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中尚低垂着頭,將手中的碗筷放到桌子上。“洛顏啊,這麼晚了,就不要出去了。你大媽都是爲了你好。”
蘇洛顏想要笑,曹夢露這是爲了她好嗎?她日日恨不得拿把掃帚將她掃地出門,這也是爲她好?如果這真是爲她好,那麼她不需要。
“洛顏,坐下來吃點飯吧,我媽就是口直心快,話說重了你別見怪。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誤會,還是不要計較的好。”蘇若琳走過來,挽住蘇洛顏的胳膊,希望蘇洛顏能夠做到餐桌上吃點飯。
“多謝若琳小姐了,恐怕這麼美味的飯菜我是無福消受了。你們慢慢吃,免得我坐在這裡打擾了你們的雅興。”蘇洛顏說完,冰冷的臉上帶着一絲不屑,她推開蘇若琳的手,伸手拉開大門,頭也不回的融入到夜幕中了。
身後的燈火漸漸遠離,而空氣卻覺得舒暢了許多。蘇洛顏將外套裹在身上,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道上行走。
玩家燈火,城市的夜景是如此的迷離,可帶有溫暖色彩的地帶,卻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來來去去,她都是一個人,無處能夠感知到家的溫馨。
腳底扣在地面上,發出空聊的聲音,她只是環抱住雙臂,目光清冷,肚子有些餓了,蘇洛顏在路邊找了擺夜市的小攤,要了一碗混沌,熱氣騰騰,倒也是吃的舒心。
蘇家的美味佳餚,那不是屬於她的味道。一想起那些人嫌棄的眼神,她恨不得永遠都不要出現在那裡。可她現在這個樣子,又能去哪裡?
天空上一輪彎月,幾顆星辰圍繞,黑色的幕布上更是清冷寂寥。這樣的夜晚,應該有家的溫暖環繞,可是家,又在哪裡呢?
她吃飽了肚子,就坐在那裡仰望着天空,彷彿只有在哪裡,才能夠看到過去的點滴幸福,才能夠去希冀未來的美好開始。
蘇洛顏一直在外面呆到很晚纔回去,小攤也有打樣的時候,看到這對中年夫婦忙着收拾攤位,卻是有說有笑的平淡幸福,蘇洛顏起身,落寞的背影緩緩朝蘇家別墅而去。
“……聽說是野種啊,你說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不要臉啊,這剛從牢裡出來,就鬧出這樣的事情。”
蘇洛顏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兩個女人的聲音。如果她沒有聽錯,聲音來自蘇家的兩個女傭。她心裡一緊,腳步卻放慢了些。
“難怪夫人總是罵她是野女人生的孩子,看來這方面還是有遺傳的,不過她可沒她那死去的媽運氣好,這孩子生不下來,自己還活活受了罪。這臉丟的啊,我看老爺這幾天臉都黑的跟包公一樣了。”
蘇洛顏聽到這裡,心頭的火又開始熊熊燃燒了。她猛的推開大門,那兩個女傭見蘇洛顏站在面前,滿臉都是尷尬。
“小姐回來啦?餓了嗎?我給小姐下碗麪條吧。”其中一個女傭斜睨着眼瞟了一眼蘇洛顏,見她臉上不滿怒氣。便知道自己剛纔說的話,肯定多多少少被蘇洛顏聽到一些。
中輩一輩裡。“不用了,讓王媽爲我-操心已經過意不去,現在讓王媽爲我費心,我豈不是成了罪人?王媽沒事喜歡說人閒話,這倒是一門技能,我看比在廚房要光鮮多了。”蘇洛顏清冷的眼眸瞟了一眼王媽,帶着一絲不屑和嘲諷。
“……小姐您取笑我了,我能有什麼能耐,不過是替人打工的,會做一點飯菜而已……”王媽訕訕的笑着,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甚是難看。
“看來王媽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既然知道自己是做什麼的,還是做好分內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還不需要您來操心。”蘇洛顏說完,轉身就進了客廳。卻不想,這個時候曹夢露竟然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蘇洛顏在玄關處換鞋,曹夢露斜睨了一眼,話匣子就打開了。“還沒成這屋子裡的人了,就天高地厚忘了自己的身份。王媽在這屋裡呆了幾十年,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是誰想說就能說的,就算她有什麼不是,也得問問自己是不是做的天衣無縫。”曹夢露懷裡抱着一隻蝴蝶犬,伸手撫弄着蝴蝶犬的毛,臉上的傲慢一覽無餘。
蘇洛顏瞟了一眼曹夢露,原本不想搭腔,可曹夢露那股子囂張勁,若是不被潑上一點涼水,恐怕會飛上天的。
“大媽,您老人家管的也忒寬了點吧,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下樑歪,您整天看這個不爽那個不爽的,這底下的人,恐怕都是跟您學的吧?”蘇洛顏換好鞋子,將外套脫下來,而後便朝樓上走去。
“我管的寬?蘇洛顏,你別以爲你有多了不起,要不是看在你姓蘇的份兒上,這個家門你都別想進。野種就是野種,再怎麼養,也改變不了野性。”曹夢露仗着蘇中尚此時不在這裡,說起話來就沒有底線了。
蘇洛顏頓了頓,站定身子,深呼吸一口,與牛鬼蛇神鬥爭,她需要的是淡定。“大媽要是看我不順眼,可是隨時趕我出去。只是我要提醒大媽一點,若是沒有自知之明,只是成天瞎叫喚,恐怕也是得不償失。您也是女人,年近五十,也算是昨日黃花了。”蘇洛顏輕瞟了曹夢露一眼,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她牽動嘴脣笑了笑,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如果我要是你,我就會學會享受安逸的生活,一天到晚咄咄逼人,到時候不是把別人逼走了,把自己逼走了,那可沒有人同情你。”蘇洛顏說的雲淡風輕,而曹夢露卻氣的不行。
“你……”曹夢露的臉鐵青,可是蘇洛顏的話卻又是滴水不漏,她若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層,那麼早就將蘇洛顏趕出家門了。
她跟了蘇中尚二十多年,爲他只生下一個女兒,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還帶回來兩個女兒,她心裡雖然傷心,嘴上也一直得理不饒人,可她要是沒有讓步,那麼蘇洛顏與蘇真顏怎麼可能進得了蘇家大門?
但是她的隱忍和讓步,並沒有讓她學會釋然,她沉浸在委屈之中,想在蘇中尚那裡找到更多的安慰,而這個男人在歲月的流逝中,漸漸的習慣了沉默。蘇若琳這個女兒又是木瓜腦袋一個,她心裡的痛,又不能對旁人說。
現在生活中來了兩個外人,蘇真顏還知道巴結討好,可這個蘇洛顏卻完全不知趣,她心中的怒氣總的發泄出來。
一個女人一輩子就那麼點時光,她的時光全部都用來嫉恨了。這種嫉恨慢慢變成了習慣,讓她改掉這個習慣,她做不到。
“大媽要是沒事的話,那我上樓去了。祝大媽能夠做個好夢。”蘇洛顏淺笑,卻是帶着一點幸災樂禍。她無意要去頂撞曹夢露,可這個女人三番五次的挑釁,她若是不給她一點顏色看看,恐怕以後在蘇家的日子是沒法過了。
聽到蘇洛顏上樓的聲音,蘇中尚從書房裡走出來,他穿着寬大的睡衣,瓶底厚的眼鏡後面,拿上渾濁的眼睛寫滿了疲憊。
“睡吧,時間不早了,若琳回來了,王媽會給她開門的。”蘇中尚打了個哈欠,舒展四肢,也不過是眼神瞟了一眼曹夢露。1a7av。
曹夢露剛纔在蘇洛顏那裡受了委屈,現在眼淚汪汪的,見蘇中尚這副模樣,氣又開始升騰。
“蘇中尚,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我曹夢露跟着你受苦受累,好不容易積攢了家業,你偷偷玩小的就算了,還整出兩個野種氣我,你是誠心讓我死嗎?”曹夢露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彷彿二十多年的生活,對於她來說,只剩下委屈和痛苦。
這個樣子的曹夢露,蘇中尚是不陌生的。他站在離她有五米遠的距離,卻忍不住蹙了蹙眉頭,一天的工作已經夠累了,他回到家裡,只想享受天倫之樂。
“睡吧。”他重複了一句,卻並未走近,可語氣明顯帶有不耐煩。時間已經不早了,再過一會就零點了,他明天還要上班,沒有功夫聽曹夢露爲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唧唧歪歪。
“你現在煩我了是不是?我現在老了,你就開始嫌棄我了,你有種再出去找個小的啊……”曹夢露說後面一句的時候,底氣卻不足。但她較着那股勁,淚水掛在臉頰上,盯着蘇中尚,希望他能夠過來哄哄她。
“夠了……不要沒事一天到晚胡思亂想,這日子還過不過的?”蘇中尚大吼一聲,他鮮少發脾氣,從來都是息事寧人,可這幾日,家裡紛亂太多,他已經無以頂住了。
蘇洛顏剛要進入房門,聽到樓下蘇中尚一聲厲喝,她站在門口輕輕的笑了笑,而後推開那扇門,將自己反鎖進去。
曹夢露被震驚了,抽抽搭搭的卻不敢再造次,她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別過身去,一個人坐在那裡偷偷的流淚。
蘇中尚呼出一口氣,扶了扶眼鏡,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去了二樓。
蘇洛顏走了不久,冷雲浩也提出要離開,雖然曹夢露一再的想要挽留他住下來,但他去意已絕,曹夢露強求也無果。
蘇若琳是在曹夢露的點撥之下,才鼓起勇氣送他出去,兩個人沿着蘇家左邊的大道走着,街道兩旁燈火通明,頭頂的彎月皎潔清冷。
蘇若琳低垂着頭,走在冷雲浩的身旁,想要說點什麼,卻只剩下嬌羞的臉龐上幸福的微笑。原來,愛一個人,即便是跟他不言語,只要站在他身旁,聽到他的足音,你也會覺得心滿意足。
冷雲浩不說話,是因爲他的腦子裡在想事情。他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問問蘇洛顏,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做事小心謹慎的人,可不想因爲這個污點毀了自己的一生。
那個蘇洛顏,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他在腦海中揣摩,性格剛烈,那應該去做烈女,可惜生錯了時代,言語犀利,那應該去當律師,可惜她沒那個資歷。這樣一個不懂屈伸的女人,想以蘇家爲敵,他長舒一口氣,以卵擊石的事情,他原本沒有好奇心觀戰,但是這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他倒是寧願看到她一敗塗地。
“雲浩,你在想什麼?”過了許久,蘇若琳見冷雲浩並不說話,兩個人走來走去,已經走了好長一段距離了。她伸手牽住冷雲浩的大手,他的手掌厚實有力,總給她溫暖安定的感覺。
冷雲浩側目,凝望着月光下的蘇若琳,她不算是最美,但是卻透露出一股恬淡的氣息,他將她的小手攥緊,微微笑了笑。
“我在想,我是不是該早點娶你。”冷雲浩輕啓脣齒,字字珠璣,言語裡帶着一絲戲弄,眉眼裡的笑,因了燈光的作用,更加的流光溢彩。
蘇若琳聽到這一句,立馬羞紅了臉,她低垂下頭,如同睡蓮一般,小女兒情節帶着一絲忸怩,在情人面前,卻無以釋放。
“雲浩……你幹嘛要想這個……”她嬌滴滴的話裡,並不見嗔怒,而是滿滿的幸福和歡喜。冷雲浩能夠聽出來,他知曉這個女人對他的愛雖不夠熱烈,但卻純澈濃厚。有一剎那,他真想就這樣跟她在一起,一生平淡但也幸福安逸。
他伸手攬她入懷,在她額前落下一吻。這個女人,他是應該珍惜的,再也不要隨隨便便與其他的女人有任何的勾結。她那麼溫婉賢淑,一定是個好妻子、好兒媳、好媽咪。他只需要給她一點愛,她就能夠知足守望。
有婦如此,夫復何求?
可他不知道到底是爲什麼,每次結婚的念想在腦海中剛一冒出來,隨之出現的竟然是蘇洛顏的容顏。他有些許的害怕,害怕自己既定的幸福會被這個冷硬的女人毀於一旦。所以,他要撇清與她的關係,如果可以,最好是永遠都不要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