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篇(二)

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一睜眼就看見君上站在不遠處望着身前那飄落着花瓣桃花樹。我揉揉眼睛發現自己還睡在蒼瀨的胸口,這時蒼瀨也醒來。看見我坐在他的胸口,又看看不遠處的君上,一個翻身站了起來。

師傅板着臉走過來,臉色越來越黑,我的心也快提到嗓子眼了。想着師傅該怎麼處罰我們,半晌君上才咧開嘴,“還有酒嗎?”

無奈的,蒼瀨拿出了那些酒。君上喝的眉開眼笑,直罵蒼瀨沒良心,有好東西竟敢藏着掖着。我哈哈乾笑兩聲,師傅立刻馬着個臉,“笑什麼笑,一個女孩家喝什麼酒,去給我頂缸去。”

我兩腿一軟坐在地上,媽呀!叫我頂碗還行,頂缸可是會壓扁我的狐狸腦袋的。

蒼瀨臉色一變,“師傅,這都是徒兒的錯,是徒兒慫恿小師妹喝酒的。小師妹這麼小怎麼能頂缸?徒兒願意代小師妹之過。”

這時不知道彥青從哪裡鑽出來,一膝蓋跪在地上,驚起一丈灰塵,“師傅,彥青也願意代小師妹受過。”

師傅喝了口酒,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兩人,揮揮手,“那你們一起去頂吧,看你們以後還敢帶壞她。”

待蒼瀨和彥青走後,君上捏着酒壺哈哈大笑。“蒼瀨這廝也不算得硬心腸。”

待回到周莊後院,遠遠見那兩人頂着缸,那缸真不是一般大,難怪當時蒼瀨一聽說要罰我頂缸那臉色就黑了。這一米多高的缸壓下來還有我嗎,恐怕只剩下個肉沫子。

師傅萬不會對我如此狠心,我料想他不過只是想試試蒼瀨是否真的對我硬心腸吧。師傅像是看透我的心思般,拂塵砸到我的頭上,“就算他不求情,你也依然的受過!”

那時我才知道師傅平時看起來慈祥,而蒼瀨彥青爲何還怕他了,唯君上乃真嚴師!

此後待兩人受罰完畢,我勤快的跑過去在兩人身上亂跳。彥青被撓的癢癢,蒼瀨大吼,“你作甚?”

“我幫你們錘錘背,幸苦了,兩位師兄。我做了好吃的!”

“你這廝也叫捶背?趕快修煉成人形再說,就你那狐狸身子,就是用盡全身力氣也沒有一點捶背的感覺!”我被蒼瀨震住了,這廝竟敢如此挖苦我。

“小師妹,大師兄說得對,趕快修煉成人形吧。”言情跟着說了一句,我沒想到連彥青也這麼說,氣的不慘。

此後,爲了趕快能變形,我請教了師傅。師傅說我的修爲暫時還不夠,如果能接住狐族有千年修爲的人助一臂之力會來得快,我想到了二哥。師傅搖搖頭,束瀾不過三百年修爲。

我第一次打開了孃親留給我的那個錦盒,打開那一瞬間竟是光芒四射。裡面有一顆元丹和一塊全身通黑的玉佩,和我那皮毛一樣黑亮。

師傅高興的說,丫頭你可真是命好。你只需要吃了這元丹便可立刻變化成人形擁有一千年的修爲。

而我拿着這元丹遲遲不肯用,因爲師傅說這裡面有我孃的元神,吃了元丹,我就相當於吃了孃的元神。所以我不願意這麼做,那樣孃親就永遠回不來了。

現在還有時間不是麼,只要三年便可以修煉成人形。區區三年而已!

三年時間來得很快,一轉眼便過去了。蒼瀨做躺在一塊巨石上,望着遠方的雲彩發呆。突然天雷滾滾,烏雲密佈。蒼瀨站起身望着黑壓壓的天空,發瘋似的向我奔來。他說,阿月,你要歷經天劫了!

我還在微愣之中,天空一道驚雷而下直直向我劈來。我從不知歷劫是如此可怕,我想這一劈我該下黃泉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身子一輕,蒼瀨抱着我在山頂左閃右躲。天雷密密而下,所到之處皆是焦黑一片。天劫該是多危險,縱是蒼瀨也難逃與天雷的毒手,生生捱了一道。頓時口吐鮮血,腳下卻不敢緩慢。

我想要是沒有蒼瀨在我身邊,恐怕我現在早就踏了黃泉。蒼瀨輕笑,你往後好日子還多呢,什麼死不死的。待到天雷散去,身體便劇烈的疼痛了起來,蒼瀨說我怕是要蛻變爲人形了。

終是在自己撕裂般的疼痛中半昏半醒,頭頂的蒼瀨的樣子是在是可笑,只見他臉紅道脖子,說話舌頭也打起結來,“這丫頭人形果果然不凡”說完便扯自己的披風將我的身子包裹起來。

心下才知自己已經化爲人形,並且什麼都沒穿。

醒來的時候,便是彥青端着藥守在牀邊。彥青遞過來一把鏡子,便看見鏡中一面容姣好的女子,烏黑的頭髮明亮的大眼和自己的孃親張的有幾分相似。

伸出自己那已經變成人手的爪子,驚奇的久久合不攏嘴。

“先喝了藥罷。”

大師兄沒事了吧?”喝完藥說着便要起身去看蒼瀨,卻被彥青一把按住,但見他紅着臉撇過腦袋。

“阿月現在是女孩子,先先把衣服穿上”他遞過來一套青色衣裙。我才知道自己身上只披着蒼瀨的外袍。

不得不說變爲人形後做什麼都方便,君上屢屢鬍子讚歎道,“丫頭的廚藝越來越好了。”

雖已變爲人形,修煉卻不敢怠慢一分。二哥經常都會上山來看我,看到我變爲人形也是吃了一驚,從包袱裡拿出幾套女裝。原來二哥早就知道了,不過還是爲二哥的細心感到溫暖。

蒼瀨的傷也好了不少,背後卻留下了道疤痕。猙獰而讓人心下一顫,能想到那一道天雷該有多厲害,如果沒有蒼瀨如果沒有蒼瀨蒼瀨捂住我的嘴,“阿月,大師兄可不是外人!”心下一顫,想起第一次見到的蒼瀨,這世上什麼又能說清呢。

那日,師傅去了凡間。

仙周山來了個不速之客。一綠衣女子駕着雲霧而來,直奔周莊。被蒼瀨攔在了門外,幾番過招,女子打不過便守在門外一直呼喊着彥青。

那妖女乃是鳥族中的大族,名爲百靈。從話語間聽的百靈乃是來尋彥青的,那叫百靈的女子便是彥青的未婚妻。奈何彥青卻不想見到那女子,叫蒼瀨直接趕走了百靈。

不足半日,百靈去而復返。蒼瀨也去了十里雲海修仙,莊內只留了彥青與我。百靈帶着鳥族侍衛將周莊團團圍住,放了把火,看把這莊燒了。你也不出來!

百靈翅膀一抖,“彥青,你這般原來是因爲這女子?”百靈指着彥青身邊的鬼月嗤笑道,眉宇間全然是不屑。

“不得無禮!”彥青將我護在身後,“你快回去,我不想見到你!”

“彥青,你怎的說如此狠心的話?我乃是你的未婚妻,你爲這個狐狸精居然兇我?”百靈惡狠狠的瞪着我,討厭之色毫不掩飾。

“住口!”彥青甩開袖子。

“好,既然你這樣,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百靈手一揮,衆小妖紛紛將莊內點起火把,百靈翅膀一扇火勢迅速的蔓延起來。

彥青氣結與百靈飛上半空打成一塊,裝內火勢已經無可挽救。任憑鬼月竭盡全力也不得挽救,衆小妖還將鬼月關進已經火勢熊熊的屋子。

蒼瀨從十里雲海趕回來,與百靈過招。彥青解決掉一羣小妖,衝進屋子。我已經嗆的只剩半條命,彥青在我身邊部下結界。

我親眼看着他漸漸被火勢吞沒,奈何自己沒有半點力量。蒼瀨拉着我飛出屋子的時候,百靈已經倒在地上生死不明。我靠在蒼瀨的肩膀,低低的一邊又一遍重複,“彥青死了”

火勢越來越大,一聲轟隆巨響,房屋坍塌,我拉着蒼瀨,“你不是太子嗎?快下雨救救彥青”

蒼瀨無奈的低下頭,“對不起。只有龍王有權利施雨”我癱軟在原地,淚流滿面。

天空中一陣嘶鳴,一隻巨大的火鳥從漫天火勢中飛出。火紅的耀眼,一身的火光,在天空中展翅飛翔。只聽得蒼瀨說,彥青修成正果了。

我擡頭一件,果然吶火紅色的大鳥周身的仙氣,心中一喜,心都跳道嗓子眼,彥青沒死,真好

可惜彥青再也不會回來了。蒼瀨說,修成正果就是成仙了。成了仙心心中便無慾無求,再也不會理會凡塵之事。對一切不會自然而然的看淡!

彥青化爲人形,落在我身邊將我拉起,他說,“阿月,這樣也好”那便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彥青。後來才知道,彥青說的那樣也好是什麼意思。

師傅回來的時候,周莊已經化爲一片廢墟。百靈也被帶回天庭受罰,只因她燒了仙界的靈氣。

緣緣由由皆是由情起,百靈醒來時不知彥青已昇仙,以爲彥青已死。悔得腸子都青了,口中只嚷嚷,你怎麼那麼傻啊再愛情中誰都會變傻。

因爲百靈的一場鬧劇,仙周山被燒爲一堆黑炭。百靈也因觸犯天規被關進了萬妖之王宮殿的鎖妖塔裡,師傅扶着鬍子站在廢墟前,唉天長嘆,“萬年基業就被你們這兒女情長給毀了!”

之後,徵得師傅同意去萬妖之王的宮殿看望百靈,百靈乃是鳥族中一大名門望族,百靈從小與身爲鳥王人選的彥青有婚約。

而彥青卻絲毫不喜歡百靈,而將百靈視爲親妹妹一樣看待。而百靈卻刁蠻任性,一見到彥青與其他女子在一起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時候百靈都會上門算賬,以強欺弱。

在所有人眼中白靈就是那樣一個不堪的女子,百靈卻絲毫不在意。久而久之,他與彥青的誤會便越來越重。

當我與蒼瀨趕到鎖妖塔

的時候,見到那陰暗角落裡的女子,便是那樣渺小孤寂與倔強。

百靈與彥青是青梅竹馬,彥青是未來的鳥王,而百靈以後便是鳥族的王后。這個位置很多人都惦記着,不只是因爲那權高位重,更是因爲那彥青那忠厚情深的性格。

鳥族中有一個叫藍晴羽的孔雀,人如其名長得異常美麗。曾經是百靈最好的朋友,後來卻經常暗地裡勾引彥青,表面正經。彥青卻對她不聞不問,那時候的彥青對百靈很好,無微不至。

或許是因爲她是他的未婚妻,又或許是那時候的百靈單純可愛。時間一長,是註定什麼都會變的。變的不是百靈而是那個叫藍晴羽的女子。

那日是在鳥族的宴會上,藍晴羽悄悄給百靈下了一種名叫換魂散的迷藥,此藥最大的作用就是能控制人的意志。那日在殿上,百靈醜態盡出,當着彥青的面與鳥族中的一員大將當衆親吻。

掃淨了王族的顏面,言情當時一怒,甩袖離去。而事後百靈卻並不知道此事,只是侍女說起,說王要從新立選王后。不過那些流言只不過都是藍晴羽唆使的,從那以後百靈每每見到彥青都是心生不滿。

其實在百靈心裡還是很愛很依賴彥青的,只是彥青要從新立後這讓百靈難過起來。之後更是處處刁難彥青,總在他面前摟着別的男人有說有笑。

百靈只不過是想看看彥青會不會生氣。可是彥青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離開,最後還到了仙周山修行。

那時候的百靈並沒有想到是藍晴羽從中作梗,藍晴羽還告訴彥青百靈討厭彥青等等……百靈正中藍晴羽下懷,與彥青發生矛盾,關係日益慘淡不堪。

那日放火燒仙周山也算的是被藍晴羽挑唆的。藍晴羽暗地裡早就打聽好了,於是還裝作好人般的對白靈說,彥青喜歡的是周莊裡那狐狸精。

百靈永遠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局,一把火燒了仙周山,更讓自己被關進鎖妖塔,而這些或許都算不了什麼,只是因爲那一場火帶來的代價是在太大。如果沒有當初那樣的誤會,就沒有今天這樣的結局吧,那麼彥青也不會離她而去!

百靈跪在地上,雙眼呆滯,她說她害死了彥青,如果當初要是好好解決誤會那麼也不會天人永隔。

我扶起她,很想說彥青沒有死,但是我卻沒有說出來。這三界六族有個規矩,那就是人妖鬼仙魔靈不得亂套。也就是說即便是百靈知道彥青沒有死,那麼他們也永遠不能在一起了。

因得這世界上不可能仙妖兩相戀的,如此世界豈不亂套?所以這樣的秘密不說出來也罷,那樣對百靈總是好的。然就讓這份愛死在心裡,而不是有着沒有希望的希望期望着。那樣該多痛苦?

蒼瀨敲着我的腦袋,‘想不到你懂得還挺多的’。我訕訕一笑,‘書上看來的。’

走下鎖妖塔邊長長的階梯,忽然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看着我,我一回頭便瞥見一個紅衣男子。滿身的紅,頭髮也是紅的,皮膚卻白的嚇人。

那一對眼珠究竟是怎樣的一對眼珠,一隻是紅的另一隻確實藍色的。長得確實怪異,不過着妖界也算不得什麼,曾經還在書上聽聞過三頭六臂的獅子,長着翅膀的白馬,半人半狗的公狗妖。

那站在高高階梯頂端的男人朝着我一笑,笑的好似陽春三月的迎春花。作爲回報我再怎麼也是要對他回以一笑的,於是咧開嘴自以爲能比的過他那美麗的一笑。

卻見他在看到我的笑容後立刻寒起了臉,是在讓我毛骨悚然,身邊飄過一團陰風,瑟瑟發抖。

蒼瀨晃晃手,“阿月在看什麼?”

我回過神來卻發現原先站着那男人的地方竟然什麼都沒有,大白天見鬼了,真是晦氣!“沒什麼,我們快走吧!”

我與師兄蒼瀨回了仙周山,那裡依舊是一片廢墟。師傅正坐在桃花林中飲酒作樂,身旁的桃花樹下散落着幾缸成年百釀。這君上師傅竟然偷了蒼瀨的酒喝!

蒼瀨見此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大喝一聲跑過去搶了君上的酒罐子。君上紅着臉,打了個飽嗝嘻嘻笑道,“蒼瀨,你這小子也太小氣了。不就是一點酒麼!”

蒼瀨哼了一聲撇過頭去,這世道,徒弟哪能和師傅作對!蒼瀨早在心裡把師傅恨了萬萬遍。

仙周山被毀了,要從新建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世界上神仙也不是萬能的,世界上什麼東西都很脆弱,一旦沒有了就再也沒有了。即使從新做一個一模一樣的,那也不是從前的了。

我與蒼瀨被君上帶去了一個叫做普嵇源的地方,在那裡一生活就是多年。直到有一天在普嵇源裡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