喜表情,他偏冷的臉龐上根本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變化,就好像她講的只是一句廢話。
還只有八歲的沈飛燕迷茫了,她現在還不懂慕容世對許顏到底是什麼態度。
直到很久以後,她回憶起他的表情,她才知道,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贏的勝算。
慕容世越冷靜,反而說明他內心的波動越大,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一次次的針鋒相對中,他開始注意了她,然後慢慢的將她種在了心裡,慢慢的生根發芽……
“那可怎麼辦,如果她不來國子寺了,那我該怎麼向她解釋。”慕容傾雲慌了神,求助的看向她的大哥二哥。
慕容錦皺着眉,思慮了片刻,忽然開口,“如若不然,我們等過幾日休沐之時去將軍府看看她?”
慕容錦所言,正是慕容世與慕容傾雲心中所想的,這一提出了,便一拍即合了。
沈飛燕卻巴不得再也不要見到許顏,怎麼可能上趕着去看她,見他們商量的是去看許顏的事,於是瞥了他們一眼,便走出了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