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邵皇笑了一聲,也沒說允,也沒說不允,只不緊不慢道,“此事你之前已於密函中向孤提過,那小女子孤瞧着也挺喜歡,但她身份畢竟敏感,而你的身份又非同一般,因而此事就算孤答應,只怕朝臣也不會輕易點頭。”
皇北天聞言卻道,“父皇這話是從何說起,兒臣不過就是個皇子,這冊立正妃一事又與朝臣有何相干?”
華邵皇笑睨了他一眼,“你這臭小子少給我避重就輕,孤什麼意思,難道你心裡不清楚?”
皇北天一臉面癱,“兒臣愚鈍。”
華邵皇見他這樣卻是被氣笑了,“你要是愚鈍,這天下只怕就沒有聰明人了!”他說着邊將皇北天拉起身,邊嘆笑道,“你不要和孤裝傻,我兒聰敏,天下少有人能及,你幾個兄弟更是比不上你半分,待孤百年後,這天下到底還是要交付於你手上,此事孤心裡明白,你心裡明白,那羣臣心裡又如何不明白?皇子立妃一事事小,但太子立妃卻是大事。”
“天家無私事啊!”最後華邵皇如是感嘆了一句。
皇北天雖順從的站起身,聞言卻道,“兒臣如今只是皇子。”他刻意加重了“如今”兩字,表明就算羣臣心中明白,但只要自己是皇子一天,羣臣就不能堂而皇之的開口阻止自己立妃。
華邵皇自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嘆了一聲,問,“非她不可麼?”
華邵皇倒並不是很介意自己這個最中意的兒子立誰做正妃,畢竟華邵內部還算清明,皇權也無外落,自己這兒子也有足有的威嚴,根本無須委屈他娶下一世家豪門的女子以增強自己的實力。再說他也有幾個世家女子做側妃了,這正妃一位,倒也可以隨着他喜歡。
只是他不介意不代表別人不介意,想到自己一旦恩准了此事,朝臣私底下朝自己抗議的聲音,華邵皇就有扶額嘆息的衝動。
“非她不可。”皇北天的回答擲地有聲。
華邵皇聞言卻是笑了,“倒沒看出來我兒還是個情種,來,你先和孤說說,你到底爲何只鐘意於她。”
皇北天沒說話,只於懷中掏出厚厚一疊紙展開放在華邵皇面前。
華邵皇先是疑惑,待看清那紙上是什麼後,臉上又是驚訝。那是曾經皇北天拿來勸服柳飄和李慕同意鳳凰加入的景慕京都地圖以及皇宮地圖。
“這是……”華邵皇身爲帝王,自小受全方位教育,自然看得出這兩份地圖的價值。
皇北天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這是凰兒親自制作的,不僅如此,此次我們之所以能拿下景慕,凰兒於其中-功不可沒,像我華邵大軍之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景慕京都就是凰兒封鎖了消息,還有景慕內亂她於其中也是各種推波助瀾,包括景慕朝臣的倒戈也是她提供了詳細的資料。”
華邵皇擡眼,“此事當真?”
皇北天淡道,“不敢欺瞞父皇。如若父皇不信,可親自召人詢問,飄對這些事情也是很清楚的。”
“若果真如此,倒是一奇女子,配我兒也算相當,”華邵皇讚了一聲,隨後話鋒一轉,又笑道,“不過你說到柳飄,你確定他會爲那丫頭說話?”此次他這個兒子將鳳凰攜帶回帝都,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他和柳飄卻早已知道,他案頭如今可還擺了好幾份柳飄對攜帶鳳凰入都一事質疑的摺子呢。
皇北天神色淡淡,似乎並不以爲杵,“兒臣相信飄的品性。”潛臺詞是柳飄或許不同意他立鳳凰爲正妃,但卻並不會刻意抹殺鳳凰於拿下景慕一事中的功績。
華邵皇笑了起來,自己的兒子有賢臣良將輔佐,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也跟着高興。
“既如此,孤便答應你。”他手按在那地圖上,擡眼朝皇北天笑道。
皇北天不動如山的臉上終於露出明顯的喜色,“謝父皇。”
華邵皇見狀笑着搖了搖頭,道,“你我父子很久沒有好好說說話了,今夜便留宿在宮中吧。”
皇北天雖很想立即回府看鳳凰,但華邵皇畢竟是自己的父親,他平日裡儘管做不出親暱之態,但對華邵皇的孝順並不比別人少一分,聞言便也就按捺心中相思點了點頭。
而他一夜未回府,府中早已見怪不怪,之於鳳凰更是無任何影響。鳳凰自景慕至華邵,其間坐了那麼久的馬車,昨夜終於得以好好睡一覺,因而儘管睡得很早,但起身的時候還是日上三竿了。
“閣主,您醒啦!”鳳凰不過剛睜開眼,一直在牀頭候着的青玉立刻歡喜的驚呼道。
鳳凰應了一聲,坐起身,卻是有些奇怪的看着青玉,“我起牀是什麼大事麼?怎麼這麼高興?”
青玉剛還滿臉歡喜的小臉頓時一垮,“閣主,我好無聊。”昨夜也就算了,可今兒個一早起來,管家卻是什麼也不讓她幹。來到陌生的地方本就讓她很不適應,她心裡本想着算了,只要伺候好自家閣主就好,可現在管家卻是連這也不讓她幹了,也難怪她會喊無聊。
鳳凰聞言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頭便傳來推門聲,跟着十來個容貌嬌美的宮裝侍女魚貫而入,有端着水盆的,有託着巾帕的,有拿着漱口水和青鹽的,有捧着華美衣衫的……林林總總,不可一一而述。
侍女進來後便整齊劃一的朝鳳凰福身一禮,輕聲細語道,“夫人,奴婢等伺候夫人洗漱更衣。”
側身站在鳳凰牀頭的青玉見狀,嘴巴大張,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這排場也太大了吧?自家閣主以前在自己的公主府都沒有這麼大的排場呢!
鳳凰昨晚用完膳和沐浴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因而面上並沒有什麼其他顏色,只邊從牀上下來,邊淡淡道,“東西放下,青玉留下伺候我即可,你們下去吧。”
豈料她說完,那領頭的侍女卻是一臉爲難道,“這……夫人,王爺已經讓管家交代下來,讓我等務必要盡心伺候夫人您。”
侍女說話的時候眼中有些困惑,要知道這種規格的伺候可是王府中最高級別的,平日裡也就王爺一人能享受,怎麼這位夫人卻是一副不領情的樣子?想到府中暗中有傳言說這位夫人乃是鄉野之民,眼中的困惑不由又轉化爲輕鄙。
她暗中朝身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擡頭朝鳳凰笑道,“夫人,您只管歇着,奴婢等伺候您。”
說話間,抱着衣衫的侍女抖落手中的華服,頓時滿室流光溢彩,那侍女臉上露出一抹自得,就好似那衣服是她的一般,拿着衣服便朝鳳凰走來。
端着青鹽和漱口水以及端着水盆的侍女也緊跟其後。
鳳凰自懷孕後脾氣本就很容易陰晴不定,又因着皇北天的原因,心中更是各種慪火,如今見幾個侍女竟然也敢在自己面前拿喬,頓時心頭火氣,她一把打掉那個試圖替她更衣的侍女的手,將那一眼就價值不菲的華服踩在腳下,又重重拍掉那杯遞至自己面前的漱口水,厲聲道,“我說的話都聽不懂麼!”
聲色俱厲的呵斥聲伴隨着漱口杯掉落在地的碎裂聲於室內炸開。
衆侍女呆滯,似沒想到鳳凰竟如此不識大體,不識好歹!
“夫人,你……”領頭的那個侍女臉色有些不好看的開口。
鳳凰卻是一把打斷,指着門口,怒聲道,“出去!”
那侍女還待再說,背後忽然傳來喜怒不辨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鳳凰一見始作俑者心頭更怒,一把將身側侍女捧着的銅盆朝來人狠狠揮去,火冒三丈道,“你也給我滾出去!”
滿滿一盆水登時澆了來人一身。
跟着銅盆落地發出“哐啷”一身巨響。
衆侍女見狀大駭,紛紛跪下,“見過王爺。”
皇北天剛從皇宮回來便急匆匆的趕來見鳳凰,豈料不過剛進門便被澆了一盆水,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只是臉色再不好看也捨不得朝鳳凰發,只能皺眉朝跪了一地的侍女冷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領頭的侍女俯身在地戰戰兢兢道,“奴婢也不知,奴婢聽聞夫人起身,按照王爺您的吩咐進來伺候夫人,夫人卻不知爲何突然大發雷霆。”她這話說得倒也不假,只是隱去了一些關鍵的東西罷了。
皇北天聞言擡眼看向鳳凰,就他所知鳳凰並不是個會隨意朝下人發脾氣的人,以前在公主府待下面伺候的人也十分親厚,如今怎麼會突然發火?難道是因爲自己的原因在遷怒?
鳳凰卻是懶得解釋,只冷笑一聲再次伸手指向門口,一字一字道,“出去。”
俯身跪滿地的侍女臉上的表情雖看不見,但那抽氣聲卻明白昭示了她們對鳳凰竟敢如此大膽的和王爺說話的驚駭,心中卻是暗喜,這位身份不清不楚的夫人今日只怕是要倒大黴了。
只可惜今天註定要讓她們失望了。因爲皇北天聞言不僅沒有生氣,反走到鳳凰身前握着鳳凰那隻指着外頭的手,聲帶痛惜的皺眉道,“你生氣想打摔東西我並不反對,只是如何要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被他握着的鳳凰的手背通紅一片,是之前一把將銅盆揮落時撞的,可見她當時用了多大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