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輕狂 15、“跟我走!”
眼見着男人一派胸有成竹的自負模樣,鏡月未央不由笑了起來:“你不怕這麼做,會得罪冥皇麼?”
男人收起扇子,微微坐直身體,因着之前他一直半倚半靠着,鏡月未央要湊近了纔不至於說得太大聲又能讓對方聽清,眼下他這麼一湊過來,鏡月未央幾乎能看清那彎俊眉下長而細密的睫毛,。
只見男人斂了斂眼皮,收起戲謔的神情認真了三分,雙眸逐漸變得幽深,又似有些無奈:“不然呢?讓你留在這裡天天跟冥皇胡攪蠻纏的,也不見得冥皇能抽出空來掌管朝政,別說你不知道,爲了你冥皇這段時日上朝的次數用十個指頭數都綽綽有餘……雖說之前一戰西冥吃力不討好,如今養精蓄銳也算是常理,可冥皇耗得起,本殿可等不起,。”
鏡月未央不知道這男人的話裡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不過最後一句應該不是哄人了。冥皇常年在外,上朝不上朝都沒啥差,根本就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可聖焰內亂一旦掀起,倘若被那聖焰太子搶了先機,九皇子他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借兵一事事關重大,是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拿這個亂開玩笑。
“好啊!”鏡月未央一撫掌,擡眸笑着看他,“容我再考慮考慮。”
“那麼……”男人起身,亦是眉眼帶笑,不知那笑裡是否藏着尖刀,“本殿就等候女君的好消息了。”
聽到樓下有人聲傳來,柳逸軒轉身便欲閃人,鏡月未央追着他的背影,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日你是親眼見到冥後葬身此地的,難道你就一點……”
宮中自古人情冷薄,可親眼見到自己的妹妹死在別人手裡,多多少少總會有些觸動,更何況冥後還是聖焰最負盛名的一位公主,就算不念及親情,他也不該如此視若無睹吧?!
不等鏡月未央把話問完,男人的臉色即刻暗了三分,連口吻都帶着幾許鄙棄:“連自己的家國都會背叛的人,死了不正是自得其所麼?”
背叛自己的家國?冥後做了什麼?
鏡月未央微微睜眼,正想着,卻不想柳逸軒返身折了回來,掏出摺扇輕佻地支起她的下巴,笑着湊了過來:“比起這個,本殿更好奇像你這般心慈手善的女人,到底是怎麼坐上帝君寶座的?明明是踩着別人的屍骨才一步步登上王位,還偏要擺出一副純善的樣子,會不會……太假了?”
“很假嗎?”鏡月未央摸了摸鼻子笑得無害,“我還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好人呢。”
柳逸軒的身手極好,一眨眼就晃沒了影子,勿怪乎那些個大內高手也沒能捕風捉影抓到一絲痕跡,被輕風掀起的衣角的緩緩落下,平定地貼在小腿上,鏡月未央半跪着坐着貴妃榻上,一手撐着下巴,一手百無聊賴地下着棋,。
黑子落下的一剎那,房門被人一把推開,立刻捲進來裹挾着冬雪的寒風,吹起了鏡月未央鬢角的髮絲。
“跟我走!”
手腕被人一把攥住,死死扣着,散發出一種義無反顧的堅決。
鏡月未央擡起頭,對上那雙幽暗深沉的黑眸,深深的墨色幾乎能讓人溺死在裡面。不可否認,宗政墨嘯的這雙眼睛很迷人,不是像鏡月千修那種妖孽的蠱惑,而是純粹地黑到了極致,所以一旦他的眸中染上感情,這種情緒就會被成倍成倍地放大。
而現在,他的眸裡是濃郁的眷戀,情真意切,義無反顧。
輕輕抽了一下手,卻是沒辦法掙開,鏡月未央也不再做無用功,只是揚眉笑看着他:“放手,我不會跟你走的。”
“爲什麼?”
宗政墨嘯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似乎對這樣的回答有些措手不及。
她知不知道,他究竟是下了多大的決心,纔敢闖進來帶走她?!一旦踏進了這塊禁地,就意味着他與宗政雪微之間的信任崩塌殆盡,昔日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兩人恐怕再也無法並肩作戰,從此反目成仇也未可知。
而她竟然漫不經心地對他說出“放手”兩個字?
既然如此輕易言棄,當初又何必那樣招惹他!
“我不喜歡你了。”
鏡月未央垂下眸,避開宗政墨嘯的逼視,神色看起來有些慌亂,眼角似乎還泛着可疑的紅暈,一看就知道是在賭氣,。
見狀,宗政墨嘯卻是軟了心,也不再同她爭論,忽而彎下身猛然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轉身就大步往外走。
“哎呀……你、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我下去!”
鏡月未央慌亂地拍着他的肩膀,掙扎着要下地,宗政墨嘯擔心她動作太大摔出去,當即點了她的穴道,不料這樣一來鏡月未央嚷嚷得更厲害了,宗政墨嘯沒辦法,只得又點了她的啞穴。這下鏡月未央完全受制於人,除了拿眼睛瞪他全然沒有別的辦法,可恨的是瞪了半天也不見效,一氣之下鏡月未央乾脆閉上眼睛什麼也不看。
“王爺,這邊。”
清冷的聲音在邊上響起,鏡月未央認得這個聲音,是服侍在秋園的一位女婢。
宗政墨嘯抱着她快步跟了過去,幾人穿過小道進到了一處假山裡,藉由密道穿過大半個宮室,最終在一間密室內換了行頭坐上馬車出了宮,因着鬼王在朝廷的身份地位,一路走來自是順暢無阻。
鏡月未央覺得她完全沒有必要跟那個陰陽眸子做交易,眼下她什麼都沒做,就兀自被人擄了出去,多方便,連腳都不用邁。
馬車轉轉悠悠繞了十八彎,才停在一座深巷宅邸門前,看樣子應該是宗政墨嘯的私人住所。
看着鏡月未央賭氣地閉着眼睛,宗政墨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俯身輕輕將她抱了起來,轉身走進屋子裡,繼而吩咐下人打探宮中的消息,又打理了一些其他的事務,才關上門走回到牀邊幫鏡月未央解開穴道。
一解開禁制,鏡月未央便背過身縮在牀的一腳,面對着牆壁不理會宗政墨嘯。
什麼破玩意兒,!
他拿她當什麼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竟然還敢點她的穴!真當她沒脾氣呢!
“……生氣了?”
宗政墨嘯靜靜坐在牀邊,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開了口,他知道自己這回確實做得有些過分,也不怪鏡月未央會生氣。但話又說回來,行兵打戰陰謀詭計什麼的他用得如魚得水,可要哄女孩子……還是一位這麼難伺候的主兒,他卻是半點底都沒有。
本以爲冒着千百般的風險把鏡月未央從宮中弄出來就已經是極其難辦的事,不想惹惱了這位小祖宗纔是最棘手的。
“央兒,”見鏡月未央無動於衷,宗政墨嘯不由俯身湊過去從身後環住她,思索了半晌,纔想出來一句對他而言已是極盡溫柔的情話,“是我不好,不該丟下你一個人在宮裡。”
聞言,鏡月未央微微一動,卻仍是沒有開口,雙眼閉着,神色平靜,像是睡着了一般。
宗政墨嘯就那麼輕輕擁着她,良久才沉然吐出一口氣,起身爲鏡月未央蓋好錦衾,緩步走了出去。
聽到門關合的聲音,鏡月未央才睜開眼,腦中思慮紛雜,竟是有些留戀那個溫存的懷抱。
在來西冥之前,鏡月未央對宗政墨嘯的印象就停留在那個冷冷淡淡低調得有些過分的二皇兄身上,在得知他是西冥的一代戰魔鬼王之後,又不免生出了幾分敬畏。若是單單作爲一個男人而言,他們的接觸便是在鏡月未央失憶的那段時日……那時候的自己,是真真切切喜歡這個男人的,而且還是滿心滿眼地只喜歡他一個,所以後來在知道這個男人要娶妻成親之後,纔會忍不住吃味。
即便是恢復記憶之後,也仍是有些不是滋味。
而眼下被男人以一種決絕的架勢擄出皇宮,雖然方式粗魯了一些,但心底的某些蠢蠢欲動的虛榮心還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果然她葉未未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舉世無雙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無敵魅力大美女,要是她想得到哪個男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得瑟了一陣,鏡月未央纔開始考慮起這之後的打算來。
且不說宗政雪微是何等人物,就算宗政墨嘯真的有辦法將她帶離皇城,她也不會乖乖跟他走。
因爲鏡月未央忽然發現,按照當前的情勢,留下來似乎會更有趣呢……
要知道,有時候挑撥離間什麼的,比千軍萬馬還要有殺傷力。
“吱呀……”
正想着,門又被輕輕推了開,鏡月未央這回沒再裝睡,側過身看了來人一眼,入眼便是一個滿臉狼狽的男人,逗得鏡月未央差點沒笑出來。
宗政墨嘯端着一個托盤走過來,上面擺着幾個小菜,一看那色澤就知道是誰做的了。
鏡月未央心下搖了搖頭,不曉得是哪個小混蛋出的鬼主意,這可真是難爲這位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大將了。
“央兒,你……”宗政墨嘯半垂着眸,似乎也是有些難以啓齒,“餓了沒有?”