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的話讓鳳凰陷入了沉思。
以皇北天的性格,那夜如果是他破了自己的身,絕對不可能到現在還藏着掖着,對此鳳凰還是很有信心的。但皇北天在新婚夜失蹤,這事委實很是蹊蹺。不知爲何,鳳凰本能直覺這很有可能便是一個極好的突破口。
因爲想着心事,這一夜鳳凰睡得很晚,以至於第二天直接便睡到了日上三竿,天光大亮。
“什麼時辰了?”鳳凰從睡夢中醒來,眼還未睜,便迷迷糊糊地開口問道。
小丫頭看她神志不清的呆呆模樣,抿脣笑了一笑,開口道,“巳正二刻了,公主。”說着走到梳妝檯前將窗子推了開來。鳳凰喜歡敞亮的環境,因而只要是她清醒的時候,小丫頭們便會第一時間替她將窗子打開。
雪亮的日光落進室內,鳳凰被這乍然暴漲的光線刺了一下,人終於清醒了幾分,心中卻是嘆息,果然是舒適的環境待久了,人跟着也變得懶惰了起來。以前她每天可都是五,六點鐘就起來訓練的,哪怕前一夜出任務,第二天生物鐘也會將她準時喚醒,像這種睡到十點半的情況打她有記憶起就從來未出現過。
“公主,怎麼了?”小丫頭見她早上一起來就唉聲嘆氣的,不由好奇問道。
鳳凰搖了搖頭,打了個呵欠,有些沒精打采道,“沒事,就覺得我最近越來越懶了。”
小丫頭聞言咯咯笑了一聲,點頭附和道,“公主您最近覺是有點多,而且睡得還很死,今兒個駙馬在您這待了許久都不見您醒呢。”
鳳凰聽說皇北天來過臉頓時一僵,問道,“他來過?”
然,這一次卻無須小丫頭回答,她自己便直接看到了答案。落地菱花銅鏡中,她頸項以及鎖骨上的那點點紅梅豔醴的簡直扎眼!!!
小丫頭沒看見鳳凰臉上青紫交加的表情,聽她不說話,以爲她還在介意自己晚起的事,便笑着安慰了一句,“公主,您不用太介意拉,春天到了,是有些春困的。”
鳳凰在心中狠狠抽打了皇北天那個臭流氓一頓,隨手拿了一條絲巾系在脖子上,這才轉念於小丫頭的話。她自己心裡明白自己犯困並非是因爲春困,而是由於懷孕的緣故。最近鑑於自己細緻的調理,她的懷孕反應已經小了很多,但這犯困的毛病卻絲毫卻未減。她雖已極力控制,但懷孕後她的耐力明顯有了很大程度的削弱,因而根本無法抵住那時時糾纏着她的睡意。不過因着之前柳飄的懷疑,她已儘量掩飾自己這一事了,只不過現在看來到底還是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好在如今正值春天,犯個春困什麼的也不算什麼太奇怪的事情,總算能暫時敷衍一段時間。
鳳凰心中百轉千折,面上卻是不露,強打起精神起來洗漱了一番,這才徹底清醒了過來。
“公主,要現在將早膳端上來麼?”小丫頭問。
鳳凰本要點頭,想了想又是搖頭,“算了,直接去前廳用吧。”她現在聞到葷腥什麼的已經不是那麼難受了,所以還是儘量不要搞特殊化了。
小丫頭點了點頭,正要端了水盆出去,鳳凰突然想起什麼,又開口問道,“再過兩刻鐘駙馬他們就要用午膳了吧?”
小丫頭頷首道,“一般來說是的,但最近駙馬他們比較忙,有時候會晚一些。”
“那便等他們一道用午膳吧,你先給我隨便端碗粥來墊墊肚子。”鳳凰吩咐道。她懷孕的事情到後來會越來越難隱瞞,所以在前期她還是要儘量保持普通一點。再說了,皇北天早上見都見過了,也沒必要再躲着藏着。
小丫頭應了一聲去了,少頃便給鳳凰將粥端了過來。鳳凰怕吃多了等下吃不下又生波折,用了半碗便吩咐將粥撤了。
到用午膳還有段時間,鳳凰無事可做,便決定出去走走。古代女子若是懷孕一般都講究靜養,但鳳凰從現代穿越而來,雖未懷過孩子,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她知道產婦其實還是應該多運動運動的,這樣更有助於生產。更何況古代的醫療水平實在不怎麼發達,女子生產往往都是鬼門關前走一遭,爲免自己以後遭遇這種不幸,鳳凰暗自決定將適量的運動安排進自己的日程裡。
而且胎教也是個問題。沒有哪個做母親的不想生個健康聰明的孩子,鳳凰既然決定留下孩子,自然也希望十月懷胎後能有這樣的一個寶寶。
鳳凰本都已走到門口了,想到這點忽然扭頭對身後的小丫頭吩咐道,“去給我取把琴來。”
“公主,您要彈琴?”小丫頭聞言訝異了一下,她跟着公主多年了還從來不知道自家公主會彈琴。
鳳凰將她臉上的神色看進眼裡,抿脣笑了一下,並未多解釋什麼。再說也沒法解釋。她總不能告訴小丫頭,她家公主其實早翹辮子了,如今的這個公主因爲前世出一個裝富家千金的任務,特地於琴棋書畫方面突擊了一段時間吧。
既然要撫琴,那自然要挑個好地方。鳳凰雖然不像有些古人彈琴前還要焚個香沐個浴什麼的,但選個清幽的地方還是很有必要的。
根據小丫頭的建議,鳳凰將地方選在了府中的湖心亭。不得不說,景慕帝表面上對鳳凰這個女兒還是很捨得下血本的。湖心亭建在一個佔地頗廣的人工湖上,湖水碧青,水光灩灩,有風乍起,立時便將那一湖春水吹皺。湖邊種了大片大片的桃花,正對着湖心亭,如今開得正好,遠遠望去,滿目絢爛,讓人莫名就想起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詩文來。
鳳凰對這個地方十分滿意,原本只打算隨便彈彈的,如今看着這湖光花顏,竟有些興致盎然起來。待抱着琴的小丫頭幫她把琴架好後,她立刻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試了試音。按鳳凰本來的性子,自然更喜歡一些豪邁大氣的曲子,例如滄海一聲笑什麼的,但既然是爲了胎教,那明顯舒緩的曲子更爲適合一些。
鳳凰想了想,擡手便慢慢撥弄起琴絃,有悠揚清越,婉轉流暢的曲調從她指尖嫋嫋流瀉而出。
一旁垂首恭立的小丫頭不想自家公主真的會彈琴,聞聲不由一訝,便又聽女子竟還合着那琴聲清聲緩唱了起來:
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羣玉山頭見
會向瑤臺月下逢
一枝紅豔露凝香
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
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
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
沉香亭北倚闌干
李慕從書房出來的時候,離用午膳還有一段時間,他想着最近因爲忙,冷落了李泰許久,便打算去院子看看自家弟弟。誰料剛沒走多久,忽有一陣清澈明淨的琴聲潺潺流入他的耳中,伴隨着那琴聲的還有一道空靈卻又略帶清冷的嗓音。
因爲相隔甚遠,李慕並不能辨清那聲音的主人是誰,只能隱隱聽出應該是個年輕女子。他心中有些疑惑,想不出這三公主府還有何人會彈琴唱歌,思索間腳步卻早已情不自禁的朝那聲源處走去。
隨着慢慢靠近,那歌詞便逐漸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是一首從未聽過的曲子,語語濃豔,字字流葩,細細品去,如覺春風拂面,花光滿眼,美人玉色,人面迷離,別有一番風流旖旎,絕世丰神之感。
然最絕的卻並非這詞,也非這琴音,而是那清聲吟唱的女子的嗓音,空靈而透徹,縹緲卻又不失其光澤,乍聽之下,只不過青山隱隱歸於平淡,可若細細體味,卻又是無聲處聽驚雷。
李慕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一時之間又並不能立即想出這人到底是誰,他打算立刻走過去看看,又怕驚了那彈琴之人,心中很是一番踟躕,卻到底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略帶急切的悄悄往那邊靠了過去。
而隨着距離的不斷縮短,一副如詩如畫的美景逐漸展現在他眼前。
湖光花色兩廂應和,湖面無風如鏡未磨,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有女一人,居於其中,青絲如墨,衣青如煙,身姿窈窕,膚白若雪,端的是氣韻無雙。
李慕不覺看癡了。
他自認這一生見過無數絕色女子,卻從未有一人給過他這樣怦然心動的感覺,他慢慢伸手按住胸膛,只覺心跳若擂鼓,幾若要破開他的喉嚨口一躍而出。想要看清女子到底是誰的心情如此迫切,以至於他的腳幾乎是急促的掠了過去……
忽的。
“啪——”一聲嗡響,一道驀地響起的刺耳聲音帶動琴音微顫。
是琴絃繃斷的聲音。
月光般皎潔的柔荑頓在半空,女子似怔了一下,歌聲應聲而止。
“啊,公主,你的手!”一道尖銳的嗓音跟着響起。
李慕聞聲卻是心中巨震,那女子是公主?這景慕就三位公主,而能悠閒的在這府裡彈琴的便只有……李慕不敢置信的疾走幾步朝那女子走去,正對上女子慢慢偏轉過來的臉,眉青如黛,眸光似水,膚白脣紅,不是鳳凰是誰。
鳳凰只淡淡掃了李慕一眼便收回視線,擡頭朝一臉驚慌的小丫頭笑了笑,道,“沒事,小傷。”可能是這張琴很久不用了,琴絃有些老化,經不住撥弄,所以纔會突然繃斷,她一時不防,指尖被割了個小口子。
小丫頭卻仍舊一臉擔憂道,“可是都流血了,奴婢還是去給公主您拿金瘡藥吧?”
鳳凰仍是搖了搖頭,“拿什麼金瘡藥,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帶手帕了麼?拿來我擦擦就是。”
小丫頭自然是一臉的不認同,但見鳳凰堅持,也不敢違拗,只得從袖子中抽出錦帕遞了過去。卻還未遞到鳳凰手裡,便被一隻大手狠狠打落。
小丫頭驚惶的擡眼看着來人,半晌才吶吶喚了一聲,“慕王爺。”
鳳凰卻是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小丫頭髮紅的手背,道,“你幹什麼?”
李慕不答,只一副看白癡表情的看着鳳凰,譏誚道,“你還是不是女人?不知道傷口不處理會留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