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北天自認是個重諾之人,既然答應了柳飄暫時不見鳳凰,自然就要做到。
只是他想的挺好,睡覺時卻是抓心撓肺一般,怎麼也睡不着,只能直挺挺的躺在牀上挺屍,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這一覺皇北天睡得極不踏實,睡夢中一會是鳳凰偷偷離他遠去,一會又是自己緊追不捨逼得鳳凰出了意外,猛地從牀上坐起身的時候,臉上猶自是懵懂茫然的神情,甚至還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區別。
皇北天呆呆坐在那裡半晌,這才慢慢醒過神,卻是猛地從牀上跳下,伸手扯過衣架上的袍子,邊大步朝外頭走,邊三兩下將那袍子穿上,待堪堪將那袍子穿好,人便正巧走至門口,伸手一拉那門,滿目漆黑,只屋檐下一盞紅燈籠落出迷迷濛濛的光輝。
外頭有影衛戍衛,見他出來,不由一愣,“主子,您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這才寅正呢。”
“睡不着,起來走走,”皇北天邊朝外頭走,邊淡淡吩咐,“去牽馬來。”
影衛聞言一怔,“王爺這是要出去?”
皇北天唔了一聲,並未多說什麼。
影衛見他神色淡淡也不敢再問,回身去馬房牽馬去了。
皇北天出了客棧稍候了一會,影衛便將他的馬牽了出來,皇北天接過馬繮,馬鞭,翻身上了馬,“我稍微去溜一圈,不用跟着了。”
以着他的身手,影衛也不擔心他在外頭會出什麼事,聞言應了聲喏。
而皇北天則以甩開馬鞭,一溜煙駛去。
夏日日長,早上天也亮的早,此時雖纔剛過寅正不久,天際卻已泛出一片微光,四野八荒於其光照耀下,也顯露出朦朦朧朧的身影。
京都作爲景慕曾經的首都本是有宵禁的,但自景慕國破後,京都便成了華邵國下的一個郡縣,而這宵禁自然也就被取消了,皇北天十分順利的騎着馬出了城,一路往南而去。
這去的自然是鳳凰所住的莊子。
這個點莊子上的人基本還在沉睡,就是守門的老頭兒也是縮着手,耷拉着眼皮,腦袋小雞啄米一般一點一點的。皇北天將馬系在了離莊子不遠的一棵青松上,瞧了一眼那看門的老頭兒,也沒驚動他,足尖一點,便飛身掠進了莊子。
莊子並不甚大,昨日白日又纔來過,皇北天十分順暢的就摸到了鳳凰所居住的院子,如以前在戰王府一般,鳳凰睡覺的時候仍舊不喜歡有人陪夜,這自然又給皇北天進屋提供了方便。
相較於皇北天,鳳凰睡得極好,皇北天進門時發出的一點小聲響沒能將她弄醒,她只是模模糊糊的哼卿了一聲,略翻了翻身。
皇北天聽着她那迷迷糊糊的囈語,始纔將那顆一直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下去。他輕手輕腳的走到牀前,慢慢蹲下身去,靜靜的睇着好夢正酣的鳳凰,只覺滿心滿眼都是濃的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鳳凰醒來的時候,還未睜開眼,便已然聞見一股濃厚的清香,那香氣十分特別,玫瑰之甜鬱、梅花之馨香、蘭花之幽遠、玉蘭之清雅似乎都兼而有之,讓人不由好奇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香氣。
“什麼東西這麼香?”她呢喃了一聲,幽幽轉醒,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大把葉色翠綠,花色潔白新鮮花簇,那花雖無豔態驚羣,但也是清雅宜人,尤其那香氣簡直讓人有些迷醉,卻是茉-莉花。
青玉見她轉醒,咯咯笑了一聲,促狹道,“可不就是您牀頭的那一大把茉-莉花,還別說,這花可夠香的,不過這一把,竟薰了這一室的香。”
鳳凰見她笑的古怪,瞧着牀頭的那一把茉-莉花,心中不由微微動了一下。
“鳳凰,快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來啊!”正在此時,外頭傳來莫紫萱咋咋呼呼的聲音。
她來的極快,聲音不過剛落,人便已旋風一般捲了進來。不過纔剛進來,不由嘀咕道,“你這屋子怎麼這麼香?”
待瞧見鳳凰牀頭的那一把茉-莉花,又扭頭對青玉道,“怎麼就光顧着給你家主子採一把,也不曉得給我那屋裡捎些?”她以爲那花是青玉採的。
青玉聞言卻是嬉笑道,“可不是我採的,我早上進來的時候,這花就已經放在牀頭了。”
莫紫萱愣了一下,“你進來的時候就有了?莫不是這花自己長腳跑到她牀頭去了不成?”
青玉見她不開竅,點撥道,“花自然不可能自己跑來,肯定是有人送的了。”
“送?”莫紫萱疑惑,隨後倏然想起什麼,恍然道,“哦~原來是情郎送的。嘖嘖,鮮花贈美人,我以前怎的沒瞧出來我們那位王爺居然會這麼討女人歡心。”
鳳凰被她們這一搭一唱調侃的面上一陣青白,隨手抓起那把茉-莉花就做出一副要朝莫紫萱擲去的架勢,威脅道,“你再說!”
莫紫萱三兩步竄到她牀前,抓住她的手,嬉皮笑臉道,“快別扔,回頭要是讓王爺知道了,他不會拿你怎麼樣,但肯定不會讓我好過的,還請王妃饒命。”
鳳凰聞言先是氣結,隨後眼眸一眯,“你今天不想吃龍蝦了是不是?我可是有一種特別的做法,保你從來沒吃過。”
莫紫萱先是一頓,隨後抓過鳳凰手中的花朝青玉懷中一擲,一本正經的哼道,“什麼臭男人的東西也敢往這兒送,趕緊拿去丟掉!”
鳳凰,“……”
青玉,“……”
這邊鳳凰一起來就遭到了莫紫萱和青玉的聯手取笑,那頭回了客棧的皇北天也被半倚在他門前的柳飄給逮了個正着。
皇北天想到昨晚才答應柳飄暫時不見鳳凰,今天立刻就食言而肥,面上不由露出一抹不自在,不過隨即他便佯裝無事人一般先下手爲強的掩飾道,“唔,我剛在外頭遛了一圈馬,今天天氣不錯。”
柳飄聞言似笑非笑的睇着他,“這話聽着怎麼那麼像是欲蓋彌彰?”
“什麼欲蓋彌彰?”皇北天裝傻,“飄,你現在說話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了?”
柳飄也不再說,只用那種洞悉的眼神直直瞅着他。
皇北天被他瞅着更加不自在,乾咳一聲,連忙轉移話題道,“可有用過早膳了?若沒有的話就一道吧。”
柳飄知道再說什麼只怕皇北天要惱羞成怒了,便見好就收的收回視線,唔了一聲,跟着皇北天往室內走。
皇北天暗地裡鬆了一口氣,隨後又莫名惱火起來,明明他是去看自己媳婦的,幹什麼搞得跟他偷偷去見小情兒似的,真是莫名其妙!不過惱火歸惱火,這事畢竟是他理虧在前,倒也沒敢顯露出來。
兩人安靜的用完早膳,皇北天本要出門,卻又被柳飄喚住,“王爺這幾天既不去見王妃,那不如就將這景慕的事情處理處理吧。景慕以前到底是一國首都,如今突然被劃爲郡縣,這其中還是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
皇北天剛邁到門口的腳步一頓,疑惑的扭頭,“朝中不是已特地派遣了官員來處理這事了麼?”
柳飄笑着解釋道,“朝中是派了人過來,但景慕在國破前,原本就有很多大臣已經投靠我們的,如今爲了安定人心,這些人自然是不能輕易動的,可您也知道,這若是一點也不動,很多事情卻是無法開展開來的。”
說起來攻破一國都城其實並不甚難,難的是如何將這個國家完全的同化,若不然的話,這些人始終會認爲自己是景慕的子民,他們華邵是破壞他們家園的強盜土匪,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再起亂子的。
皇北天自然也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他眉頭微蹙了一下,隨後慢慢點頭,“我知道了,你讓人將那些公務都移交我這裡來吧。”有些事情那些派遣過來的大臣的確不好出手,只有既代表着華邵皇室,又是親手打敗景慕的他出手才能真正起到威懾且實質的作用。
柳飄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王爺既然願意接手,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如此就算您在景慕多滯留一些時日,我也就有話可以回覆陛下了。”
皇北天聞言心中一動,卻想的更多。他此行前來景慕其實是私自來的,雖說他並不怕回頭他父皇知道了此事的真相會如何責罰他,但於鳳凰卻是大大的不利的,尤其是那些朝中的大臣對他立鳳凰爲妃一事本就有諸多的不滿,若是逮到這個小辮子,只怕會借題發揮。他如今既要把鳳凰帶回華邵,那可不僅僅是好生生的將人帶回去,更要提前替她掃清前面的障礙纔是,要不然人一回去就被氣跑了,那他豈不是做白用功?
這般一想,他便沉吟着對柳飄道,“你來景慕前想來已特地替我遮掩過,那我就不專門向父皇遞摺子了,你回頭向父皇回信的時候,提一下我將要在景慕處理內務需多留些時日。”
柳飄應了一聲,低垂的眸中卻有一道暗芒一閃即逝。
既然不能出去,皇北天便揚聲喚來了影衛。
“王爺找屬下有事?”影衛很快進來恭順問道。
皇北天正負手站在屋內,聞言並沒有立即言語,而是沉默了一會,這才慢慢道,“王妃一路奔波,身子消瘦了不少,我們此行來的匆忙併沒有帶多餘的東西,如今再讓人從華邵送來只怕來不及,你現在先去城中各家店鋪看看可有上好的補品,若是沒有,就拿了我的帖子去那些原景慕大臣家中借些。”
他說的輕描淡寫,影衛嘴角卻是一陣抽搐,“借?”
皇北天淡淡唔了一聲,“就說本將軍此行來景慕,特地帶了夫人一道,夫人一路舟車勞頓,身子大有不適,需要一些補品養養身子,但我們來的匆忙,準備的並不齊全,讓各家先借些,我們可折算成現銀買,或是回頭同物奉還。”
雖說在景慕王爺仍舊是將軍的身份,但就算是將軍這個身份,又有誰敢讓他買啊,更別說原物奉還了!
影衛心中腹誹了一句,面上卻是不露,恭敬的應了一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