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爲尚書府的小姐,這烹茶的手藝也是一流。”皇北天讚了一句。
他雖不耐煩這些,但畢竟出身於宮廷,自小便會接受這方面的教導,儘管並不會親自動手,於賞鑑一途卻是綽綽有餘的。
“雕蟲小技,當不得王爺贊耳。”陸冰兒抿脣一笑,雙手奉上茶杯,“第一杯敬最尊貴的人,王爺請用。”
皇北天伸手接過,撩眼瞧了一記,又輕嗅了一下,笑道,“顧渚紫筍。”
陸冰兒婉然一笑,“王爺好眼力。”
皇北天淺啜一口,不疾不徐的開口道,“鳳輦尋春半醉回,仙娥進水御簾開。牡丹花笑金鈿動,傳奏吳興紫筍來。這顧渚紫筍可是十分珍稀少見的名品啊。”
皇北天隨口唸的那首詩是一位詩人對顧渚紫筍進貢情形的生動描寫,皆因華邵先祖中有一位帝王對這個茶尤爲的喜愛,因而宮女一聽到這茶到了,便立即向那位帝王稟報。皇帝那可是以全天下之力供養一人的存在,連他都如此喜歡,可想而知這茶有多特別,偏這茶產量又尤爲的稀少,因而更顯珍貴。
陸冰兒溫順笑了一聲,解釋道,“這茶乃是陛下賞賜給家父的,家父一直沒捨得喝,當日妾身出嫁,妾身求了他許久,他老人家才依依不捨的將這茶給了妾身。”說到這,她嬌憨的笑了一聲。
她本是清麗脫俗的長相,難得露出這種嬌憨之態,倒別有一番可愛意味,皇北天擡眼掃了她一記,“你父親倒很是疼愛你。”
陸冰兒一直知道自己偶爾流露的嬌憨之態十分動人,當初在家中時,她偶爾露出此態,她父母就沒有不心軟的,此時見皇北天特地瞧了她一眼,自是以爲皇北天被她撩動了心絃,因而嬌憨之態愈顯,軟糯糯道,“家父四十有餘才得妾身一女,自然也就多偏疼一些,爲此家父後來一直很是後悔,說太嬌慣妾身了,以後去了夫家,恐難爲人所容。”
“難爲人所容?”皇北天面上頓了一下。
陸冰兒聽出他言語中的異樣,心中別的一跳,忙嬌聲柔笑道,“家父就是擔心妾身的性子太過驕縱,怕爲人不喜,好在王妃是個心善的,妾身與王妃相處也一直很是愉快,卻是家父多慮了呢。”
皇北天聞言眸中的冷色這才和緩了下來,面上卻只淡淡道,“既相處愉快,以後多去王妃那裡走動走動便是。”
陸冰兒福身一禮,柔笑,“妾身省的。”
眸中卻是閃過一抹暗色,待擡頭見皇北天臉色淡淡,心下又是一鬆,心道,王爺雖說還算在意鳳凰,但瞧那模樣,倒還算淺淡,畢竟是新得的玩意,怎麼着也會惦記一段時間,自己常去鳳凰那裡走動也不是沒有便宜的,最起碼可以多見見王爺。
皇北天喝完那杯茶後便重新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陸冰兒一邊站在他身邊研磨,一邊眼也不錯的瞧着皇北天的側臉。
她爹是真的很疼愛她,因而當初很是不捨將她嫁入戰王府。當初陛下有意替王爺選側妃時,她心中就一直很是擔憂她爹會阻撓,偏又因着自己未出閣女兒的身份不能找她們說,好在最後總算如願以償。
她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愛上皇北天的了,只模模糊糊的記得那是一個很冷很冷的冬日,她隨着好友去京郊賞梅,因路上不平坦,馬車突地一顛,她當時正與好友嬉鬧,人好死不死剛滾至馬車旁邊,這一顛,人便從馬車滾了下去,眼前着車輪就要從自己身上碾過,她驚懼的閉上了眼,只以爲自己必死無疑。
可緊跟着便感覺腰間一緊,跟着便是一道冷削淡漠的聲音於頭頂響起,“沒事吧?”她擡頭,一張輪廓深刻宛若刀削斧劈的俊顏便充斥了她的雙眼,那明明就是極冷的一個冬天,那人的表情也明明冷的能掉下冰渣,可她卻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溫暖。
後來她才知道那人便是威名赫赫的戰王皇北天。在得知這一事實的時候,她心中十分絕望。因爲她知道以自己的家世是不足以嫁給他爲正妃的。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開始無意識的收集着關於他的一切,她開始努力的學習以前十分厭煩的女紅詩詞,不爲其他,只爲有朝一日可以名動帝京,讓他能聽到自己的名字。
她現在做到了不是麼?王爺的確有聽過她的才名,自己也得償所願的進了王府,一切都如她夢想中所希望的一般。唯一有所差異的是自己不是正妃,而是側妃。他的正妃被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女人佔據了,這個女人還深的他的愛寵。在剛開始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心痛的簡直仿若要碎了一般。
好在,好在王爺的愛寵似乎只是一時的,好在,好在她似乎還有機會!
在陸冰兒內心翻騰的時候,西苑小築的青玉面上也在翻騰。
“王妃,您說陸側妃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就不聲不響的跑到王爺那裡去了呢?”在聽聞子蘭剛剛偷告訴她的消息後,青玉立刻滿臉青黑的衝進小築朝自家王妃告狀了。
只可惜她的憤怒只讓鳳凰怔了一下,隨後便淡淡笑開,“又瞎說,什麼叫不聲不響?陸側妃是皇北天的側妃,她去看望皇北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青玉咬牙跺腳恨恨道,“可您纔是王妃啊!”
鳳凰撩眼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難道就因爲我是王妃,她去看望皇北天還得來向我知會一聲不成?”說罷她又淡了顏色,“以後這種話可莫要再說了,讓人聽了沒得說我太過霸道。”
“這不是霸道不霸道啊!”青玉一臉的忿忿不平,“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她和您關係這麼好,現在來了西苑招呼也不和您打一聲,就兀自跑去看王爺了,這般作爲哪裡還將您放在眼裡!”
她說着見鳳凰仍不爲所動,又咬牙切齒道,“西苑是不允許閒雜人等進來的,她要進來也是藉着進來看望您的名頭,如今卻藉機跑去看望王爺,這,這,這根本就是在利用您嘛!”
“青玉!”她剛一說完,鳳凰就沉着臉呵斥了一句。
青玉這纔想起來莫紫萱還在這裡,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訕訕來。
莫紫萱卻是隨意的一擺手道,“我問心無愧,你們不用在意我。”
鳳凰瞪了一眼青玉,淡道,“以後不準再說這種話了。這西苑是皇北天的西苑,她陸側妃是皇北天的側妃,她要來這裡看望皇北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以後就算你見着她也不許給她擺臉色。”
青玉小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憑什麼讓她得這個便宜。”
“青玉!”鳳凰再次厲聲呵斥了一句。
青玉小臉一垮,這纔不情不願道,“好嘛好嘛,我記下便是了。”
莫紫萱看着她笑了一下,將那桃花箋塞入她手中,“現在估計你家王妃也沒心情在這上面寫字了,好歹我們辛苦一場,你就這般直接送過去吧。”
青玉本不情願,見莫紫萱偷偷朝她眨了眨眼,她頓時心領神會的拿着那桃花箋一溜煙去了,鳳凰本想喊住她的,卻沒來得及。
她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亂的莫紫萱,沒好氣道,“她本就是個火爆脾氣,你不幫着我勸她,還添火加柴的,這回頭她要是再闖了禍,你替她擦屁股去!”
莫紫萱卻是無所謂一笑,“有你在,她就算捅了天去,也沒人敢動她一根頭髮,你怕什麼?”
鳳凰白她一眼,“說的我跟她在這府中有多麼橫行霸道似得。”
莫紫萱嘿笑一聲,隨手拈過一旁的點心扔進嘴裡,嗚嗚嚕嚕道,“不是你們橫行霸道,而是你這個主子寵冠後宅,她跟着沾光而已。”
說着她又似笑非笑的睇着鳳凰道,“冰兒去看望王爺,你真的一點也不吃醋麼?”
鳳凰臉色的神色淡了淡,“有什麼好吃醋的,他不是我一個人夫君,我早在進府前就已經知道了。”
“但你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氣的吧,”莫紫萱大喇喇道,“要不然剛剛你也不會直接改了稱呼,張口閉口陸側妃了,我記得你可是有日子沒跟我們這般客套了。”
鳳凰倒也沒否認,直接道,“我又不是神仙,真的能對外界的事情清心寡慾的紋絲不動,因而若說一點都不介懷那也不可能。我實話跟你說,她喜歡皇北天我沒意見,但她不該拿我當筏子,沒人喜歡被人當筏子使。”
莫紫萱聞言笑了一聲,“你倒是爽快。不過我若是跟你說我今日來之前就猜到她會去王爺那裡,你信麼?”
鳳凰聳聳肩,淡道,“有什麼不相信的,又不是隻你一個人看出她對皇北天有意思,只是之前我以爲她喜歡皇北天是她的事,我和她相交是我們的事,這本是兩不相干的,卻沒想到她竟將我當做了踏腳石。”
莫紫萱呵的一笑,“沒想到你居然還這麼天真,這古往今來有情敵和平相處的麼?這也是我對王爺真沒那個意思,要不然鐵定也無法和你這般融洽相處。”
鳳凰沉默了一下,這才長長嘆息一聲,壓低了聲音道,“我並無意和她爭,你也知道,我是鐵了心要離開的。”
莫紫萱聞言託着下頷看着她道,“說實話我很奇怪,王爺那般對你,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心動麼?”她說着比了一下四周道,“你瞧瞧你這屋子四周,他對你說是關懷備至,體貼入微也不爲過了吧。”
鳳凰再次沉默了下來,直待莫紫萱以爲她不會再開口時,才聽她輕輕一笑,“你又怎知我沒有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