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按倒在書桌上
“子墨，你確定要這樣做嗎？”江彥華拿着手中的藥物，手指微微顫抖，此刻的他，不復原本的戲謔。
李欽鎮定地點了點頭，“確定。”
江彥華擡眼看着李欽，他不知道爲什麼上天要給這一對有情人這麼多的波折。
李欽中了噬心毒，天下無藥可解，唯獨只能延遲，而一旦用了延遲的藥物，雖然能夠多活幾個月，但是卻要忍受極大的苦楚。
江彥華終究是不忍心，繼續說道，“子墨你再考慮考慮，說不定這一個月內會有轉機。”
雖然，他說出這話，自己也覺得不可能了。
李欽原本中的毒已經是用了各種方法壓制着，而如今毒上加毒，內裡已經被腐蝕了。基本上，按照他的醫術，已經是回天乏術。而世上比他醫術還好的人並不多，就算有，如何在這一個月內找到？而這些，李欽都再清楚不過，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延長，哪怕是歷經苦楚。
“不用了，我意已決。”李欽看着江彥華，態度十分地堅決。不管他能不能活下去，起碼，他得給錦兒和自己適應的時間，一個月絕對不夠。
再怎樣，他都要熬到孩子出生！熬到能看到孩子一眼！
熬到朱雀軍全部能夠爲他所用，熬到登上高位，一切都爲顧錦和孩子鋪墊好了。
那麼，即便死了，他也能夠安心了。
江彥華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素來果決的他，在這一刻即將直面好友死亡，他還是再次感到了猶豫和躊躇，鳳眸中滿是探尋地看向李欽，與其說他在說服李欽，不如說他在說服自己。
這樣殘忍的決定，他需要李欽的再三肯定，才能真正下手。
“彥華，你如我所言那樣做吧，我永遠不會後悔。”李欽看向江彥華，黑眸中並沒有太多的懼意，只不過神情總歸有那麼一點遺憾。遺憾一切都好了的時候，竟然會出了這樣的事。他中了毒，無藥可解的毒。
“好。”江彥華終於應了。
他鑽入房中，費心費力研製着剋制李欽毒素的藥物，但是憑藉他的能耐，雖然能夠研製出來，但這個藥物的反面作用還是非常大，而且，一旦服用了這個藥物，後面想要真正找出解藥也是不可能了。
舉個例子，李欽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容具，當裡面已經容納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後，哪怕是加入好的東西，都已經加入不進去了。
就是因爲這一點，江彥華纔會再三詢問，才最終依了李欽。
李欽就在門外等着，配置出解藥太難，但配置這些壓制毒素的不完善的藥物，並沒有那麼艱難，不多時江彥華便拿着東西出來了。
“子墨。”江彥華嘆了口氣，將藥物遞給李欽，鳳眸中迅速地閃過一絲水光。
就在前幾日，李欽和顧錦還是那麼好啊！而他的一切，也還是那麼順利啊，認回了妹妹，娶了妻子，是怎麼都想不到，一夕間全然變色。
看着顧錦與李欽兩人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並不是那麼容易，可爲什麼走到了現在，卻偏偏來了這樣的打擊。
江彥華內心一陣抽痛，雖然手中的東西已經被李欽接了過去，然而他的手指依舊顫抖，戲謔無雙的笑容也全部收斂了，面容是那麼的嚴肅，可是再嚴肅再難過都無濟於事啊！
李欽並沒有江彥華想的那麼多，對他來說，顧錦和孩子纔是他唯一放不下的！
然而前世，他壓根沒能得到顧錦，更不要說有孩子了，就那樣活了一輩子。其實仇怨基本在前世都已經算清了，他這輩子重生而來，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是以比起前世活得時間更長但更空虛乏味，他這輩子即便是活得時間短了，但擁有了這麼多，已經比前世所謂的報了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幸福無數倍！那麼，還抱怨什麼呢？即便只剩下幾個月的壽命，那又怎樣？
李欽早在昨夜，看着顧錦一直看了一宿，便已經將此事徹底想開了。
是以，李欽勾着脣角，冷眸中透出一點暖意，透出一絲追憶，低聲說道，“彥華，放心吧，我已經滿足了。若是上天真要收回我的性命，我也是願意的。”他這輩子，等於就是白撿來的，有什麼好不願意？
只不過，他唯一放不下的是顧錦，所以，一個月真的安排不夠啊。
他擔心顧錦會徹底陷入傷痛，還好有孩子，有孩子的錦兒起碼能夠堅強起來，李欽在心裡嘆了口氣，再次開口道，“彥華，若是我……你到時多多替我照看着顧錦。”
江彥華眼中的淚光終於滿溢了出來，他迅速地擦去，拍了拍李欽的肩頭，說道，“子墨你儘管放心，錦兒也是我妹妹。”
李欽便放了心，一口將這藥飲下了。
不到片刻，李欽額頭上青筋暴起，整個人面色有些猙獰，這是第一次他感覺着劇痛，未來的每一天，這痛苦只會越來越深。
他咬緊了牙關，腳深深地陷在地上一動不動，然而冷汗卻一滴滴落下。就算是在戰場上受了傷，他都不曾感到這樣痛苦過，因爲這痛苦彷彿嵌入了骨髓一樣，微微一動就感覺整個身子都被撕裂了。就如一把軟刀子在體內磨啊磨，可比受了劍傷還要痛苦一萬倍。
江彥華光是看着便能感覺到李欽到底承受了多少，心裡面浮現一絲不忍，卻還不敢開口說什麼，唯恐李欽承受更多，只好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他研製出來的東西，藥效他自然明白，倉促之間，他只能做到這麼多了。
爲什麼上天要這樣不公平！江彥華此刻鳳眸已經紅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只不過是沒到了這樣傷心的時刻！
李欽與顧錦的情感，他一路見證着，曾經爲喜而喜，爲悲而悲，甚至也影響了他的生活態度。他那麼欣賞兩人攜手，可偏偏在兩人最圓滿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悲劇，便是將最美好的東西摧毀給人看！此刻不正是如此嗎？可悲可嘆可泣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欽緊繃的身子終於一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疼痛過去他又恢復了冷峻淡然，看着江彥華站在一邊眼眶通紅彷彿是他在遭遇一切一樣，忍不住嘴角輕勾，“彥華你怎麼了？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你這眼淚流的太早了。”
李欽倒是戲謔故意讓人笑的，卻見到江彥華竟然嚎啕大哭了出來。
“哎，你怎麼了，以往你不是說哭像是女人一樣嗎？”李欽看着好友哭泣，頗有幾分無奈。又不是顧錦他還能各種安慰，江彥華竟然哭了他根本是手足無措啊。
拍着江彥華的背脊，李欽的語氣都是無奈的，“好了別哭了，再哭你就不是玉面公子了。”
“去他的玉面公子。”江彥華暗罵了一聲，到底是感到了一陣難堪再也不說話了。
他是真正捨不得，既捨不得自己的好友，也捨不得自己的妹妹受苦，是以纔會這樣發泄出來。
而哭完之後，江彥華也好受很多，擦拭乾淨了，淡淡地說道，“子墨，我會多配一些藥方出來的，看看能不能有些作用。”
“好。”李欽深知一旦他去了，最痛苦的並非是自己，而是遺留下的人，是以每個人，他都儘量讓他們心有掛念，這樣的事他纔不會拒絕，一口應了。
待得江彥華徹底恢復了冷靜，李欽才淡淡地說道，“在錦兒面前，我不希望你透露絲毫，即便只剩下幾個月，我也希望，這幾個月她是開開心心的。”
“這……”江彥華略加猶豫，還是說了，“可若是幾個月後，她知曉了一切，會不會恨你？”
“恨纔好，一旦心如死灰，纔是真正完了。再說錦兒有了身子，若是因爲這些事傷害到孩子，那我才無法原諒自己。”李欽語氣淡淡，但一切都已經想周全了。
復又想起一事，李欽問道，“這藥用下去，能維持五個月嗎？”
“應該可以，只不過，會一日比一日痛苦，你真能熬下去嗎？”江彥華眼中透出一絲不忍。
“沒問題。”李欽一口應了，又擔心再多相處，江彥華只會越發難過，索性便開口告退了。
江彥華點點頭，看着李欽大步離開的背影，從這個筆直高大的背影看去，壓根看不出任何端倪。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李欽前幾日會做這麼多，他想給她留下最美的記憶啊。
可嘆這一對有情人啊！江彥華倒是不哭了，但卻深深地嘆了口氣。
顧錦半點不知，此刻她正在處理印花布的事宜。
她拜託嚴敏叫來了嚴敏所認識的所有布匹商人，而她自己也派人將人全部叫齊了，此刻正一同聚在流海樓的雅室內。
大家入了雅室，也沒多想，還以爲顧錦要根據協議來說一些話呢，此刻有了機會能夠聚集在一塊，不少人都悄然說着自己的話兒。
直到顧錦到來，大家方纔安靜了下來。
大家推搡一番，纔有人站了出來，恰好便是北邊布匹大商人孫老頭，孫老頭看了顧錦一眼，笑着說道，“顧姑娘叫我們前來可有要事？”
“是啊我們可忙着呢。”
嚴敏看了衆人一眼，衆人嘴脣動了動，到底將其他抱怨的話語收了回來。
比起在這些商人心目中的價值嚴敏可是高多了，因爲她底蘊深厚，來自北方的嚴家，而顧錦雖然有能耐但畢竟是新崛起的，衆人也就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正是因爲有她替着顧錦做擔保，是以這些人才會給了面子過來，還能聽顧錦說兩句。
顧錦感激地看了嚴敏一眼，而嚴敏是從頭到尾知曉了一切的，心裡面還有幾分愧疚，便衝着顧錦點點頭，示意她可以開始說話了，其實她心裡也好奇顧錦會如何處理，畢竟這樣大的事呢。
顧錦看了衆人一眼，而此刻已經安靜了下來，她勾着脣，不急不緩地說道，“原本賣給大家的那些布匹自然不會變的，價格也不會動。”
“只不過，我此次叫你們前來，不過是想與大家一塊和氣生財罷了。”
不待衆人提問，顧錦便笑了起來，“我想送大家一份厚禮，而大家也幫我一個小忙，可以嗎？”
“顧姑娘先說說看。”立刻有人接口道。
“我打算把做印花布的秘方，全部告訴給各位，只不過有個條件，這第一年的印花布，必須從我這裡拿，而你們需要幫我賣，我做了多少，你們必須來拿走多少。等第二年，就可以自己做印花布了，諸位意下如何？”
顧錦的話語幾乎是一字一頓極爲緩慢的，確保每一個人都能聽到。
原本安靜的氣氛瞬時被破了，所有人都相互討論了起來，然而不管怎樣討論，他們都是大賺特賺的，只需要幫着顧錦賣上一年，後面的就歸他們賺錢了！
然而聊不了兩句大家便也停下了，因爲此刻已經人人都成了競爭對手，多說無益了！
唯恐透露了什麼的衆人連忙開口道，“顧姑娘心地良善啊，此事就這樣定了。”
“好，若是大家沒有異議的話，我讓人過來簽字畫押，這第一年的印花布必須從我這兒拿，否則我可是太虧了。”顧錦淺淺地笑了起來。
衆人紛紛點頭。
“那是自然。”
“顧姑娘已經足夠厚道了。”
而在邊上看着顧錦的嚴敏，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她沒有說話，她一直在琢磨顧錦的用意，直到此刻她終於明白了！因爲顧錦曾經跟她說過，這印花布並不是最完善的！也就是說，一年的時間，足夠顧錦創造出更完善的布匹，而一年她已經賺得足夠，待她收手時，這個市場已經沒所有人想的那樣好了。
要知道，這些新穎的東西，最賺的時候永遠是剛開始。
然而衆人心裡面一片火熱正想着秘方呢，此事當然也沒有秘方重要，畢竟一個秘方，和賣印花布比起來孰輕孰重很明白了，所以即便想到這些能怎麼辦，畢竟手藝在別人手中。而能在一年後有秘方也足夠好了。
雖然可以反悔，但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衆人已經是大晉最頂級的商人，已經有了度量，誰也不願得罪誰了。
顧錦看着衆人一個個簽下另一份協議之後，不由勾脣淺淺地笑了起來。
此事已經解決了，那人就算一樣的東西又有什麼用？這些商人通通有了秘方，只不過是爲了她賣上一年而已。
待得這些商人告退了，嚴敏被顧錦留下了。
兩人一塊兒商議了起來，待得嚴敏出去的時候，面上的笑意就更深了，是的，顧錦讓利了！此事，對整個嚴家都是大好事。她這個朋友，真沒交錯。
顧錦將東西吩咐人收好之後，也很是輕鬆地回到了睿王府中，她不僅僅給了這些商人一份利益，還拿到了這一年的收益，而這收益，恰好就能給李欽，是以顧錦的心情好極了。
到了書房，她淺笑着走了進去，見着李欽正在處理事情並沒有打擾。
然而李欽卻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笑着看向她，已經到了這樣的時候，他也不會吝嗇他的微笑了，他神情溫暖地說道，“錦兒回來了？”
“子墨，你看看，我拿到了什麼。”顧錦將打開那個匣子，匣子裡面是那些商人留下的訂金，厚厚的一疊銀票，顧錦特地翻着給李欽看，總共足足有好幾十萬兩。這銀子別說是養朱雀軍了，就是養全部的軍隊都綽綽有餘。
李欽含着笑，“錦兒這些都是哪來的？”
“都是我賺來的。”顧錦挺了挺胸膛，將匣子蓋上，放在李欽的桌上笑道，“好了，它屬於你了，你拿去用吧，這段時間恐怕開銷會很大，不過不用擔心，有你妻子呢！”
他們，共同進退！
李欽含着笑，毫不猶豫地拿了這些銀票，雖然說他自己也有所準備，但是錦兒送過來的東西，那是一定要用的，而且這樣一來，確實也省了很多麻煩！
顧錦見着李欽這樣識趣，不由湊上前去親了一口，笑道，“真乖。”
李欽哪裡會讓她這樣調戲，直接就將人按倒在了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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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捲進入收尾階段所以寫的比較慢，這兩天的更新時間有些混亂所以暫時不固定，過了這兩天會繼續固定下來到九點半，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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