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少夫人坐上冷總的車,兩個人現在就在雨果咖啡廳。”當這個電話落入到方逸塵的耳旁時,他只覺得心開始抽搐一般的疼痛。他方逸塵到底哪一點比不過冷雲浩,蘇洛顏竟然死心塌地的愛着那個男人。
“方少,現在該怎麼辦?是跟進去還是?”電話那頭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就算是沒有站在方逸塵的面前,也能夠感受到怒火從話筒的一端傳遞過來。
“回去。”方逸塵冷冷的說了兩個字就掛斷了電話,握着手機的手指,指節分外蒼白。截取雙腿的切面,此時正隱隱作痛。這不是他要看到的場景,就算是,就算是他今天對蘇洛顏的語氣壞了一點,她也不用這麼快就去投靠冷雲浩。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是被淘汰出局了嗎?還是說這場遊戲就要以他的慘敗結束?他從來都是一個尷尬的角色,他那麼深愛蘇洛顏,可是他得到了什麼?他願意爲她付出一切,而她心裡到底始終都只有冷雲浩。
腦海中浮現冷雲浩這三個字,心裡就一片揪心的疼痛。他到底要怎樣,才能夠擺脫冷雲浩的陰霾?他頂着那麼大的一頂綠帽子,難道不夠委屈嗎?他從無怨言,不過是希望蘇洛顏能夠分一點點愛給他。
他竟呼卑微如乞丐一樣,卻苦苦得不到屬於自己的愛。他要失去那個女人了,當他失去了江山之後,連美人都要離開他了。內心的惶恐幻化做憤怒,讓他躺在那裡焦慮不安。如果他有雙腿,他現在是不是還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但是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一切發生,他還有什麼不能輸的?他還有什麼不能輸的?眼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開來,終於幻化做最大的憤怒。
手能夠伸到的地方,便將所有的物什都散落在地,屋子裡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音,任何人都不敢靠近。他除了雙腿不能動,眼神卻是“嗖嗖”的涼到了極點。
蘇洛顏在咖啡廳坐了一陣,她不知道冷雲浩那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一聲不吭的離開,沒有說幫或者不幫。面前的咖啡已經涼透了,她沒有再去續一杯。她不是傻子,一開始就看到了冷雲浩眼裡的歡呼雀躍。
他定是期盼着能夠與她多一些相處吧,不然不會開心到眉眼裡都是笑意。但是,他想要的,她都給不起。而她想要的,不一定是他願意給的。
只要你要,我就願意給。這曾經是一句多麼美的誓言,現在,卻變成一個讓人不敢觸及的東西。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若不是特護打來電話,蘇洛顏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個地方出神到什麼時候。
“蘇小姐,方少爺不知道怎麼的,一個人在病房裡大發雷霆,屋子裡能摔的東西都摔了,現在連醫生都不能靠近,你快過來看看吧。”特護的電話打過來,那頭還能夠聽見噼裡啪啦的聲音。
蘇洛顏的眉頭緊了緊,心中立馬就明白了三分。他耍性子是常有的事情,已經算不得什麼具有要挾性的行爲了。
“先不要理他,我半個小時之後過來。”蘇洛顏掛斷電話,重重的嘆了口氣,而後拎起隨身包包便朝外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城市的燈火加入到喧囂的隊伍中,曾幾何時,她是那麼喜歡看着一盞又一盞的燈火在心頭亮起。
她也曾爲某人點亮一盞燈火,也曾期盼那將是人生中最炫美的風景,然一切都只是過往,不管當初多麼心甘情願一心篤定,經過了時間還有空間的洗禮,一切也只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回憶就是回憶,還有什麼需要緬懷的?蘇洛顏將毛呢大衣收攏了一些,裹住嬌小的身軀,面色清冷的朝路邊走去,攔了一輛車便駛向方逸塵所在的醫院。
病房門輕掩着,裡面此時平伏了下來,他觸手能及的東西就只有那麼多,心中的氣再大,也無法賦予他足夠的力量將屋裡所有的一切會毀掉。他不能毀掉的東西太多,便只能夠傷害自己。
輸液瓶碎落在地上,手腕上還有滲透出的血絲,牀頭原本擺放整齊的儀器,也七七八八的落在地上。被子也被掀翻了,一眼就能夠看到空蕩蕩的沒了腿的殘肢。那麼的觸目驚心。
蘇洛顏推開那扇門的時候,屋子裡的男人正如一個孩童一般生着悶氣,他知道蘇洛顏定然會出現在這裡的。之前是有些期盼的,他想要驗證的,也不過是她是否還有那麼一點擔心。但是,他在她平靜的臉上,沒有看到一絲一毫他想要的表情。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個人半躺在牀上生氣,一個人雙手插在衣兜裡看着生氣的男人。特護小心翼翼的進來,想盡快將地上的殘骸收拾乾淨,蘇洛顏給了她一個眼神,她識趣的弓着腰就出去了。
門再次被掩住,屋子裡只剩下蘇洛顏與方逸塵。她覺得他們之間是需要好好聊一聊,但是話到了嗓子眼裡,似乎是習慣了沉寂一樣,竟然沒有一點想要吐露出來的慾望。
“你這麼做,是爲了證明你童心未眠嗎?”許久,蘇洛顏平靜了一下心情,她注視着方逸塵,這個英俊的男人,臉上落下了疤痕,脾氣暴躁到如同一個落寞的君主一般。他並不知道,這個樣子的他,一點都不好看,反而就像一個不懂道理的孩童一樣。
“蘇洛顏,你沒有資格跟我這麼說話,我想要怎麼樣,你管得着嗎?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他說完,帶有挑釁一般的眼神盯着蘇洛顏。
這句話的重點是落在後面一句,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蘇洛顏在心裡醞釀一番。法律意義上,她是他的妻子,她有照顧這個丈夫的義務和責任。但是情感上,他們應該算是認識吧,此時連朋友這樣的字眼,是不是也覺得有些多餘呢?
“我沒有管你,你這麼大的人了,也不需要我來管。只是你在這裡耍性子,你有沒有考慮過其他人呢?我知道你方少有的是錢,不卻這一兩個,但是方少應該很清楚吧,今日不同往昔了。”蘇洛顏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害怕自己再往下說,就會讓方逸塵更加的難堪。今日不同往昔,他何曾不知道?方氏眼看着一日日落寞下去,他心中定然比旁人要焦急幾分吧?
“你這是來嘲笑我是嗎?是冷雲浩教你這樣做的吧?蘇洛顏,你現在有出息了,你現在是要跟那個男人走的吧?”他斜睨着眼,盯着蘇洛顏質問。當他知道蘇洛顏與冷雲浩私會的時候,心裡某處隱隱的開始滴血。
原來你是在計較這個啊?蘇洛顏心中恍然大悟,但是頃刻她便想到,方逸塵一定是派人跟蹤了吧?這個小心眼的男人,竟然如此的不信任她。隨即,她又想通,她與他之間,一直都不曾有過信任,不是嗎?
“如果這樣想,能讓你心裡舒服一點,那麼這跟我就沒有關係了。”她依舊是淡淡的語氣,站在離他三米開外的距離。甚至此時的目光,都已經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隨便?他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她還與前男友約會,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難道不會多想嗎?爲什麼到他這裡了,連個解釋都沒有,竟然需要用隨便來敷衍?方逸塵心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隨便?你們也太隨便了一點吧?蘇洛顏你給我記住,我現在只是殘廢了,但是我沒有死。只要我還活着,你跟他就不可能。”他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將這句話說的底氣十足。但是他並沒有換來他想要的結果。
蘇洛顏也只是冷冷的望了他幾眼,什麼話都沒有說。她朝門口走去,衝守在外面的特護招了招手,中年特護戰戰兢兢的就走了進來。
“張媽,麻煩了。”蘇洛顏低眉順眼的說道,微微的笑了笑,竟然有些傾國傾城。她願意對一個陌生人微笑,卻從來都不曾給過他一個舒心的笑臉。方逸塵的心再次緊縮了一陣。
被喚作張媽的特護,小心翼翼的看着一眼方逸塵,確定他手邊再無可扔的東西了,這才彎腰開始收拾一地殘骸。蘇洛顏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風景,她的心情低落到極點。
她沒有告訴方逸塵,她是去請求那個男人放方氏一馬,她是希望方氏不能重振雄偉的前提下還能夠保持一點活力。她不知道自己那麼做,到底是否正確。既然已經做了,也就不求任何人的理解。她心中始終擔心的是,冷雲浩是否會答應。
他那麼桀驁不馴的人,經歷瞭如此多的磨難,讓他在這個時候放手,一定會很艱難吧?身後只聽到收拾東西的聲音,方逸塵微微靠在那裡,板着一張臉,也是一聲不吭。
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解釋而已。可是這個女人,竟然用隨便來敷衍他?當他是什麼呢?他不是小孩子,他是她的丈夫,他有權知道她爲什麼要私自去見冷雲浩?可是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哪一點將他放在眼裡?
那一天的冷雲浩,心情複雜的就如同天氣一般。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他是不是應該立即答應蘇洛顏,畢竟她並不是那麼隨便願意開口的人。方氏的事情,他心中一清二楚,現在也只不過剩下一句殘骸苟延殘喘。
只要他使出一點勁,那個殘骸就會轟然倒塌,只要他鬆一鬆手,方氏還能夠生存一段時間。他能夠明白蘇洛顏的心情。若不是考慮到她,他想他一定會使出最殘忍的方式,讓方逸塵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一點,他自然沒有告訴蘇洛顏。他的案頭上擺放着厚厚的文件,白紙黑字能夠充分的證明方逸塵商業欺詐的行徑。他只要將這些東西送出去,就算方逸塵現在躺在病牀上,等待他的也是法律的制裁。
他沒有那麼做,心中是存在私念的。當她還不願意回到他的身邊時,他只能夠採用這樣一種方式,默默的守護她,給她暫時的安穩。可是,看到她坐在自己的面前,卻是爲了另外一個男人求情,他的心卻無法保持平靜。
高大的落地窗前,英俊的男人站在那裡,夜色籠罩下的城市燈火通明,他俯瞰着整座城市,卻無法看到那一盞點亮在心頭的燈火。
他該怎麼辦?他多麼希望有人能夠給他一個答案。他若是這次放過了方逸塵,會不會變成一件永遠後悔的事情?那個男人,是罪有應得,這算是老天給了他一點懲罰而已。
他在心頭不停的默唸着蘇洛顏的名字。洛顏,洛顏,如果那個人換做是我,你是不是也會像現在一樣奔波?
因爲蘇洛顏的出現,冷雲浩手頭的工作暫時都放了下來。原本都是收尾的事情,無非就是清算方氏集團的事情。案頭上堆放的文件越來越多,關於方氏的境況也越來越清楚。他不曾想到,有一天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冷總,這些文件需要遞交給公安部門嗎?”傑森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冷雲浩陷入到沉思之中,直到傑森再次喚了他一聲,他這才從遐想中清醒過來。
“先放着吧,都收拾到櫃子裡去。”他嘆了口氣,彷彿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應該跟方氏算一筆好帳的。也定然會有很多看稀奇的人,等着看這齣好戲吧?
“冷總……”傑森的話欲言又止,爲了收集這些東西,整個秘書處的人通宵達旦的忙碌了快一個星期了。原本這一仗一定會打的異常漂亮,卻不想現在冷雲浩的態度並不是那麼明亮。
“先收起來吧,晚一點再說。”冷雲浩起身便朝窗前走去,他最近總是這樣,有些心神不寧,全然不似前幾日心意篤定的樣子。
已經三天了,他還是沒有給出答覆。他想蘇洛顏一定是在等着他的答覆吧,可她知道嗎?這個答覆對於他來說,是如此的艱難。
晚間下班的時候,他讓傑森先走了,整棟辦公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端着一杯咖啡,在高大的落地窗前佇立了很久。他不得不承認,自從蘇洛顏出現之後,他整個世界的寧靜都被打破了。
去醫院的事情,是臨時決定的。他並非要去奚落方逸塵,他只是要這個男人知道,他冷雲浩放手,並不是可憐他,也不是念及多年的兄弟情義,他只是看在蘇洛顏的面子上。
他是欠了一點考慮的,當腳步在走廊裡延伸的時候,耳旁就響起裝束與方逸塵的嗓音。他的心緊了緊,腳步暫時停了下來。
“我不要,都給我滾出去。”病房裡的聲音響徹樓宇,VIP套房就在走廊的不遠處。冷雲浩立在那裡,一直都沒有吭聲。
房間裡,方逸塵再次將飯菜掀翻在地,特護在一旁一臉爲難的樣子。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牀上這位先生是跟她有氣嗎?今天已經是她第三次進來送餐了,每一次都被方逸塵推倒。她知道生了病的人心情不好,何況這位先生年紀輕輕就斷了雙腿。
“蘇小姐,您還是過來看看吧,方先生又發脾氣了。”特護站在門口小聲的給蘇洛顏打電話,這一切都落入到冷雲浩的眼裡。
他朝這邊走來,特護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先是禮貌的笑了笑,而後就讓冷雲浩進去了。屋裡的男人還是一張臭脾氣的臉,他最近的脾氣是日益漸長,動輒就將屋裡的東西摔爛。
“滾,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他咆哮着,卻不想一眼看到門口站着的冷雲浩。高大英俊的男人,輪廓分明,眼眸裡篤定的光芒,曾經是他信賴的東西。可是此時,他爲什麼一定要看到這個熟悉而陌生的男人?他是來看他的笑話嗎?
冷雲浩,你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我有多麼的不願意?帶血的眼眸,盯着冷雲浩,彷彿是要滴出血一樣。
冷雲浩一言不發,徑直朝裡面走近,靠窗的位置有一把椅子,他走近,拉過來一屁股坐下,清冷的眉眼,就如同蘇洛顏一樣,讓人看了只覺得心裡寒意簇生。
“怎麼?方少的脾氣漸長了?”冷雲浩坐定,也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摔碎的東西上。好在蘇洛顏不在這裡,不然又得跟着受點委屈。
“要你管?這裡不歡迎你,麻煩你現在就滾出去。”方逸塵的臉色卻是暗淡了幾分。他最狼狽的樣子,要跟冷雲浩最光鮮的形象作對比嗎?就算是沒有旁人看見,他強烈的自尊也不容許這樣的畫面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